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孟朗三計上 還都清君側(1 / 2)
理想和現實的沖突,促使蒲茂決定采納孟朗的第二策。
孟朗大喜,說道:「大王英明果斷,此古聖主之資也。察歷代開國,或潛伏淵野,而但凡運至,無不逢惑不疑,當機立決!今大王之事成矣!」下拜說道,「臣敢請為大王效犬馬之謀!」
孟朗的「急策」,說白了,就是造反。
蒲茂雖是宗室,在蒲秦的聲望不低,名譽也很好,但畢竟仍是臣子。造反這等掉腦袋的事情,不是一人建議、一人贊同,然後就能隨便成功的。必須得有完善的謀劃。
孟朗已有成策。
當下,他獻給了蒲茂三計。
蒲茂聽罷,喜道:「管、樂之謀,不及孟師!孤事成矣!」
蒲茂苦心經營多年,在軍中自有親信,當下他把這些親信盡數召來,和孟朗一起,與他們秘議半晌。秘議過後,蒲茂召集各部將校,傳達蒲長生的令旨,下達命令,兩日後拔營歸都。
是夜,左部營中,突然喧鬧。
自古領兵,軍中夜驚,從來都是主將最怕的之一。
大半夜的,黑燈瞎火,兵卒們正入眠之時,大多且有夜盲症,看不清東西,營內忽生大亂,上級、下級都不了解情況,如誤會是敵人夜襲,極有可能就會因此自相殘殺,不戰而潰。
蒲茂聞訊,引親兵急赴左營。
到的營裡,營將已經把紛亂彈壓下去,但還有數百上千的兵卒沒有回帳,聚在校場上,接頭接耳。看到蒲茂來至,這些兵卒中,很多人露出奇怪的眼神。
營將拜迎蒲茂,說道:「三更時分,天降白石,落在了末將營中的校場上。兵卒們因此驚動。」
這是孟朗三計中的第一計。
此一計,也是三計最終能否得用的基礎。
蒲茂壓下緊張的情緒,拿出下午曾有過多次練習的表情,裝作驚訝,問道:「什麼白石?」
四個壯卒抬著一塊半人高的白色大石頭,放到了蒲茂的麵前。
石頭潔白如玉,對著蒲茂的這一麵,上頭四個紅色的大字:草戊應王。
字看起來不像是寫上去的,而是石頭的天生紋理形成。
蒲茂心中贊道:「孟師早前為我招攬到的那個方士,倒真是有一手好本事!」
這四個字當然不是天生的紋理,用後世的話,是用化學原料在石麵上偽造寫成的。道家的方士,不少都是化學家,風行江左,定西亦頗有人用的「五石散」,其原材料便是幾種礦物質。
孟朗隨行在側,躲在蒲茂身後,於陰影中細細觀察校場上諸多兵卒、軍吏的表情,傾耳聽他們的議論,心中想道:「《河圖龍龜符》中本就有『草戊應王』的言句。草、戊者,茂也。天降白石,『白』又合我大秦的尚色。兩下結合,不由得這些愚夫凡俗不信!士心已有三成了。」
《河圖龍龜符》是時下流行於世的百餘種圖讖書籍之一。
相比其他的圖讖書籍,這本「預言書」,更得蒲秦、鮮卑魏國等胡人的相信。因為在此書中,提出了「五胡次序」的預言。所謂「五胡次序」,這個「五胡」,指的不是五個胡人種族,而是五個胡人,說的是,上天降命,胡人也能作中原的天子,總共有此五人能夠輪流稱帝。
自上古以今,中原向來是夏人稱王、稱帝。一則是出於對歷史傳承的敬畏,二來也是胡人對本民族文化不自信的緣故,——便在北地為胡人占據多年後,尚有胡人的大貴族自己說「自古無胡人為天子者」,所以從匈奴趙氏建立秦國開始,所有的胡人君主、抑或有野心逐鹿天下的胡人英豪,都在想方設法,為自己稱帝、奪占諸夏尋找「法統上」的依據。
《河圖龍龜符》的作者無人知曉,從書中偏向胡人的言語來看,沒準兒可能是胡人中精通夏文化之人寫的,又或乾脆就是出自稱臣胡人的夏人之手,但不管此書是誰寫成,「胡人也能作天子」之說辭,自此書一出,很快便大興南北,此書也就立刻得到了北方胡人貴族的推崇。
鮮卑魏國、蒲秦之建,羯人賀渾邪之野心滋生,皆是因從此書中比附到了對應的話。
這本書裡,亦有「草戊應王」四個字。
底層的兵卒,大概許多是隻知此書,不知內容,但沒關係,孟朗知道,白石降落的當晚,就有人在營中散播起來了「草戊」即蒲茂,蒲茂「應王」的謠言。
一股暗流在數萬步騎的秦軍中漸漸形成。
兩天後,蒲茂拔營還都。
路上,他行軍甚緩,三十裡一歇,日行不過六十裡。
從前線秦州到王都鹹陽,短短六百裡的路程,走了三天,還沒走到一半。
白石與「草戊應王」形成的軍中暗流,在有心人的推動下,慢慢發酵。
第四天上午,兵到雍縣。
雍縣出於鹹陽與秦州的中間位置,行軍至此,算是走了半程了。
不知從哪裡傳來的消息,各部營中空穴來風,上到將校,下到兵卒,都聽說了鹹陽朝中,丞相蒲光建議皇帝蒲長生,大發唐人兵戶,並征各部胡兵,五丁出三,攻打定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