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五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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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煦沒有回話,巫師也不需要她說什麼,兀自點了點頭,「那麼,就開始吧。」

她緩緩舉起法杖,法石驟亮,當法杖再次落地,兩隊之間相隔的水潭忽地開始冒起了水泡。

亡靈巫師似乎總是這樣, 膚色偏白, 給人以冷淡的感覺。

她和嚴煦四目相對,半晌,靜靜開口, 「就算知道危險也來了,那我就放心了,你們身上也隻有一塊對吧。」

從一兩顆到十數顆,最後連成一片,原本平靜水潭成了沸水,水翻騰的聲音不絕於耳,吵鬧而銳利。

靜,死寂。

夜晚的風似乎被定格在遠方, 空氣依舊沁心的冷, 可冷得焦灼,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填充空氣,將其攪渾,散發出了特殊的氣場。

意料當中敵在暗我在明的情況沒有出現, 507剩餘的三個人竟光明正大地站在水潭對岸。

幾人相對, 那嬌小的巫師站在隊首。

她們本不該進來的,408明白這一點,這片綠洲明顯得有著不對勁的詭異之處。

可她們不得不進來, 拿不到兩塊標記物, 這場比賽就失去了意義。

四周靜得可怕, 即使408的三人踏入了綠洲之後,也聽不見一點生息。

昏暗的星光之下,她抬手摘去了頭上的兜帽,露出了一張蒼白清秀的麵容。

旋轉不過三圈,自黑雲當中,忽地分出了一道細影,在哭嚎中沖著下方的三人沖去。

對著麵門俯沖而下,沈芙嘉終於有一瞬間看清了那些黑影的模樣。

沈芙嘉當即側移一步,擋在了嚴煦麵前。

倏爾,在滾水的高潮頂端,有什麼東西從水下猛地破出,在半空呈現一團黑影,隨後,接二連三的黑影跟著破水,半空當中如壓上了一塊濃鬱的黑雲。

方才靜止的風在這一時刻忽地大作,十數米高的胡楊開始搖曳,枝葉被風拉扯地簌簌作響,沙子卷在風裡,打在防護服上,發出近冰雹般的重響。

宓茶倒吸了口涼氣,她的耳膜被這聲尖叫震得微酸,一種屬性相克的天敵氣息讓她臉色有些發白。

亡靈巫師,和牧師天生氣場相反的角色。

體內的能力耗費了八成有餘,當牧師的氣場處於弱勢,她將成為被壓製的那個。

那是一張人臉,沒有脖子,臉皮鬆垮得仿佛一撕就掉,眼睛部位呈現兩個黑黢黢的凹洞,下巴仿佛脫臼,垂在臉部下方,但口中的每一顆牙齒都清晰可見,銳利而尖長;臉後拉著一串黑霧,潦草地充作軀體。

這無疑是一隻充滿了戾氣的亡靈。

第一道竄出的亡靈,猶如發令槍打響,無數的黑影緊接著從雲中四射開去,像是有人踩了一灘水坑,水花於是四濺飛射,它們哭嚎著、尖嘯著,在分散開來之後,朝著統一目前沖去——408所在之位。

亡靈飛躥盤繞,最後在三人之外形成了高達十數米的包圍,如高速轉動的鐵桶一般牢牢地將人鎖在裡麵。

這就是為什麼507的童泠泠和重劍士都沒有再打近身戰,一旦她們靠近408,同樣也會被這些亡靈中傷,成為禿鷲之下的腐肉,被一口一口地撕扯啃食。

近百道亡靈將三人困在其中,它們圍成高筒形狀之後,不停地高速旋轉,刺耳的尖叫聲吵得人耳膜欲裂。

宓茶稍一恍惚,分心之際,自背後掠來了一道黑影,那張驚悚詭異的臉撞在她的護盾上,漆黑的眼洞直直地盯著宓茶,雖然沒有一擊擊碎護盾,但這種冷不丁地出擊方式實在令人心驚膽戰。

在撞擊宓茶無果之後,黑影立即飛離,又一次融入旋轉的圍桶當中。

沒有護盾的嚴煦和沈芙嘉狀況就沒那麼好了,一左一右兩道黑影掠向沈芙嘉,它們並不強攻,隻是在擦過沈芙嘉身體的時候大張著嘴巴,從她身上撕咬一塊皮肉下來,接著又回到列隊當中。

