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卿輩哪得談 奇襲成都城(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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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師道初創之時,創教的祖師張氏,在漢中、巴郡以南的廣大蜀中地區,設立了「二十四治」,以統教民,每個「治」都設在山上,其中有六個治都在犍為郡。

天師道在犍為郡的勢力和影響是相當強大的。

彭模的守兵,就有許多是天師道的信徒。

幾個天師道的祭酒、法師設壇高處,在散發禹步,燃籙請神。不管是否信奉天師道,將校兵卒們,不少衣貼道符,甚至直接用丹砂把符籙畫在臉上,把於城上的垛口處,呼叫鏖戰。

前代秦朝末年,天師道在蜀中曾建立過一個****的政權,後來被時為秦朝丞相的成武帝攻滅,天師道的道眾因此流散四方,有的去了北地,有的去了江南。江南而今,卻也是有天師道分支的。那位齎信桓蒙的大名士王逸之,其族就世代信奉天師道;並且江南的天師道於多年前,還曾起兵作亂,故是,攻城的荊州兵,對守兵的作態,倒是見慣不怪,並不驚奇。

雖是如此,守兵沒能在氣勢上嚇住荊州兵,但彭模(彭山)此城,說是一城,不如說是個軍事堡壘,其地位鄰犍為郡的郡治武陽,北去百裡就是蜀中李氏的京城成都,因而不僅城牆高大堅固,防禦的器械亦很齊備,荊州兵攻之,也是非常的難打。

荊州兵驅使僚人、氐人為肉盾。

守城的兵士裡邊,除了唐人、賨人以外,也有氐人和僚人。

出於這幾個不同種族的將士,從外觀上很好分別。

唐人紮髻,賨人椎髻,氐人辮發,僚人則一張開嘴,因鑿齒之俗,上邊少掉兩個門牙。

所有不同種族的戰士,以賨人、唐人為眾。

唐人不必多說,賨人之所以又被稱為板楯蠻,與他們善用板楯有關,板楯,就是用木板做成的盾牌,賨人又善用弓弩,喜用白竹製成強勁的弓箭,野戰之時,排盾而進,箭矢如雨,守城之際,盾夾矛、矢,格擋、刺射援牆之敵。當真是悍勇無匹。前代秦朝在中後期,多次征用板楯蠻平定戎亂,因其善戰,被戎人號為「神兵」,可見他們的作戰能力多強。事實上,賨人驍勇善戰的傳統,是早已有之,周武王伐紂的時候,賨人就為武王立下過赫赫戰功。

戰到酣時,攀城的唐人兵士如似餃子一般,往下紛紛墜落,城頭的賨人們愈戰愈勇,浴血殺敵,不知是誰起頭,他們和聲而唱,竟是盾矛交錯間,殘肢紛飛中,以血洗麵,放聲而歌。

他們唱的是賨語,唐人聽不懂,但聞其曲調,城上的蜀地唐人們卻都熟悉,那分明就是楊賀之在成都街頭唱的《巴人調》。這巴人調,本就是賨人的歌謠之調。

數千唐卒,從早上開始,攻城到下午,彭模城猶固若磐石。

戰場東邊十來裡,是桓蒙主力的營地。

桓蒙此回所帶伐蜀之兵馬,戰兵總計才萬餘人,而蜀地李氏可動用的兵馬,隻成都周邊的,就不下五萬,為防備武陽、成都等地的蜀兵來援,桓蒙沒有辦法把全部的軍隊都投入到彭模,因此,他帶著剩餘的部隊,停駐備戰在此。

眼看已將傍晚,還沒有捷訊傳來,饒是以桓蒙之膽壯,也不由些許的焦心起來。

放盪不羈的謝執,亦不復通達散漫的模樣,臉上的憂色越來越深。

司馬無忌等將校,數來請戰。

不贊成桓蒙伐蜀的參軍毛肅之,不計較被周安輕辱過的前嫌,以大局為重,主動請纓,換上了甲胄,趨行入到桓蒙的大帳,說道:「昨天的軍報,說虜將昝定統蜀兵兩萬餘已出成都,馳援犍為郡。明公,今天如攻不下彭模,等武陽和昝定的援兵趕到,我軍少,長途至此,孤軍在外,勢將危矣!肅之敢請領精卒千人,往助周益州!」

袁子喬在座,起身拂袖,說道:「何須毛參軍!明公,子喬請往彭模!不用一兵一卒,日落前,定有捷報傳來!」

桓蒙說道:「彥叔,不需一兵一卒麼?」

袁子喬說道:「子喬一人足矣!」

長揖堂上,禮畢,便就幘巾鶴氅,捉扇而出。出到帳外,袁子喬隻帶了從騎一人,上馬急赴彭模。馬到戰場,穿越兵陣,徑至周安的將旗下。袁子喬也不下馬,扇指天日,問道:「酉時可破否?」

周安說道:「板楯蠻悍不畏死,真蠻夷也!我嚴下軍令,回顧者斬,然由辰至今,戰已四個時辰,兵卒沒有得到一刻的歇息,而城猶不能下。從現在到酉時,隻有一個時辰,這……。」

「公知你為何鏖戰四個時辰,卻仍不能破城麼?」

「敢請教。」

「板楯雖悍,我軍不精麼?較以甲械,板楯何如我軍!城所以不破者,不是因為板楯悍勇,而是因為公之將旗,距交戰之所二百步!兵士死鬥於前,公則晏然於後,子喬試問公,主將惜命至此,縱是再有嚴令,彭模如何得破?

「桓公授攻彭模的重任於公,卻沒料到公名為『安』,真『安』也!」

周安的兒子周楚、孫子周詞皆在側,聽到袁子喬直呼周安的名諱,頓俱大恚,一起拔劍,怒目相視。

周安既羞且憤,老臉黑紅,罵周楚和周詞:「乾什麼?」立即下令,說道,「移我將旗!」執劍前指,指著城頭弓矢可及之處,說道,「到那裡!」

侍衛的兵士把將旗移到周安指定的位置。

袁子喬轉斥作喜,跳下馬來,依舊是那一身幘巾大氅,不肯換上甲胄,與周安說道:「子喬陪公,共在此觀我荊州男兒殺虜破城!」

城上的箭矢射到,散落在袁子喬、周安的附近,兩人一個神色如常,一個麵黑如鐵,都是安然不動。

周安喝令兒子,說道:「楚!汝為我與袁相拔城!」

周楚應諾,即引親兵甲卒百餘,奔去前線。

周安被袁子喬提名道姓,痛加侮辱,周楚心中充滿了的怒火,到了城下,不避敵矢,叱吒坎城,重甲銜刀,當先攀登。

攀未及半,城頭一根檑木滾下,砸在他的身上。

周安、袁子喬眼睜睜看著他掉到地上。

數個周楚的親兵搶起周楚的身體,奔回,把周楚放下,跪在周安麵前,叫道:「郎君戰死了!」

周安忍住悲痛,瞋目喝道:「吾軍令:回顧者斬!爾等敢犯我軍令?」呼令左右,「殺了!」

親兵們駭然說道:「小人等是為了給將軍搶回郎君,擔心檑木、滾石損傷了郎君的遺體!」

周安怒道:「桓公授我大任,彭模不克,我死不足惜,何況一子!死已死了,搶什麼?殺!」

左右甲士上前,按倒這幾個周楚的親兵,當場梟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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