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高充隨機變 二讓苟將軍(1 / 2)
趙宴荔望了半晌,懊悔似地說道:「早知這般,我就不把孤塗送去盛樂了!」
「孤塗」,是他幼子的小名。
孤塗是匈奴話,意為「力量」,引申為「兒子」。
匈奴的單於被稱為「撐犁孤塗」,撐犁,天之意,兩個詞放在一起,就是天的兒子。
趙宴荔的幼子出生時,頭大身肥,較常兒壯碩,看起來很有力氣的樣子,故趙宴荔用孤塗為其小名。今年他的幼子十五歲,雖尚未長成,但已然可以力敵壯漢,確是氣力出眾。
左右胡將問道:「為何?」
趙宴荔指點城外的秦兵,說道:「嚇唬我說有三萬步騎,你們看看,這像是三萬戰兵的樣子麼?我看吶,頂天了,兩萬人!而且你們再看,那邊那千餘騎兵,鬆垮垮的,毫無陣型,大半連馬都沒騎,坐在地上曬日頭。都說孟朗如何了得,是蒲茂的管仲、太公望,不過如此嘛!」
他所說的「那千餘騎兵」,是秦軍放出來的警戒兵馬,位處秦軍紮營之地點與朔方縣之間,距縣城很近,三四裡地而已。在城頭上望之,能夠看到他們的動態。
胡將中頗有以為然的。
即有一員將校奮勇請戰:「我去取那支秦騎主將的首級,獻給大人!」
趙宴荔雖得的有秦國的授官,但他帳下的胡將都是他的族人,故此對他仍遵按部落的習俗,以「大人」為尊稱。
趙宴荔瞟了他一眼,心道:「蠢貨!叫老子下不了台麼?我那話隻是為振奮軍心。孟朗有高名於外,苟雄知兵善戰,他兩人豈會犯下此等錯謬?我若猜得不差,那千餘秦騎,怕正是他兩人給老子下的誘餌,試圖以此引我遣兵出鬥,先勝我一場,滅滅我軍的銳氣!」
有了這層顧慮,他當然不會允此將之請。
趙宴荔哈哈笑道:「蒲茂在國內搞什麼禮樂興邦,隻有他讀過唐書麼?咱們不能比他差勁!你莫急著出戰,且先禮後兵!也顯顯老子的風度!」
那將校猶不心甘,還想懇請,趙宴荔沒給他機會。
趙宴荔命令從在他身後的那個唐人謀士:「老杜,你出城去!帶上兩甕酒,牽上幾頭羊,送給孟朗,就說他遠來辛苦,我沒什麼可以慰勞的,送他點土產,姑且聊表心意。」交代他道,「到了秦營後,你給我細細觀瞧,察其虛實;回來後,把你看到的東西告訴與我。」
姓杜的那唐人聞言,立刻愁眉苦臉,有心拒絕,沒這膽子,畏畏縮縮地說道:「明公,這、這……。」
「怎麼?」
「小人,……,那孟朗……。」
「哦,我知道了,你是怕孟朗殺了你,對麼?」
「小人非是畏死,隻是覺得大人得道多助,此戰必勝,似乎不必再這個、這個,覷其虛實。」
趙宴荔問道:「我怎麼得道多助了?」
姓杜的謀士諂媚地說道:「秦兵未至,而定西的高使已至,大人遣使往去盛樂,小人料鮮卑拓跋部亦定會遣兵來援。我朔方有事,八方支援。……大人,此不正是因了大人得道多助麼?」
立在趙宴荔側手邊的高充,忍不住顧看此人,心道:「趙宴荔狡詐凶殘,也配稱得道多助?這人貪生怕死,阿諛奉承,真是我唐人的敗類!」
多看他一下都覺汙了眼睛,高充回過頭來,不再去瞧他。
趙宴荔笑道:「說的不錯!」吩咐護衛,「取酒、羊給老杜,送他出城。」
姓杜的謀士一步三回首,下了城樓,前去秦營。
趙宴荔笑對高充說道:「老杜膽子太小,沒點男兒氣概,腦袋也不夠靈光。也不想想?他是唐人,孟朗也是唐人,有同胞的情分,孟朗豈會殺他?高君,你說是麼?」
高充答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此我華夏之禮也。」
趙宴荔嗬嗬笑道:「我胡人也有此禮。」打眼看了看城外,又把目光重新放回到高充身上,說道,「高君,你說貴國聞蒲茂攻我,願來援助?」
高充答道:「正是。為免引起大人的誤會,寡君是故命在下為使,先來朔方,述說此意。」
定西不認秦國,斥其為偽,高充自不會用秦國授給趙宴荔的官職來稱他,因是也以「大人」為稱。寡君,是對本國君主的謙稱。
趙宴荔問道:「貴國打算怎麼來援助我?」
「請大人擇一貴人為使,從我入朝,上書求援。之後,我朝的援兵至遲十日即可抵至朔方。」
趙宴荔沉吟了會兒,說道:「高君,你說我以何人為使為善?」
「大人既已遣幼子求援於盛樂,從我入朝的,最好亦是大人之子。」
莘邇盡管已經決定援救朔方,但援救,不是白白援救的,得撈點好處才行。
這點好處,就是不要求趙宴荔自此臣服,但至少他得派個使者來朝,好能顯出定西上邦的地位,並由之抓住救援的主動權。不過,高充來前,因不知趙宴荔遣幼子入質盛樂一事,莘邇隻囑咐高充,叫他帶回一個趙宴荔的使者,沒有說必須是趙宴荔的兒子才可。高充此時提出這個要求,乃是隨機應變。堂堂定西國,在朔方遣使的待遇上,總不能不如鮮卑人的拓跋部。
趙宴荔的兒子多得很,嫡子就有四五個,庶子近二十。
他考慮了一下,心道:「苟雄是秦國的悍將,秦兵的甲械比我精良,老杜說拓跋鮮卑必會援我,但萬一它不來援?隻憑我部,不一定能擋得住苟雄、孟朗。
「抓到手裡的羊,才是好羊。定西國雖然不安好心,無非是不欲見蒲茂勢強,想利用我與蒲茂相鬥,它坐收其利,但現下,我也隻能讓它遂願。」
想定,趙宴荔痛快地答應了這個條件。
高充說道:「那就請大人盡快預備,趁秦兵才到,圍城不嚴,在下想明天就回國。」
趙宴荔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