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宋方自取權 曹斐用詐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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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方此時沒有在大都督府中。

他在內史宋閎的家裡。

宋閎鶴衣大氅,手捉長柄八羽扇,跪坐榻上,斜靠支幾,極是風流儀表。

宋方著紅色圓領袍,下穿黑色的錦絝,月要束革帶,渾身上下收拾得乾淨利索,他沒有落座,手裡拿著把折扇,在宋閎的榻前晃來晃去。

「阿父,你知道麼?莘邇與麴球以獻俘為名,昨晚已到王都,今天一早,中宮與世子就召他兩人晉見!現在,他兩人應還在四時宮中。阿父,我當初再三建議,務必阻止他倆入都,真不知你緣何聽之任之!」

「北虜屢擾我境,除了數年前的敦煌大捷之外,邊軍大多隻是守禦,少有捷訊。鷹揚將軍與撫夷護軍,此番深入柔然,破其十餘部落,俘獲甚豐,進都獻俘在情理之中。我為何要阻止?」

宋方氣結,他惱怒宋閎這個老油條,當著自家子侄的麵還不肯說心裡話,隻說些麵子上的東西,恚憤地說道:「阿父!他倆為何入都,你真的不知麼?甚麼『獻俘』,無非借口罷了!莘邇領著世子友的銜,大王落難時,他曾經救過世子,很得中宮的信任;麴球是麴爽的再從子,他倆一定是從中宮和麴爽那裡風聞到了大王昏迷的消息,這才托辭獻俘,匆忙領兵來都!」

宋閎慢悠悠地搖了幾下羽扇,說道:「那又怎樣?」

「阿父!」

「怎麼?」

「大王昏迷已近半月,宮中醫官無不措手,該用的藥全用上了,至今無有半點好轉。當此之際,莘邇與麴爽領兵來都,其意何如,豈不是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麼?」宋方口不擇言,說道:「大王倘有不測……。」

宋閎收起閒散的儀態,變色厲聲,說道:「住口!」

宋方呆了一呆,停下了話頭,說道:「阿父?」

「這是為人臣者可以說的事情麼?」

「室內又無別人,隻有你我!」

「那也不能說!」

「……,八弟昨晚告訴我,他打聽到,麴爽前幾天給麴侯去了信。阿父,此事你知麼?」

「八弟」,指的便是那個在中尉麴爽屬下任「上軍將軍」的宋家子弟。

依照本朝典製,王國可有戍軍,歸中尉統轄,依照王國大小的不同,戍軍的數目或多或少。大的王國可以有「三軍」,即上、中、下三軍,三軍各有將軍,兵額皆是一千五百人。

這一千五百人,是宋家在王都直接掌握的部隊。

宋方身為督府左長史,在平時的物資供給上,給這支部隊多有傾斜,甲械十分精良。相應的,能夠統領此支部隊的「八弟」,於宋家的地位也是比較高的,論親疏輩分,亦是宋閎的從子。

「黃奴,你扯來扯去,到底想說什麼?」

對宋閎的圓滑,宋方忍無可忍,直言說道:「阿父,咱倆自家人,你還一個勁的裝什麼糊塗?我要說的,當然是萬一大王薨了,底下來,由誰繼承嗣位!」

「大王即位未久,便立了春宮為世子。且大王僅此一子,自應由春宮繼位。」

「春宮」就是東宮,東屬春,色屬青,因此,東宮又叫春宮、青宮。

「阿父,前時處置張金父子案時,你憐惜我姑,不願對張渾下辣手;而今,如由世子即位,你就不憐惜我的幼妹了麼?」

「此與你的幼妹何乾?你幼妹才入宮多久?莫說膝下無子,連孕都尚未有!」

「我幼妹雖然無子,宗室多有孩童,擇一過繼,不就可以了麼?」

「黃奴,你聰明機敏,月匈懷遠誌,有匡扶天下的抱負,這些都很好,但你知你哪裡不好麼?」

「請阿父教誨。」

「你的性子太急躁了。『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老子之教,爾不記乎?『躁則失君』!」

「躁則失君」也是出自《老子》,意思是臣躁則君知其誌於利,就會失去君主的信用。

宋方立住腳步,亂搖了幾下折扇,慨然說道:「阿父,恕我直言,老莊之言,玄談則可,今值亂世,用以國政,未免迂腐!而下海內淩遲,中原失鹿,胡夷禽獸,猶競相爭起,我輩華夏苗裔,焉可以『無為』自處?功名利祿,太阿權柄,手自取之,此方我輩立世之本!何來輕躁雲雲?」

「黃奴,害我家者,早晚是你!」

「大興我家者,未始不是我!」宋方說完,長揖告辭。

宋閎問他:「你去哪裡?」

「阿父既然不肯表態,我去找八弟商議。」

宋閎喚仆從進來,吩咐說道:「把他帶去廂房,禁足不得外出!」

宋方瞠目,說道:「阿父,你這是乾什麼!」

宋閎懶得多理他,丟下一句「『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雖有榮觀,燕處超然』,這一句話,你給我抄寫千遍」,下了坐榻,持扇而出。

且不說宋閎是宋方的從父,隻宋閎宋家族長的身份,他一句話出口,宋方就隻能老老實實地被奴仆帶去偏房。

宋閎回到後宅,他的妻子竇氏見他麵帶憂色,問他緣故。

宋閎嘆了口氣,說道:「黃奴又要為我家闖禍!」

竇氏問道:「闖什麼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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