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 34 章(1 / 2)
隻是宋清韻偏頭見到進閣的扶歡,那清麗無雙的笑便一點一絲從她麵上褪去,又回到賞花宴初見時,她還是清清淡淡不添一絲顏色的清水芙蓉,不曾為誰彎眉笑語。
寵妃與長公主,很難說誰更高貴一些。但宋清韻卻先向扶歡行了半禮,扶歡回了半禮。待宋清韻離開後,皇帝招手讓扶歡再走近一些。
扶歡走過去,先開了口。
「皇兄叫我,是有什麼差遣,扶歡定鞍前馬後,聽你指示。」
皇帝正慢慢地用定窯產的白瓷茶蓋刮已經吸飽水分,漂浮起來的綠茶葉,聽到扶歡的話,抬眉笑了起來。
「這般說話,可是怨皇兄將你心儀的宮室給了宋妃。」
「這是皇兄的宮室,普天之下,莫非黃土。」扶歡也端起茶,「這是皇兄的東西,皇兄想給何人何物,扶歡無從置喙。」
皇帝沒有從扶歡的話語中聽到埋怨的語氣,這是好事。他放下茶盞,緩著聲氣,慢慢地同扶歡說道:「清韻的宮室在未到行宮前,一直沒有定下來,她覺得堪輿圖上畫得不清楚,倒不如親自看看再選才好。」
「到這後,她相中了這『湖心映月』,朕隻要看到她喜愛的眼神,就想將這眼神永遠留住。於是便將這處宮室給了她。」
扶歡淺淺地抿了一口茶,茶是好茶,唇齒留香,但她此時無法分心去品鑒這是何種茶。皇兄此時說這麼一些話,恐怕不是單單為了解釋「湖心映月」賜給宋清韻的緣由。
「扶歡。」皇帝喚了一聲她的名字,「過了今年生辰,你也滿十六了。」
扶歡的心輕輕跳了一下,那動靜在寂靜的環境中讓她聽見了,她知道皇帝要對她說什麼了。
「十六了,也是到了該選駙馬的年紀了。」皇帝笑了笑,是溫和的模樣,「選了駙馬,你就能明白朕剛剛同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皇兄。」扶歡笑得有些勉強,「我才十六,你就這麼著急想將我嫁出去。」
皇帝看出了扶歡的不情願,隻是他當扶歡是小孩心性,要驟然離開熟悉的皇宮與長兄,必定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情願,於是耐著性子勸道:「皇兄並不是今日同你說駙馬一事,明日就讓你穿上嫁衣。你是大宣唯一的帝姬,駙馬定是精挑細選,令你滿意。」
皇帝如此勸說,扶歡知道再多說也是無濟於事,國朝的公主,大多都是及笄之年便開始相看人選,籌備婚事。在她這個年紀,多已出降。因她是這代唯一的公主,又碰上國喪,才在宮內留了許久。
隻是雖然明白,但扶歡仍是難受。
無論怎麼挑選,她喜歡的人,永遠也不可能娶她的。
「皇兄說的,扶歡知曉了。」她低低地說道,「可是我還不想嫁人。」
皇帝把這句話看做是扶歡的撒嬌,他笑道:「公主出降後,便多了駙馬來疼愛你。皇兄還會為你建一所漂亮的公主府,你若是再想出宮玩耍,可比在宮內還要輕鬆許多。」
皇帝像哄孩童一樣哄著扶歡,雖然是溫柔可親的語氣,但到底也有一絲敷衍。他沒有想到去問一句,扶歡不想嫁人的原因,隻是自顧自的將自己為她想的理由,安在了她身上。
「至於駙馬。」皇帝沉吟著,他竟然直截了當地問扶歡,「禦史大夫家的梁深,皇妹覺得如何?」
皇帝突然提到梁深,讓扶歡驚詫地怔了怔,她不做他想,徑直搖了搖頭。
皇帝沒有說話,他將拂了很久的茶葉用茶蓋輕輕撥開,喝下自扶歡進門後的第一口茶。
「你不願梁深做你的駙馬?」皇帝似笑非笑地看著扶歡,那似是而非的笑意裡夾著幾分促狹,「朕這幾日聽聞柔德公主待梁深不似常人,想來這也是謠言了。」
扶歡的心情鬱鬱,在皇帝麵前,她也幾乎要將心情搬上臉麵,隻是強自忍耐,才不至於將神色變得那麼糟糕。
「以訛傳訛之事。」扶歡垂著眼,看手中的茶葉靜靜地漂浮在茶麵上,茶水漸涼,再沒有熱氣絮絮冒出,扶歡的的聲音漂浮在半空,音色很淡,裹著其中的疏離之意。
「我與梁公子之間所說的話,約莫連一百字也無,隻是偶爾碰過幾次麵,就叫流言甚囂塵上了。」
皇帝搖搖頭,嘆息著道:「不熟便不熟,別再板著臉生氣了,那些亂嚼舌根之人,現下就給長公主解決可好?」
「駙馬人選,倒也不著急,年下有端午,屆時宮中大宴,皇妹同朕一同出席,看看是否有合心意的,品貌俱佳的兒郎。」
扶歡緩緩地眨了眨眼,在眼中的酸澀不再那麼明顯後,她才喃喃地,低下聲音道:「我聽皇兄的。」
在走出「湖心映月」的時候,她在想,若是今日沒有心血來潮來這裡,是不是就不用聽到這般討人厭的壞消息。慕卿那日所說的其實正確無比,「湖心映月」不是一個好去處。
晴晚上來,扶住扶歡的手,扶歡才得以慢慢地走出這一折回廊。這個時候,全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空,如果沒有晴晚,可能會一頭栽倒湖裡麵。
她闔下眼瞼,有一點濕潤在臉上落足,晴晚說:「殿下,落雨了。」
在今日就籌備已久的夏雨,終於在此刻轟轟烈烈地落了下來。
那日夜間扶歡睡得並不安穩,恍惚中做了無數個噩夢,一個接一個,將她疲憊地壓製在榻上。在冷汗涔涔地驚醒後,她擁著被,不肯再入睡了。窗外的雨聲還未停歇,一陣陣地打在屋簷青石板上,擲地有聲得不似溫柔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