第536章 第五百三十六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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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了三天來消化、理解這件事。

宓茶左手搭在華麗的金劍劍尾上,無數次地問自己:她為什麼還不嘔血?她為什麼還不昏厥?她為什麼還不痛?她為什麼……還不去死。

她好幾次對著這柄血劍佝僂脊背,張口做出嘔狀,可食道裡乾乾淨淨,吐不出半滴血來。

[復製]被封印了。

在最後的時刻,姬淩玉以神使契約將自己的能力悉數給予了宓茶,濃鬱純粹的光元素將[復製]徹底封印至穀底,宓茶再也不必遭受那隨時會喪命的副作用。

她健康了,甚至擁有了光係的能力,更諷刺的是,十六年一動未動的等級在光係的幫助下突破上升,讓她進入了王級上階。

她再不吐血,也不痛了。

從前宓茶還能用些許熱血來祭奠族人、祭奠枉死的堯氏,[復製]反噬的模樣雖然可怕,但她嘔一口血,心中的那些苦悶也就隨著廢血一同排了出去。

而今,她對著姬淩玉的遺體,流不出一滴淚,也淌不出一絲血,她什麼都做不了,隻能被動享受著體內濃鬱的光元素、享受著姬淩玉帶給她的提升。

如花百音所說,她算什麼牧師,她救得了誰啊。

宓茶拔出一段劍來,金劍上的血漬從紅便到了黑,她的指腹從斑駁的劍身上擦過,華麗的寶劍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氣息,嗡嗡地震動起來,想從鞘中飛出。

姬淩玉把自己的能力給了宓茶,但攻科的身體素質並不能轉移,如從前使用神使契約那般,宓茶隻獲得了光係法師的技能,且不包括七級技能·[復製]。

但這些都已然無甚所謂,宓茶並不在乎。

[復製]的技能被封了,新得來的這份光係技能,她一次都不想使用。

來到堯國後,宓茶再沒有和姬淩玉聯係過一次,她們的身份太過特殊,立場、情感也太過特殊,私下跟姬淩玉聯係對誰都沒有好處。

世事無常,這些年她變了太多,但姬淩玉還是小時候的那番模樣,驕傲、倔強、認死理、冷冷淡淡的,討厭和別人靠得太近。

她們之間雖沒有聯係,但宓茶隻要知道姬淩玉在禹國活躍著、看著她那十年如一日的表情、語氣,她的心裡就有一份安慰。

牧師總是跟著光走的,她雖沒有達到將姬淩玉視為主人、領導的程度,但也將姬淩玉視為光路上的先鋒、道友。

就好像不管她置身何處,指南針永遠指著南北,她不一定能順利走出去,但在陌生危險的地方,手裡握著一支指南針,心裡便安定一些。

十六年前的保衛戰中,宓茶對姬淩玉說的那句抱歉,源於背叛的愧疚。

她的心誌無法像姬淩玉那樣堅毅、始終如一地順著一條道走,歷經世事,宓茶連自己都覺得自己陌生無比。

她偏離了牧師的道路,和光係越走越遠,最終背道而馳,再也回不去她們曾經的路。

年少時那句由她出口的「不管怎麼樣,我和小玉永遠是好朋友。」,大約隻有姬淩玉一人遵守到底,銘記心中。

「宓茶——!」

一聲熟悉的聲音響在了門外,「宓茶開門!你不開門,我就自己進來了!」

這聲音源於柳淩蔭。

宓茶聽見了,可她坐在床邊,不想動,也不想說話。

門外又傳來些勸阻的聲音,但柳淩蔭說到做到,毫不拖泥帶水,宓茶不回應,她便自己一腳踹開了房門。

走廊上的光照入房內,在門口投下三角形的光影。

柳淩蔭身上還是軍裝,剛從前線趕回。她眯了眯眼,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了宓茶的身影。

這是十六年來,柳淩蔭第二次見到宓茶沒有穿旗袍。

宓茶總說,旗袍能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舉止,所以日日穿著,但她此時背對門口坐著,身上套了件鬆鬆垮垮的睡袍,一頭白發不梳不紮,倦怠地垂在身後。

