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沙海等閒度 鮮卑直真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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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胡人從前頭策馬奔來,穿過幾個兵卒們的駐營地,來至莘邇等人近前。

這人猴頭猴腦,正是且渠元光。

元光灰頭土臉,渾身的衣服都被塵沙染黃。他勒馬停住,跳將下來,走沒兩步,「唉喲」叫喚了聲,來不及先匯報事情,趕忙一屁股坐到沙上,脫掉靴子,倒出了一堆細碎的砂礫。

侍衛在莘邇身側的禿發勃野含笑問道:「怎麼搞的?」

元光瞟了他眼,答道:「適才不小心,陷到了個沙坑裡。」穿上靴子,拜倒稟報,對莘邇說道,「將軍,西行七八裡有個小泉眼,積水不少,足夠兵馬短期內的飲用了。」

莘邇點點頭,說道:「剛已有人報過了。仍記你一功。歇著去吧。」

元光應諾,牽著馬,一腳高一腳低的轉到邊兒上的火堆旁。這處火堆邊的胡騎正在熱酪漿,分了他半碗。元光從下午出去尋水源,到現在,大半天沒吃什麼東西,餓壞了,一口喝盡。

前在西海,且渠元光謊報柔然敵情,莘邇一時拿不住他的錯處,沒法懲處,但心中已經對他生疑。王都而今局勢莫測,莘邇這次奔襲朔方,自是不會把這個信不過的家夥留在穀陰,為防他背後亂搞,因專門把他帶在了軍中,以便隨時監管。

也沒有給元光什麼具體的職任,進入沙漠以後,莘邇每天隻叫他和幾個熟悉周近地形的豬野澤雜胡分頭遊弋主力之外,給部隊尋找水源,順便做個哨騎的用處。

元光怎麼說也是且渠部的「公子」,哪裡乾過這等苦累的活兒?短短四五日,把他累壞了。他心中有鬼,累也不敢叫苦,咬緊牙關,默默承受罷了。

隨軍的輜重多由駱駝扛行。莘邇帶了七百多頭的大駝,衣糧甲械以外,張龜出於忠心,還額外弄了幾百斤的黃羊肉。莘邇把羊肉分給各營,自己隻留了百十來斤。幾天下來,還沒吃完。

禿發勃野從烤肉中,拿了兩塊,溜達到元光那裡,送與給他,笑道:「多吃點。吃完早點睡,養好精神。畢竟,你明天還要繼續給大軍尋水呢。」

元光沒理他,狼吞虎咽地把肉吃了。

禿發勃野回到莘邇左近,說道:「將軍,下官先去布防,等紮好帳幕,再來請將軍休息。」

莘邇說道:「去罷。」

出發前的幾天中,張龜、羊髦籌措物資,莘邇也沒閒著。

他下到軍中,由兩千餘騎的鮮卑義從裡邊,親自挑選出了兩百人,俱是鮮卑各部頭人以上的子弟,另外組建成了一營,號為「直真郎」。「直真」,是鮮卑語,「內左右」的意思。顧名思義,莘邇是要把這支部隊作為親衛使用,任命了禿發勃野、支勿延兩人作其正、副主官。

自出發以來,這支部隊遂與向逵、魏述率領的兩營銳士一起,緊從莘邇的左右,共同擔負莘邇的親兵重任。

羊髦的胃口不錯,吃了幾大塊的肉,飲了兩碗酪漿,吃飽喝足,抬頭看了看夜色。一塵不染的夜空瓦藍高遠,月明星稀。星月的光映照遼闊的沙上,遠近篝火點點,時聞馬嘶人語。

羊髦說道:「將軍,再往前百餘裡就是溫池。過了溫池,二百裡上下,即朔方的邊城。」

溫池,後世名叫吉蘭泰鹽池,是這片大漠中的一個鹹水湖,占地甚廣。溫池,已是蒲秦的地界了。溫池南邊是鼎鼎大名的賀蘭山。賀蘭山南北綿延數百裡,現為蒲秦與定西的國界分隔線,無論東向也好,西向也好,賀蘭山中,可以通行大軍的山口隻有那麼幾個,兩國皆有兵馬把守,因是,莘邇奔襲朔方,不好走賀蘭山這條道,唯一的「坦途」便是走鹽池這條線。

莘邇頷首,朝前邊的夜裡望了下,回頭笑對羊髦說道:「士道,卿計能否得成,至多四五日後就見分曉。卿計甚佳,想必能成,此番奔襲朔方,功成不難矣!」

羊髦給莘邇獻上了兩道攻戰的計策,莘邇經過斟酌考慮,覺得勝算不小,於是采納。

羊髦說道:「如果這次進戰,是以攻克朔方為目標,髦之策,也許不好成;但此回奔襲,隻是為了調蒲茂的虜兵回援,趙宴荔反復之徒,權服蒲秦而已,勢無死戰之心,髦策應可得行!」

莘邇同意他的觀點,笑道:「卿運籌帷幄,吾之良長史也!」頓了下,說道,「士道,你再給我說說鐵弗匈奴和朔方的情況。」

趙宴荔是現下朔方郡的占有者,他不是唐人,也不是蒲秦的「國人」,亦非鮮卑、柔然人,而是鐵弗匈奴人。

「禿發」與「拓跋」同祖,這兩個詞是對同一鮮卑語的不同音譯。在鮮卑語中,拓跋是對鮮卑父胡母後裔的稱呼。鐵弗與拓跋正好相反,這個詞指的是胡父鮮卑母的後裔。

此「胡」,說的是匈奴。胡人與唐人一樣,現在也是父係社會,因而,父係為鮮卑人的拓跋今屬於鮮卑的部落,父係為匈奴人的鐵弗,今則就被歸屬為了匈奴的種裔。

鐵弗匈奴本居肆盧川,西唐末年,海內兵亂,他們也生了野心,不料被西唐的並州刺史與拓跋部聯手擊破,故地為拓跋占領,由是被迫西遷,渡過黃河,入居到了朔方一帶。

鐵弗匈奴不是拓跋鮮卑的對手,先是依附匈奴人建立的國家,幾次進攻拓跋鮮卑部,但回回落敗,萬般無法,隻得在匈奴人的國家亡後,又臣服戎人建立的關中秦國,一直到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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