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檄召成都見 單騎赴桓營(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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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蒙聽了袁子喬的建言,沒有立刻做決定,而是問郝盛、孟賀,說道:「莘征虜何樣人也?」

郝盛答道:「下官在劍閣,與他周旋數日,沒有見他發過脾氣,從來都是溫溫和和,但定西悍將如羅盪、高延曹者,在他麵前,卻都是恭恭敬敬。

「定西軍中的將士,唐人、夷人皆有,夷人占近半之多。夷將以北山鮮卑的貴種禿發勃野為首,又有呼衍磐尼等眾,勃野稍知禮儀,言談差可,磐尼諸輩,悉粗野之徒,不識唐字,然俱服征虜軍法。下官等回成都時,莘征虜遠送到劍閣道外。

「征虜其人的品性,下官看不透,但禮賢下士、軍法森嚴,卻是能夠看得到的。」

孟賀補充說道:「在劍閣時,下官於定西營中,見到了一座囚帳,有甲士數十人看守,聞言帳內所囚者是令狐曲。令狐曲,令狐氏之小宗也,定西王曾擅任他為秦州刺史、武都太守。又聽說令狐曲之弟,名令狐京者,前不久才被莘征虜殺了。」

桓蒙問道:「為何殺了?令狐曲又為何被囚?」

「說是令狐京淫軍,妖言惑眾,沮喪軍心;令狐曲,則是畏戰不前,攻褒中旬日未克。他兄弟因此分別獲罪,一個被殺,一個被囚。」

桓蒙嘿然,心道:「那日高充途經荊州,我召他見。高充對我極力贊揚莘幼著,稱他是隴州砥柱,說什麼令狐奉死後,定西新主年幼,全是靠了莘幼著,隴州乃才得安,沒有出現亂子。

「於今觀之,這個莘幼著,屈己敬士、喜怒不形於色、威服夷狄,令狐兄弟不管怎麼說,是令狐家的宗室,且令狐曲係一州之刺史,他不告而誅其弟、囚其兄,又端得是果斷狠辣,砥柱不砥柱的,另外再論,小有梟雄之姿,應是沒錯。」

「令狐京淫軍、令狐曲畏戰」,這樣的借口,或許能哄住旁人,豈能騙過桓蒙?

唐室自遷鼎江左以來,士族與皇室,或言之,士族權臣與皇帝和宗室的鬥爭,比之隴州,激烈殘酷的程度,何止差以千裡!

早在南渡後的前期,就有南頓王程嫡,因抗衡當時的權臣王氏,意圖提振皇權,而最終功虧一簣,被誣造反,不僅身死,且其後裔還被改姓,甚至,他被殺的時候,連皇帝都不知道。

屈指算來,唐室偏安江左以近百年,這百年中,類似的事件不說此起彼伏,也是屢見不鮮。

現在亦然。

於下與今朝天子血脈最近、名聲最著的宗室有兩人,一個是於去年開始總理朝政的會稽王程晝,一個是程晝的異母兄,於前年出任鎮軍大將軍的武陵王程曦。

程曦、程晝兄弟一個無學術而有武乾,不滿皇權衰落,一個雅好清談,然無經世大略,與江左名士交往密切。因為他二人能力、政治的取向不同,故此,而今程晝得以總理朝政,號為「相王」,相者,宰相,王者,爵位也;程曦卻徒然地位尊貴,被士族排斥,無有實權。

這類的政鬥,桓蒙聽得多了,也見得多了,拿腳趾頭都能猜出,莘邇所以殺令狐京、囚令狐曲,其真正之緣由,必是令狐曲兄弟威脅到了他在定西的權力,斷然非是因淫軍、畏戰雲雲。

桓蒙沉吟片刻,接著想道:「莘幼著有此梟雄之像,也就難怪他敢劫我使者,強占劍閣。郝盛、孟賀這兩個人,空有高名,是不中用的,卻是我錯了,當初就不該遣他兩人赴劍閣招降。