年輕時,那頭白發垂下,常給人夢幻仙逸的美感,然而此時柳淩蔭所感受到的,隻是一名老人的白發蒼蒼。

於宓茶的職業和等級來講,她才剛剛走完生命的三分之一,可全身上下卻已充滿了暮年的蒼涼。

宓茶還不回頭,柳淩蔭遂大步朝她走去。百裡月見自己攔不住柳淩蔭,隻得先把門關上,隔絕其他的視線。

柳淩蔭繞到宓茶麵前,上上下下確認她沒事後,這才鬆了口氣,放下心來。

末了,她看見宓茶手中的血劍,認出那是姬淩玉的劍。

大約是氣場相克,柳淩蔭打小就不喜歡姬淩玉,但同為軍人、同為劍士,在看見這樣一把血劍時,她也不禁沉默了下來。

柳淩蔭在宓茶麵前站了許久,宓茶的瞳孔連動都不動一下,似乎全然沒有看見她一般。

「不管怎麼樣,你沒事就好……」柳淩蔭放輕了聲音,「我不是來勸你的,隻是來確定一下你的情況。另外,幫百裡月還有鬱校長轉達一件事。」

她望著宓茶手中的劍,「姬方縉問我們要人了。雖然咱們冬天溫度低,但屍…遺體放久了,也不太好。」

聽到這句話,宓茶的眼睛才動了動,睡醒似地活了過來。

她開口,喑啞道,「送回去吧……」

落葉歸根,姬方縉才是她的家人,是她此生最崇敬的人。

最後的最後,她能為姬淩玉做的,也隻是讓她回家罷了。

「那被俘的花百音也一起送回去了?」

宓茶閉上眼,點了點頭。

回去吧,都回去吧……

「我知道了,」柳淩蔭了然,「還有……沈芙嘉昨天晚上蘇醒了,她知道了這裡發生的事,大約今天傍晚就會趕到,你……想見她麼?要是還需要調整的話,我幫你攔一攔。」

除了她,其他人恐怕真擋不住沈芙嘉。

宓茶閉著眼,搖頭。

「我知道事多,」她拖著那沙啞又筋疲力盡的聲音,低聲道,「別擔心,我今晚就開始理事。」

「你就是這樣,所以我才會擔心!」柳淩蔭倏地蹲到了宓茶身前,抬頭直視著她青白色的臉。白發本該顯臉黑,可在這方密閉的暗室裡,宓茶的臉色比兩邊的白發還要慘白兩分。

「不好受就休假,你一個人把半個禹國都解決了,還要理什麼事?養那麼多人都是吃白飯的?」

宓茶緩緩抬眸,她望著麵前的柳淩蔭,扯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酸澀的笑來,用以感謝她的安慰。

看了這笑,柳淩蔭二話不說傾身,一把將宓茶摁進自己懷裡。

「別這麼看著我。」她道,眼裡閃動著復雜的神光,「宓茶,對軍人來說,戰死沙場是一種榮耀,姬淩玉她…死得其所。」

她們之間橫著一把血跡斑駁的金劍,宓茶在柳淩蔭懷裡顫了兩下,最終,她將眼睛貼在了柳淩蔭的軍裝上,洇濕了那一塊又硬又粗糙的布料。

……

得到了宓茶的允許,百裡月著手安排了姬淩玉遺體歸還的相關事宜。

當看見那一列殯儀車時,姬方縉趔趄了兩步,險些跌倒在地。

他被林秘書緊緊扶著,前兩天還硬朗的老人仿佛一下子到了彌留之際。

他看著殯儀車停下,看著那些穿著黑白素衣的士兵抬著一席白色擔架,從總統府前院穿過,路過那方光明女神像,來到他的麵前。

姬方縉顫巍巍地掀開了白布,當看見裡麵的人時,渾然怔在了原地。

他的淩玉……他的女兒,他此生最大的驕傲,就這樣白布一裹,死在了他的前頭。

跟隨姬淩玉一起回來的花百音雙眼通紅,卻沒有淚意。

她的淚早就在這兩天哭乾了,熬盡了,隻剩下對堯國、對百裡覓茶的恨意。

姬方縉指尖一顫,那白布又落了下去。

「總統……」「先生……」四周皆是擔憂無比的聲音,姬方縉充耳不聞,他轉過身,失魂落魄、踉踉蹌蹌地獨自往回走。

這一刻的總統,真的老了。

一場集禹國和堯國全力的戰爭,在此後的沒幾天裡悄然結束。

姬淩玉一死,姬方縉鬥誌銳減,禹國一半的兵力都被百裡覓茶消滅,軍心潰散,漢國又蠢蠢欲動,他們無法再在堯國耗下去。

雙方在停戰一周後展開了和平談判,整個談判過程裡,自始至終沒有見到雙方元首。

這個新年,兩邊的元首府皆異常寂靜,沒有多少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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