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機敏促約成 魏主囑諸子(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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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發勃野仔細打聽。

原來是:拓跋倍斤的侄子謀反,刺殺倍斤,倍斤的嫡長子拓跋連今年十八歲,正好陪侍在父親的身邊,挺身格鬥,殺掉了倍斤的侄子,救下了倍斤,但他自己卻被傷及肋部。禿發勃野等人到盛樂城外時,這場政治刺殺剛結束沒幾天,當時,拓跋連重傷不起,卻也難怪倍斤沒有心思接見他們了。終究傷勢太重,無法醫治,拓跋連不久死掉,今日出葬。

勃野等人問清楚後,退回帳中商量。

周憲性格忠烈,痛恨這等不忠不義之徒,怒道:「弒殺叔父,篡奪權位,真是狼心狗肺,豬狗不如!」惋惜地說道,「可惜拓跋連雖將其父救下,自己身死!卻是個孝子。」

勃野、呼衍磐尼和那十餘個直真郎都是鮮卑人,熟悉鮮卑部族的情況,對此類同一部落之中,兄弟相殘、叔侄相殺,以爭奪部大之位的事情,見慣不怪,沒人驚奇,也沒人憤慨。

禿發勃野說道:「適才我打探得清楚,那拓跋可汗的侄子拓跋金,是前任拓跋可汗之子。他想要篡權奪位,不足為奇。」

卻是,雖然是前任拓跋可汗之子,現在已是人臣,卻怎麼「篡權奪位,不足為奇」?

這乃是因為,用後世的話說,甚至包括建立魏國的慕容氏在內,整個的鮮卑部族,或再擴而言之,所有的北方胡族,現在大多正處於一個從母係社會向父係社會轉變,父係社會已占上風,但母係社會仍具有相當大殘留的時期階段。

表現在繼承製度上,就呈現出「兄終弟及」和「父子相承」兩種形式雜糅並存的局麵。

「父子相承」,這是父係社會的體現。「兄終弟及」,刨除掉「草原上為奪資源而各部競爭激烈,戰爭不斷,部需長君」的因素,則很大程度上,是母係社會的體現。遠的不說,隻近百餘年來,拓跋部就不乏當「王太後」勢力強大時,「母強則諸子遍立」,便接連好幾任的可汗都是其子之現象。

——原本的歷史時空中,拓跋氏南下中原,建國以後,施行了一種殘酷的製度,名為「子貴母死」,究其根源,實即在此。當已製度落後,也隻有用野蠻的手段,用血淋淋、違背人性的殺戮,才能最直接、也是最快地起到保證部族生存和強製促進本部文明進步的作用。

但是,現下的拓跋部還沒有這種製度,而「兄終弟及」製又不合乎父係社會的要求,所以,當「王太後」族勢微、或者「王太後」族在政鬥中失敗的時候,間或也會出現「父子相承」。

這兩種製度都是合法的。

也所以,禿發勃野等鮮卑人,在耳聞目濡,聽多了、見多了,有的還親身參與過此類事情之後,對倍斤之侄刺殺倍斤,以圖「申張」「父子相承」之權的做法,絲毫沒有感到奇怪。

拓跋鮮卑是北地的一個強盛勢力,莘邇對之常有留意,在禿發勃野出使之前,曾把搜索得來的拓跋部近年歷史,詳細地給勃野說過。

禿發勃野從莘邇告訴他的東西中,擇出倍斤緣何能夠做上可汗的經過,說與眾人。

他說道:「前任拓跋可汗與倍斤是異母兄弟。前任可汗與他的叔父激鬥十來年,最終借虜魏慕容氏之力,從他的叔父手中搶回了汗位。倍斤是其二弟,於諸弟中年最長,因把倍斤送去虜魏做了人質。前任可汗臨死,本欲傳位其子,然其子年少,為倍斤之母所逼,無奈傳位倍斤。拓跋的諸部大人以為倍斤在魏,太遠,為避免部中生亂,殺了剛猛多變的倍斤三弟,議立倍斤四弟為主。是倍斤的四弟堅辭不願,說:吾兄居長,自應繼位,我安可越次而處大業』,親往迎之,自留虜魏為質,倍斤才得以還部中,繼可汗位。」