「彥叔建議我檄召莘幼著來成都相會,此策可用。隻是此回該派何人前去?郝盛、孟賀必是不成的了,再遣他兩人去,隻會平白讓他倆再次受辱。」

目光在帳中眾人的身上轉了一圈,瞧到一人,心道,「此子可也!」

挑定了人選,桓蒙撫須說道,「聽你倆這麼一說,莘幼著可稱隴州豪傑了。我還真是想見一見他。彥叔,你的謀策可用。」顧看適才瞧見的那人,笑道,「郝、孟二君,剛剛回來,路上辛苦,不宜再次遠行。彥威,你可願跑一趟,去那劍閣,延請征虜來成都,與我會麵?」

被桓蒙點名的這人年紀不大,二十出頭,常人的相貌,無有出眾之處,唯大約「滿腹詩書氣自華」之故,坐在滿帳的江左名流之中,甚有矯然不群之態,並有一股浩然之氣外露。

此人名叫習山圖,「彥威」是他的字,家住荊州襄陽。習氏乃是襄陽大族,宗族富盛,世為鄉豪。習山圖少懷遠誌,勤讀不倦,博學洽聞,如今年歲盡管不大,早已是名滿荊襄。

桓蒙出任荊州刺史之後,循按舊例,辟除了大量本地的士人入牧府為吏,初時任用習山圖和他的兩個舅舅俱為州府從事,後來袁子喬與習山圖結識,一談之下,非常器重他,數稱其才於桓蒙,於是,桓蒙改擢他為西曹主簿。

主簿,是長吏的近臣,兩人的關係因而日漸親密,眼下,習山圖已是桓蒙的心腹之臣了。

習山圖秉持臣屬的本分,主上有令,毫不推辭,痛快應諾。

桓蒙喜道:「彥威肯去,則征虜必來矣!」

……

習山圖是個利索的人,沒有多做耽擱,翌日便出營北上,趕赴劍閣。

數日後,在劍閣山南邊的秦德城外,習山圖碰上了巡邏的定西騎兵,對他們告之來意。

騎兵們即領他入城。

城中守將現為麴章。

此次從莘邇伐蜀的麴家將校共有麴章、羅盪兩人,麴章勇武不及羅盪,智略亦平常,故而在南鄭等諸戰中皆不怎麼顯眼,然而畢竟是他麴氏的子弟,莘邇遂把暫守秦德的任務交給了他。

麴章聞訊,不禁心道:「征虜料事如神!桓荊州果然再次遣吏而來!」

按照莘邇提前的交代,麴章不失禮節,派出親兵,熱情周到地把習山圖護送到了劍閣。

習山圖隻聞過劍閣天險的名聲,這是頭次親眼見到,行在通往塢壁的小道上,左右仰望,俱是上接雲霄的峭壁,心中感嘆,想道:「要非明公打下了成都,偽蜀秦主投降,此座劍閣,莘征虜何能輕易占得?」

到了劍閣堡中,莘邇已在室內相候。

習山圖在門口脫去鞋履,去掉佩劍,昂然挺身,跨過門檻,大步而入。

看時,隻見主榻上坐著一人,年約二十六七,眼睛明亮,頷下短髭,著赤褶袴,坐姿英拔。

習山圖知這定就是莘邇了,長揖行禮,說道:「下官荊州刺史府西曹主簿習山圖,謁見將軍。」

莘邇笑道:「主簿請起。」

莘邇的視線落在習山圖的身上,習山圖驚奇地發覺,不像他之前想象的那樣,他沒有感到咄咄之態。

在他原先的預想中,一個敢殺令狐氏宗室、虎口奪食搶占劍閣的人,再是被郝盛形容「溫溫和和」,其目光肯定也是會給人以威壓的,然而,他此時此刻,卻不意非但無有覺到刺骨之森涼,反而讓他恍惚間,如沐春風,竟誤以為是在桓蒙麵前也似。

習山圖定下心神,想道:「不對,征虜與明公的目光並不相同。雖然皆如春風,明公的目光,可比二月之風,猶帶斧鉞之銳;征虜的目光,卻如三月春風,較與明公,似更柔醇。」

吏卒捧上酪漿。

莘邇說道:「劍閣山野之地,沒有什麼好的飲料。這酪漿,是我軍中之物,也不知主簿能否飲慣?」請習山圖入座,說道,「主簿且請先上坐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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