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Chapter 79（2 / 2）
審訊犯人和審訊自己人當然有不同的滋味，小情侶們把這種行為稱作出軌，而成年人把它視為背叛，裴臨並沒有夾雜過多的憤怒，多年的刑警生涯把他打磨成了一塊內斂的鏡子，身做的時候能夠平靜的看著別人，也審視著自己，如果說他有什麼感覺，那大概是這麼多年的耐心和信任被人狠狠挖走了一勺，留下一個空落落的洞。
「上次許黛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是你接的電話，可你非但沒有跟其他人分享這個信息，還把我和戚白的位置暴露了，眼下這個碎屍案也是一樣，死者張可欣的父母原本非常配合警方，可跟你單獨見麵後，家屬忽然改變了主意，不再願意提供任何線索……」
裴臨知道她是心理學出身，又做了這麼多年刑警，知道哪些話能提供線索，又不把自己搞得一團糟，即使她內心本來就是掙紮和矛盾的，也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來對話，他忽然很想戚白，沒有理由，隻是單純的覺得看他一眼心裡能舒服點。
唐心努力讓自己僵住的嗓音聽起來正常：「那天，我不知道你和戚隊在一起，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你是覺得戚白出了意外，或者隨便一個警察出了事可以無所謂了！」
「我沒有這麼想過。」
「我對克林黴素過敏的事情，市局資料裡都沒有，隻在部門體檢的時候提過一嘴，所以唐心……」裴臨壓抑住自己想點根煙一口吸盡的沖動，對著唐心、也是對著自己會心一擊道：「你是真想弄死我嗎？」
「不，我沒有！」唐心的眼眶迅速紅了：「我不知道那些人敢襲警。」
裴臨沉聲問：「那些人是誰？」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隻知道是一個關係網非常復雜的團夥。」
裴臨有一點非常好奇，也想不通：「你是我從學校裡直接招進來的，警察入職，背調和政審都很嚴格，他們是怎麼找到你的，或者說，你有什麼理由要幫他們？」
裴臨這個問題算是問到點子上了，唐心之所以說這個團夥的關係非常復雜，就是因為裡麵的人背景各異。這些人都是通過『客戶經理』拉入夥的，客戶經理類似於一個捕獵者，捕獵者會定時定點的去各大名牌大學，知名公司尋找『客戶』，客戶可能是個滿腔抱負的學生，鬱鬱不得誌的極客，或者是任何一個苦於現狀的普通人。
誰沒碰到過自以為無法逾越的坎呢？
這時候，如果有人能幫上一把，那麼總有人能從這甜頭裡忍不住向前一步，再一步，直至泥足深陷，當你回過頭的時候，會發現放棄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的難，就像股市跌到穀底的那刻，很多人無法下定決心割肉一樣，最終會周而復始的受困於這隻龐大的網。
唐心工作後的第三年，她父母過不到一起去，開始分居，她爸又因為和公司領導打架被辭退，申請了勞動仲裁，那年剛好趕上她升職，因為不想讓這事鬧開，托人讓他爸公司補了n+1的薪水，然後撤了訴訟，就這樣成為了客戶之一，等她發現這個團夥有違法亂紀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這是一條能夠不斷向上的歧途。
唐心忍不住伸手插進自己的頭發：「他們的要求越來越多，剛開始隻是給人帶句話，打聽下分局負責案子的人是誰這種小事，然後就變成去偷證物室的東西，交易警方資料，他們有很多『辦公室』，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見到真正的老板，就算有人破罐子破摔，最多也隻能端掉一個窩點而已。」
「你的意思是，他們通過小恩小惠拉人入夥，再威逼利誘，通過每個人能獲取的利益來進行交易，讓所有人都能不勞而獲，以此來維係長期關係。」
每個身處其中的人都逐漸淡化了『違法』的概念，而產生了一種『人脈很廣』的錯覺，而最可怕之處在於，每個普通人都有可能被拉入夥，就像會變異的細胞，看起來和別人一樣，其實已經不知不覺的成為了害群之馬，且不自知。
裴臨看著肩膀微微顫抖，幾乎陷在椅子裡站不起來的唐心，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沉甸甸的滋味，他沒說那種『下屬犯錯當領導的也有責任』的這種廢話，而是不發一言的收了唐心的手機。
「涉案人員有規避原則，這兩天不用來市局上班，在家裡好好休息，我會派人跟著你，不要隨意聯係外麵，案子結了我會看著辦。」他略微停頓，又說：「你放心。」
聽到這句你放心，唐心一下子就崩潰了。
原本約的七點下班，裴臨嘔心瀝血的忙完，一看時間，晚上九點半，他兩腿安了風火輪一樣跑到治安防控部，發現裡麵燈都滅了。
長長的甬道裝的是單麵玻璃，把路燈都濾成了灰白色，燈下飄著銀絲，裴臨這才想起來天氣預報報有雪——江源天氣暖和，說好的初雪總能稀稀落落成雨，飄在路麵上濕漉漉的，帶著股冰冷溫柔的味道。
裴臨眼尖，看到戚白辦公室門口插著把雨傘，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走進去，發現人團在警服裡，睡得沒了姿勢。
戚白雖然體型偏瘦，但沙發裡顯然容不下他，深藍色的警服和手臂一起垂在地上，腦袋埋在領子裡裡，隻留一小塊額頭，估計是把自己給憋著了，正順著呼吸起伏發出不甘寂寞的呼吸聲，像隻脾氣不好又難養活的貓。
他少有防備心這麼稀薄的時候，估計是累的，房間裡這麼昏暗，隻有戚白垂下來的膚色像是在發光。
說來奇怪，裴臨以前天天想勾搭人家的時候，心裡總是熱烈又浮躁的，恨不得把人縫在自己身邊，時刻擁入骨髓才甘心……可自從他發現自己是個王八蛋，總打著信任的旗號為非作歹，這份乾柴烈火忽然間就灰飛煙滅了，隻剩下一門心思想對他好，變得沒什麼得失心了。
裴臨席地而坐，愁腸百結的看了戚白一會，愣是把人給看醒了。
他倒是有心當一回正人君子，戚白自己睡轉向了，一翻身直接翻進了他懷裡，裴臨這個盤腿的不倒翁直接來了個後腦碎地板，他肋骨一疼，差點翻出行將就木的白眼，而剛剛見好的腦震盪差點舊疾復發……
戚白茫然的看了他一會，帶著鼻音問：「你怎麼才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閱讀～
「餵餵, 哎……我是小區物業啊，看您家連著好幾天黑燈也找不著人，小區這一直有個男的找, 這我們不認識也不敢開門啊，您看方不方便抽空回來一趟。」
「如果站在你對麵的是宋霄，換槍的這幾秒，夠他把你擊斃之後再帶走一個羅奉嘉，還覺得好笑嗎？」
兩個人的腦門不約而同的一涼。
「我在隊裡負責狙擊和掩護全員近戰對抗，換彈時間9秒，學校的畢業及格線是15秒，特警隊的錄取線是10秒，報告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