沈芙嘉揮劍欲斬,卻驚愕地發現,這些亡靈的有著和嚴煦水箭一樣的特性,普通的物理攻擊在它們毫無效果,黑霧一斬即斷,一斷即合,唯有劈碎那張臉時能夠讓它們消停一段時間。

這般禿鷲似的攻擊,讓人猜不出下一瞬亡靈會從哪個方向襲來,是身後?是頭頂?亦或者是腳下……

它們頂著那張鬆垮如樹皮的臉哭喪合唱,所發出的聲音令人無法集中精神,在人注意力最渙散的時機驟然俯仰沖來,用血盆大口帶走一塊皮肉。

宓茶的護盾為她抵擋了八九次攻擊,因為數量的龐大導致亡靈的質量並不算高,但對於沒有護盾的沈芙嘉和嚴煦而言,這無疑是一場災難。

尤其是沈芙嘉,在這一刻,她不僅要護著自己,更要護住開始吟唱咒術的嚴煦。

三人背靠在一起,沈芙嘉一邊揮劍抵擋,一邊揚聲詢問,「嚴煦!」她撐不久了。

嚴煦意會,她低喝一聲,來時醞釀好大半的咒術在這一刻亮起了法芒。

她們不是無備而來,從一開始就把材料準備就緒。

嶄新的法杖散發出藍色的光芒,那光芒越亮越盛,從令法石通明到了令整根法杖都散發出了藍光。

隔著層出不窮的亡靈包圍圈,將將平息下去的水潭自中央泛起了一層漣漪。

它靜靜地往外擴散開去,像是一片落葉悄悄落在了水麵上,安靜而柔和。

然而,當漣漪最外一圈抵到水潭岸邊時,忽地,自漣漪起始之處轟然有一道壯碩的水龍沖天而起,它帶著大半潭水從潭中隆隆而起,自十丈高的空中彎向亡靈的包圍圈,沉重地砸落下去。

這一砸宛如流星落地,磅礴的水柱將高筒般包圍的亡靈們砸得四分五裂,水花迸濺,亡靈飛躥,一切都在這一擊後炸裂開去。

但這未完,一旦水流平息,那些亡靈依舊可以重組回來,這個時候就不再是嚴煦的個人工作了,半個月前,她和沈芙嘉兩人練習已久的團技第一次嶄露頭角。

在水花迸濺的那一霎,沈芙嘉高喝一聲,左腳為軸,右腳掃地半周,她手上的輕劍綻放出耀眼的藍光。

宓茶心領神會,同時吟唱增幅的咒術,將餘下的所有能量全部注入其中,35%的單體增幅當即套在沈芙嘉身上,配合著她的動作。

藍白兩道光芒在此時大盛,白色的法芒順著宓茶的法杖流入沈芙嘉的身體,最後通向那柄長劍,使得藍光變得澄澈、通明,這個本就低溫的夜晚變得愈加寒冷。

北風嗚鳴,隱約有白霜將風絲絲縷縷地凍白,那如噴泉般迸濺而射的水還未落地,便倏地凝結。

水結成冰,水又裹著那些被擊散的亡靈,在冰雪降臨之時,自沈芙嘉為中心以外形成了一副副奇異的冰塑,那些亡靈混合著水,被凍在冰中,像是有誰按下了時空的暫停鍵,將一切都封存靜止,隻餘潔淨的冰棱。

這便是沈芙嘉和嚴煦配合依舊的技能:冰封萬裡。

即在嚴煦大範圍水係咒術的基礎上,將直徑三十米的地帶完全冰凍,這是雙方效果的疊加,彌補了嚴煦缺乏強攻的不足,也為沈芙嘉的攻擊範圍拉大了距離。

最關鍵的是,由於這一招是兩人通力合作完成,所以雖然總能力需求很大,但平攤到兩人身上之後,消耗完全比單純釋放水龍盾或是雪胎梅骨要小得多。

今天的冰封萬裡隻完成了前半段,但僅僅是前半段,也足夠冰封住近百隻亡靈。

輔助完沈芙嘉之後,宓茶的能力徹底告罄,整整兩個小時,她的法杖斷斷續續地白光就沒有停過,總輸出在嚴煦的兩倍以上。

她麵色發白,提著法杖的姿勢變成了拄,雙手一同靠著法杖維持站姿,小臂微顫,月匈口一陣惡心。

看來不止是告罄,而是透支。

這一場比賽她雖然還沒死,但對於團隊再無作用了。

沈芙嘉抿著嘴巴,她怕自己稍一張口就止不住地喘氣,被對麵看出破綻。

消耗殆盡的不止宓茶,她也如此。

在經過和弓箭手、童泠泠、重劍士三人纏鬥之後,沈芙嘉不斷掉血耗能,在即將結束的時候,配合嚴煦完成這一招冰封萬裡後,她已是油燈耗盡,再無力氣。

嚴煦的情況是三人中最好的一個,可同樣不容樂觀。

光陣、水針、四個隨身盾、水龍盾,這四個咒術把她的能力堪堪掏空,體內隻剩下半成左右的能力可用。

但好在,她們將局麵遏製住了。

百鬼已破,那些麵目猙獰的亡靈被鎖在冰中,動彈不得。

這些亡靈看著密密麻麻,極其唬人,但要知道,連陸鴛也不過隻能召喚出兩隻亡靈而已,難不成507的巫師在短短半個月內進步如此之巨,已經超越了陸鴛的水平?

