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賤人就該死。」
「不是嗎?」嗬嗬喘著粗氣,武海洋大笑,仿佛終於在他乏善可陳的人生裡,當了回反擊命運的英雄。
賀臨風忽然收斂所有表情。
好像剛剛種種隻是張粉墨登場的畫皮,他重新坐回顏秋玉身邊,眉毛下壓,竟襯得那雙天生含笑的眼也多了幾分冷峻味道。
顏秋玉:「紙袋裡的東西……」
「」表現欲爆棚,武海洋破罐子破摔,故意搶話,「你求我啊。」
他幾乎有些麵目可憎。
浮於表相的憨直被骨血裡堆積的怨憤浸透,生出錯位扭曲的醜陋。
顏秋玉平靜:「看來你沒見過。」
經過一天一夜輪班倒的打撈,裹滿淤泥的物證終於被沖刷乾淨,送到她手中。
「絕版球鞋,43碼,退役名將哈裡的親筆簽名,」線索一條條羅列,顏秋玉提醒,「如果我沒記錯,你的出租屋裡就掛著他的海報。」
武海洋的得意戛然而止。
死死盯著顏秋玉手中的透明袋,他像是要把它盯出個窟窿。
「球鞋原本的主人叫邊紹,席雪和他協商了兩個月,中間被放過幾次鴿子,才用高價買下它。」
「十七號,正是約定好的交易日期。」
「所以席雪匆匆上了一輛停在江大門口的車。」
「不可能!」脖頸爆出青筋,武海洋嚷道,「他們都說了,那是簡青的車!席雪肯定是因為簡青才上的車!」
「對,他們都說了……」試圖用一遍遍的重復來肯定自己的猜測,武海洋喃喃。
「他們?誰?江大論壇裡的匿名校友?還是網上根本不認識席雪的營銷號?」犀利到近乎殘忍,賀臨風直指本相,「明明是你自己,武海洋,是你自己的疑心和自卑在作祟,怨不了其他。」
沒有簡青,也會有張青王青李青,掩藏在心底最深處的膿瘡,總會在某個毫無預兆的時刻徹底爛掉。
可能是因為一句話,也可能是因為一個眼神,敏感的神經被觸碰,砰地,將自己和周圍人炸得血肉模糊。
「她騙我!」音量越來越弱,武海洋道,「她先騙我的……」
「蹲在樹林裡的時候,我給她發過信息,好多條。」
「她卻隔了好久、好久、好久才回復。」
久到他手腳冰涼,久到他骨頭都被冷風吹透,深更半夜,孤男寡女,除了那點子皮肉交易又能乾什麼。
顏秋玉:「如果你是指工作群裡的照片,席雪確實在雲頂小區有一份兼職,英語家教,雇主是李女士。」
「因為李女士即將出國和兒女團聚,十七號是兩人約定好的最後一堂課,當晚,席雪本該在五點結束工作,但李女士突發高血壓,頭暈心悸,席雪主動留下照顧,直至確認李女士無礙才離開。」
「當時是夜裡十點半,她一定要回學校的理由,或許你應該知道。」
「……花,」目光空洞地集中於一點,武海洋答,「我們約好了十八號早晨在北門見麵,紀念日,我會給她帶一大束花。」
顏秋玉垂眸。
包裡裝著防狼噴霧,也懂得打車時共享定位,換做任何一個陌生男性,席雪都不會在深夜的湖邊停下,後背朝著對方。
偏偏是武海洋。
她滿心信賴的男朋友。
席雪不會遊泳,她應該向武海洋求救過,掙紮著,恐懼著,睜圓雙眼,卻隻看到凶手倉皇逃竄的冷漠。
也許直到死前的最後一秒,被水嗆灌窒息的女孩都沒能想通,在這普普通通的一天裡,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
案件告破,剩下的便是些收尾工作。
凶手伏法,證據鏈也口勿合,一杯熱水放在手邊,鬆曉彤邊整理脈絡邊寫總結,突然想到汪來發在工作群裡的話:「唉。」
「謠言猛於虎。」
「小小年紀,天天垂頭喪氣的乾啥?進了咱們重案組,多離譜的事都能遇到,以後這場麵還多著呢,」剛巧拎著外賣進門,周山把袋子往鬆曉彤桌上一擱,「來,喝奶茶,全糖,隨便挑。」
「怎麼樣?你汪哥我還是有點水平吧,透過現象看本質,哲學著呢,」頂著亂翹的雞窩搖頭晃腦,汪來伸長胳膊,「新品點了沒?我想喝帶奶蓋那個。」
周山立刻嫌棄地扒拉開:「去去去,說了讓曉彤先挑,而且那話是你造的嗎?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啊。」
汪來果斷呼叫幫手:「賀臨風!賀狐狸!賀哥!你看他欺負我!」
被呼叫的本尊卻八風不動,專心致誌地盯著電腦。
「忙什麼呢?」賊兮兮探過身子,汪來一把勾住賀臨風肩膀,「於秀眉?你查她乾嘛?」
「先前我就奇怪,既然已經知道席雪的男朋友是武海洋,何必把我和曉彤蒙在鼓裡接著審人,原來賀顧問另有隱情。」
「啥隱情?」顏隊被局裡叫去開會,周山把最後一杯連帶著保溫袋擱在對方桌上,「其實我現在最擔心武海洋。」
「他可千萬別和賈翔宇一樣……」
「呸呸呸!武海洋又沒和簡青起直接沖突,少烏鴉嘴,」猛地一激靈,汪來轉頭,「賀臨風!你忽然勤快,應該跟簡青沒關係吧?」
沒關係吧沒關係吧?
他可不想親手把兄弟抓進監獄唱鐵窗淚。
賀臨風認真地想了想:「……應該有?」畢竟對方是袖扣失竊案的苦主,自己是負責查清真相的警探。
汪來登時麵如土灰。
簡青很好,但是那種好過頭了的好,普通人無福消受,反而會惹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