禿發勃野頓了下,總結說道,「前任可汗之子沒能繼承汗位,而倍斤的汗位又是曲折得致,其心有不甘,今遂謀刺,在情理中。」

這件事告一段落,無須多說。

安崇一直沒說話,這時說道:「將軍,咱們運氣不好啊。」

禿發勃野嘆了口氣,說道:「是啊。」

呼衍磐尼、宋金、周憲等人皆明白安崇此話何意。

領命前來出使,任務至關緊要,卻碰上倍斤遇刺、其嫡長子被殺。

可以想見,倍斤現在的首要之急,必是搜捕、誅殺叛黨。

盡管在飲食上,拓跋部對勃野等人招待頗佳,但等到倍斤有空見他們,已不知會是何時了。

安崇說道:「約盟拓跋,夾攻朔方,這是明公的重大軍略。咱們不能在此傻呆呆地久等。」他翻起綠眼珠,往帳幕上看,狀若思索,說道,「得想個法子,及早見到拓跋可汗!」

勃野問他,說道:「君可有計?」

安崇想了好一會兒,說道:「這個……」

勃野問道:「怎樣?」

安崇說道:「這個……」

勃野問道:「如何?」

安崇攤手說道:「實不相瞞,我腦汁已然絞盡,苦無計策。」

一群聚精會神候他高見的人,大失所望。

呼衍磐尼說道:「沒辦法就沒辦法,這個、這個半天,這個什麼?」

安崇哈哈一笑,極有把握地說道:「我雖無計,將軍神色自若,從容不迫,我料將軍已經有策!將軍,你快說吧,莫吊人胃口了。」

禿發勃野確是已有對策,便也不弄玄虛,與眾人說了。

眾人聽罷,都道好計。

勃野就回到帳門口,對看守他們的拓跋軍官說道:「我家與貴部可汗同祖,今貴部世子不幸被害,說來我與他也可稱兄弟,我當拜祭。請你們引路,帶我前去。」

禿發部的祖上與拓跋部的祖上,本是兄弟。禿發部的祖上是庶長子。與兩種繼承製度相雜並舉一樣,在鮮卑部族這個從父係向母係的轉型期間,嫡、庶兄弟間的關係亦頗微妙,一來,為保證傳承的穩定和有序,已經有了嫡、庶的認識;二來,嫡、庶的分別卻又不是很明顯,這就造成庶長子的地位十分尷尬,當嫡子上位的時候,往往就會忌憚他的庶兄。禿發部的祖上就是因此之故,帶著他父親在世時分給他的部民遠走他鄉,向西遷徙,入了隴州。

不過,兩部雖是同祖,分開已經百年,就像禿發勃野之前對莘邇說的:他自拓跋,我自禿發。兩者早已是不相乾了。所謂「也可稱兄弟」,嚴格來講,還是有點牽強的。

但話說回來,兩部畢竟祖先相同,同出一脈。

拓跋部的兩個軍官遲疑半晌,做不出決定,便分出一人去請求上司的意見。

許久,那人返回來,說道:「你們跟我來吧。」

禿發勃野等人跟著這個拓跋部的軍官,出了帳區。

行不很遠,到了直通城門的野外道上。

路上到處是髡頭小辮、或乾脆連辮子也不要,剃個渾圓光禿的鮮卑、烏桓、敕勒等各族胡人。

有那講究些的,不怕天熱,戴著個鮮卑獨有的木頭高帽。

鮮卑等族的女性在部中的地位很高,男子主外征戰,女子主內家務,人堆裡有很多的女子。有的女子結了幾條辮子,這是成過婚的;有的年齡小些,如男子類似,髡頭不蓄發,這是未婚的。

男女多著圓領窄袖的羊皮衣,窄口的羊皮絝,月要鮮卑郭洛帶,穿短靴,也有打赤膊的。

男女雜遝,人山人海。

拓跋部雖以遊牧為主,亦早有農耕。路邊用以種植粟米、東牆、青穄、虜小麥、指星麥等北地作物的大塊田地的邊上和田壟上,也擠滿了人流,喧嘩著往前湧動。

拓跋部的軍官指揮兵卒在前開路。

走在擁擠的人群中,仲夏的烈日曬下來,勃野等人汗流浹背。

安崇等久在隴州,隴州的胡人也有很多,可各族都有,還有西域胡,發式、語言的種類不少,且頗有穿戴唐人衣冠的;不像這盛樂城外,他們此時所見,成千上萬的男男女女,不分老弱,遍是近乎同類無二的發型、衣飾,入耳聽到,差不多全是鮮卑話語,——烏桓人與鮮卑人,便如氐人與羌人,長時間的伴居,語言、風俗俱近,說起話來,幾無區別。

安崇不禁心中想道:「前使天水蒲獾孫營,沿途歷見,尚時碰到唐人,已覺與隴州風俗大異,現在代北,觸目盡皆鮮卑,與隴州之風更是迥異了啊!傅夫子經常說『唐人衣冠不可墜』,說什麼『設無我朝,吾將披發左祍矣』,我算是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了。」

順著人潮,約十來裡,到了一處空曠之地。

外圍有拓跋部的兵卒警戒,盛樂的百姓到此,不能再往前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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