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將軍號輔國 力近與麴齊(2 / 2)
此十匹馬是從帶回國中那萬餘匹良馬中精心選出的,每一匹都是一等一的好馬,甚至比史亮送給莘邇做結婚賀禮的那五匹馬還要好。
麴碩一輩子都在軍中,最好戰馬、甲槊良弓,這個禮物投其所好,把他喜歡的,繞著馬轉了好幾圈,恨不得立刻就騎上去,到野外馳騁。
入到室內。
前半時,莘邇與麴碩他倆對談。
後半時,麴碩把麴爽召了來,三人會談。
莘邇把他準備著手實行的幾項政措,簡明扼要地告訴了麴碩與麴爽。
他的這幾項政措,沒有一項損及麴家的利益,倒有大半都是暗指向了宋、氾、張等士流閥族。
麴碩與麴爽自無反對的必要。
晚上,麴碩設宴,招待莘邇。
飲宴到夜半時分才止,莘邇辭別離去。
等莘邇走後,麴碩與麴爽來到書房。
麴碩一邊喝醒酒湯,一邊若有所思地說道:「莘幼著的那幾條政措,表麵上看,沒甚麼問題,都是為國為民的好策,但品味其中的含義,他是要打擊宋、氾、張等家的勢力了啊!」
叫麴爽近前,嚴厲地叮囑他說道,「我知你對我不許我家出任沙州刺史之事,心懷不滿。不管你有多不情願,莘邇的此數策,你在朝中,都務必支持,不準阻撓!」
麴爽應諾,到底心有不甘,說道:「阿父,你不讓我家爭沙州刺史之位,不爭就不爭吧,也就算了。
「如阿父所言,莘邇的此數策,明顯是劍指宋、氾、張等家,以爽愚見,咱家何不置身事外?由他們鬥去?待他們鬥個兩敗俱傷,得利者豈非我家?阿父,你又為何定要我支持莘邇?」
「你糊塗!」
「怎麼糊塗了?」
「宋、氾、張諸家久立朝中,掌握大權,黨羽素來眾多;而我家的基業在軍中,今於朝為貴職者,唯你一人。我且問你,莘邇如敗,憑咱家,憑你,能在朝中抗衡他們麼?」
「……,如他們幾家連成一氣,我家自是不能,但爽之陋見,莘邇如敗以後,他們幾家必生內鬥,而一旦他們生起內鬥,我家卻也非是不能與之抗衡的。」
麴碩目注麴爽良久,嘆道:「你是真糊塗啊!」
麴爽莫名其妙,說道:「阿父,我說的有哪裡不對麼?為何這般說我?」
「你還不如女生看得清楚!我家與宋、氾、張諸家,盡管並為定西一等大姓,然他們幾家都是以經業立戶;先王未薨時,宋方得寵,此豎子嘗醉後與人言雲,稱我家是將門,輕蔑之意盡顯!彼輩不當我家是同類,就算他們內鬥,也隻能會是在敗莘邇、再覆了我家以後!
「你,又哪來的機會『趁其內鬥而得利』?」
麴爽默然,好一會兒,說道:「莘阿瓜無非僥一時之功,於今竟也能與咱家平起平坐了麼!」
莘邇擔任顧命以來,對麴爽向來客客氣氣,很是尊敬,禮節上無可挑剔。
唯是當下士流,最重門第,乃至即便同為名族,一流的士族都不與二流的通婚,把這樣的婚姻視為「亂倫」,「倫」者,倫常,尊卑之分。況乎麴家是定西本地的頭等閥族,而莘家隻是個外來的二等士族?
麴爽對莘邇其人的品行沒有意見,但對莘邇的門第難免看不上眼。
麴碩對此,實也是有點別扭的,要不然,他亦不會自豬野澤之後,與莘邇一直沒什麼來往,隻不過,他比麴爽理智,更看重利益,說道:「若放在西域一戰前,莘幼著自是不能與我家齊。而下他討定西域,功勛已著,且……,你聽說了麼?他此回從西域歸朝,敦煌、高昌的索、張、陰、隗諸姓子弟,頗有從之的。這說明什麼?如我所料,他已得隴西諸姓之服!
「羊髦、唐艾,僑士之智,先被他收入帳下;索、張等姓,隴西將種,今又折服於他。
「七郎,莘幼著家聲雖然不高,論其而下之力,卻是的確已近有與我家同列的資格了啊!」
麴爽不得不承認麴碩說得對,不再說話。
麴碩又一次地叮囑他:「我過兩天就回唐興郡。你記住,時下不復往日,大王年幼,中宮沒有執政的經驗,朝中局勢莫測,隻有莘幼著不敗,我家才能安然!他說他後日就把他的那幾項政措上書朝中請議,到時,你隻許贊成,不許反對!也不許默不作聲!」
麴爽應道:「是。」
麴碩踱步到門口,扶住門框,望外頭的夜色。
秋月如鈎,懸掛清寒的夜空,幾顆星星閃滅不定。
給人以寥廓而孤寂之感。
麴碩覺得有點冷,緊了緊衣袍,觀此深夜秋景,語氣裡帶了些無奈,喃喃說道:「設若先王尚在,又或大王成年,我家自仍可以軍功立業,又何必管他莘邇與宋、氾、張!」
一個穩定的政權,需要很多要素。
頭一個,就是得有一個穩定的統治集團。
而要想有一個穩定的統治集團,一個可以服眾的領導人就必不可少。
定西國現下的局勢,就是缺少這麼一個領導人。
不錯,國有國主,是有令狐樂,但令狐樂年紀太小,什麼都不懂,如何可以服眾?所謂「主少國疑」。一個孩子,連正常的判斷力還沒有成形,又怎麼能夠指望他治理國家、領導國家?
令狐樂最多隻能做個名義上的「領導人」。
他做不了那個可以服眾、引領國家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原本不想摻和到朝中政鬥中去的麴碩,被時勢迫使,他不摻和,別人不放過他,三番兩次地找到麴家的頭上,他終究無法獨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