自然不是。

當數量上升,質量定然隨之下降,這些亡靈的單體攻擊並不強悍,也不存在防禦意識,屬於最低級的亡靈,被這麼一凍,絕無反擊之力。

況且,按照之前507巫師死守綠洲不肯往踏出一步的態度來看,這些亡靈已是費了她全部心血,將其所有都賭在了這一招上,再無它力召喚。

「看來是我們贏了。」嚴煦屈指,將因汗水而滑落的眼鏡推回,平視著看向對麵,「還有十分鍾比賽就將結束,你們組最強的殺招已經被我們破了,你們該明白,剩下兩個攻科是近不了我的身的。」

她往前邁了一步,「把標記物拿出來吧。」

局麵似乎已經有了定論,可奇異的是,在最強殺招被人攻破之後,507三人並未有絲毫的驚慌之色。

嬌小的巫師半瞌著眸,隨後,不需她多言,一旁的重劍士默默丟下了重劍,自發地提步走向了水潭。

她站在潭邊,不過多時,腳下亮起了一圈猩紅的法陣,那光芒紅得滲人,如血痂般的色澤,讓人本能地想要移開視線。

「不好!」宓茶頭一個叫了出來,「這是獻祭!」

巫師不是弓箭手,可她卻撿了弓箭手的武器,先前巫師射出的那兩隻箭矢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逼迫嚴煦使出水龍盾用以消耗能力;

比賽時間緊迫,可507卻沒有一開始變使用獻祭,同樣是為了進一步消耗408的能力——一直等到現在,等到她們一步步蠶食掉408全員的能力之後,再一擊必殺。

話音剛落,紅光大作,那名重劍士月匈口的血條以飛速被抽乾,她軟到在地,與此同時,原本被封在冰中的亡靈們像是嗅到了鮮肉的野獸,黑色的體表覆上了一層淡紅。

它們開始膨脹、開始嘶吼,最後響起了一聲碎裂的聲音。

冰碎——

沈芙嘉微怔,她看到了對麵507漠然的臉,在同伴死亡之後,她們表現得竟如此淡漠。

童泠泠彎月要,抱起了巫師往回退了三四十米遠,兩人對於自己組員的死亡沒有絲毫的動容,顯然,這是她們一開始便商量好的計劃。

冰棱碎裂的聲音越來越響,籠中的惡鬼一個接著一個破冰而出。

它們吸食了人血,暴戾增重,像是得了狂犬病的瘋狗一樣在空中尋找可以吞食的血肉。

童泠泠帶著巫師離開,這隻能說明一點:

現在的亡靈已經不是召喚者可以控製的亡靈了,它們徹底失控。

她們放出了連自己也無法掌控的惡魔,童泠泠所存在的意義不再是戰鬥,而是保護組長不被自己的惡犬反噬。

這是何等極端的戰略,哪怕犧牲同伴的性命也要取得勝利。

沈芙嘉幾乎立即聯想到了第一次練習賽時,宓茶所說的那句話——

「把我的血換給你」

此時此景,剛好反了過來。

這樣的反差,讓她忽地一冷,又有些晃神。

和宓茶相處太久,她漸漸習慣了被溫柔包裹,而忘了外麵的世界是何等模樣。

換做是一個月之前的沈芙嘉,在看到507這一操作時,絕不會有如此的情緒波動,她隻會佩服、贊嘆507的果決。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她受宓茶影響太深了。

被活人滋養的亡靈不再哭嚎,它們張著血盆大口,隻剩下了粗重的喘息——為發現了新的食物而興奮的喘息。

在第一時間,它們看見了下方的408三人。

沈芙嘉抬起了劍,可小臂微顫,不是出於恐懼,而是出於力竭。

她沒有力氣再戰了。

沈芙嘉餘光瞥向嚴煦,然而這一回,嚴煦沒有下達清晰的指令。

三人皆是強弩之末,無計可施。

嚴煦少見的慌了,這份慌不僅是因為這場比賽她已無製勝之策,更也是她想起了上一次407和507對戰的結果:

四十分鍾滅隊。

陸鴛能輕鬆滅掉的隊伍,可換到了她手裡,別說滅隊,就連保全自己的隊友都做不到!

她真的永遠無法超過陸鴛麼。

這份情緒無疑使得嚴煦的精神情況陷入了更加糟糕的境地,微風細雨所耗費的精神力實在太大,沒有人能夠永遠保持亢奮,用力過後會困倦、會鬆懈,這是機體的自然反應。

支撐到了這一步,嚴煦的精神力量已經脆弱不堪,她的大腦開始紊亂,越想讓自己冷靜思考,越是陷入在「我為什麼永遠比陸鴛差」的挫敗不甘中無法自拔。

瞳孔渙散,她累得混沌。

「嚴煦,冷靜!」沈芙嘉觀察到了她的情緒,一巴掌拍在了嚴煦的肩頭,順勢將她往懷裡一帶。

就在嚴煦的身後,一隻迫不及待的亡靈迅猛下沖,利齒將將和嚴煦的肩膀擦過。

嚴煦一驚,連忙回神,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見她稍有穩定,沈芙嘉和宓茶這才鬆了口氣。

敗人無妨,可別敗了己。

短短的半分鍾內,這些亡靈開始重聚,它們又一次於半空盤旋,重復上一次的動作,如旋轉的高筒一般團團困住了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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