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麴球贈胡將 遣人請道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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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球哈哈一笑,舉起杯子,一飲而盡,說道:「送我千裡,終有一別。孔穿鹿豕之譏,你我可莫自戴頭上。將軍,就此別過,來日再見!」

莘邇不覺失笑,心道:「小麴還真是笑談無忌。」

孔穿是孔子的五世孫,出遊趙國,與平原君的兩個門客結交成了朋友,後來孔穿歸魯,二友送行,臨別依依,流淚不止,孔穿見不得他倆這般婦人的樣子,作了個揖,扭身就走了。同行的人問他為何如此絕情?孔穿說:人生誌在四方,豈能如鹿、豬也似,常常相聚?

麴球的話略略減輕了莘邇心頭對局勢的擔憂,他笑道:「卿英俊高邁,我雖碌碌,亦不甘卿後。鹿豕之屬,故非你我之類。」也端起酒杯,把酒喝完。

兩人對揖。

麴球上馬,引諸小率、親兵,追上已在前行的隊伍,沿著官道,馳騁西去。

目送麴球走遠,莘邇沒有回中城,引從騎與支勿延等,轉去西苑城。

他的部曲,現正駐紮於西苑城中。

比之東苑城,西苑城人煙稀少,荒涼得多。

羊馥、嚴襲、蘭寶掌等軍吏、將校,出迎帳外。

拔若能一家乾係到盧水胡的穩定,莘邇不放心把他們留在建康,把他們也帶來了王都,他們亦在迎接之列。

莘邇入到軍營,巡視了各部一遍。

軍營搭建在戈壁地上,周邊多灌木、雜草,不遠處有個小泉眼,北邊是個大沙坑。沙坑邊上立了一尊銅佛,這銅佛應是西苑城的居民集資造的,年頭頗久,佛像身上長滿了綠毛。

莘邇步至佛下,觀瞧許久。

羊馥等人跟在他的身後。

見他半晌不語,羊馥揣測他的心思,說道:「明公,可要臣使兵卒將此銅佛移走麼?」

莘邇回過神來,說道:「不用。移它乾什麼。」

打量銅佛,不是因為想把它移走,而是莘邇忽然由它想到了一件事。

羊髦的三策,主要和軍、政有關,沒有涉及宗教。

而下佛教漸昌,隴人崇佛者眾多,士族裡邊亦不乏信男信女。因為人才凋零而權勢大不如昔的陰氏,就是士族裡邊最為信佛的一家,王都附近山中的石窟佛像,其中有不少便是陰氏出資開鑿、塑造的。

莘邇看著銅佛,心中琢磨,想道:「開山造像,損耗民財,不足取,但今亂世,佛教言修來世,又言人生皆苦,下惑百姓,上宜統治,故此越是亂世,佛家越如魚得水,佛教大盛,將是個人不能阻擋的潮流。那張渾且知通過鑿山造佛,擴大他在鄉野的影響,我是不是也可以在佛教這方麵做點文章,以將之成為一個我可以利用的輔佐力量?」

想法是有了,至於這點文章該怎麼做,尚無定策。

莘邇對羊馥說道:「異真,我等下回到城裡,便上書主上,舉你為督府長流參軍。你作些收拾,等旨意下來,就進城到督府辦公罷。」

羊馥已得了羊髦的傳信,知了此事,並不驚奇,應道:「是。」

「你明天派兩個人去建康,把道智和尚給我請來。」

羊馥不驚奇升官,莘邇的這道命令卻讓他楞了下,說道:「請道智?」

「是啊。」莘邇瞧了瞧左右諸人,心中的想法不足為外人道,裝作感悟的模樣,嘆道,「日前我與宋君智相晉見大王,聞其言及西域神僧,神通玄妙;今我到營,見此銅佛,端得莊嚴寶象,我心不覺為之震撼。我佛慈悲,我欲精研佛理,請道智和尚來,方便我時時請教。」

莘邇不知,原本的時空中,晉以後,南朝之時,佛教大興,以至官員出任外郡,常常都會禮請名僧,同往上任。他這個「請道智和尚來」,倒是與此有異曲同工之妙。

羊馥等人麵麵相視。

這尊銅佛色澤晦暗,鏽跡斑斑,滿是綠毛,又哪裡有半點的「莊嚴寶象」了?諸人詫異歸詫異,沒誰會沒眼色到質疑莘邇的程度,都沒吭聲。羊馥恭謹應諾。

元光興沖沖地自投柔然,主動乞作柔然內應,不意卻被溫石蘭給哄了,後來在聽聞到匹檀從敦煌方向撤退之時,他已知自己上當,這些天一直忐忑不安,深怕莘邇追究他「柔然主力將從城東進攻」的假話,這會兒趕緊拍馬屁,說道:「阿父天生宿慧,研習佛法,定能得妙旨。」

莘邇瞅了他眼,似笑非笑,說道:「我也覺得我有點宿慧,來日也許我還會生出家之念呢。」

元光正色說道:「阿父,這可不行!阿父是朝廷棟梁,如若出家,置國家蒼生於何!」

「你說的不錯。不如這樣,來日我如真的生了出家之念,我與你,也算是父子了,子代父出家,足能表我的虔誠。你可願意麼?」

元光呆了呆,說道:「代父出家,元光之願也!」

莘邇嗬嗬的笑了兩聲,說道:「你有這點孝心,很好很好。」

對元光盡管起疑,但沒有真憑實據,不能擅殺,畢竟他是拔若能的兒子,無故殺之,勢必將會引起盧水胡的驚恐與離心。

戲弄了元光幾句,莘邇對拔若能說道:「營中不是久住之地,我今轉任朝中,以後就要在王都了。這兩天,我給兄尋處宅院買下,兄與弟、子、家眷隨後可以遷住。」

拔若能與麴朱等謝恩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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