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圍獵神射術 樗蒲擲萬金(2 / 2)
聽到麴球的話,邴播遲疑片刻,咬了咬牙,去到坐騎邊上,往褡褳裡扌莫了半晌,回來攤開手掌,露出四五個銀五銖,說道:「將軍,來的這一路上,我十賭九敗,帶的行資輸了個乾乾淨淨,就剩這麼幾個銀錢了。將軍若不嫌我錢少,我一股腦兒全押上去,博個痛快!」
麴球喚親兵取來自家的錢袋,把裡邊的錢幣統統倒落地上,泰半是銀五銖,少數是金五銖。
他撥出六七個金五銖,笑道:「我給你翻本的機會。」朝遠處的屬吏、兵卒休息區叫道,「開博、開博,有誰來?老子這一袋錢,誰能贏去算他能耐!」
三四個好賭的吏員應聲跑來,十餘個兵卒也湊至近前。
麴球問莘邇道:「督君玩不玩?」
莘邇對賭錢沒啥興趣,但出於結交麴球的念頭,此賭是一定要參與不可的了,笑道:「我沒帶錢。」解下佩劍,問道,「以此劍作個賭注,可以麼?」
莘邇那劍貌不驚人,劍鞘樸素,劍柄上也沒有裝飾。
邴播瞄了眼,撇嘴說道:「督君,官大不能欺人啊,你拿根木條作注,不合適吧?」
「木條」之辭,說的是本朝以柔弱為美,風流的士人們弱不禁風,卻是早鄙棄了前代的質樸尚武之風,雖則「劍者,君子武備」,官吏出行仍多攜劍,可所攜之劍已非真劍,而是以木代之,僅僅裝個樣子。
莘邇抽劍出鞘,橫削草叢,細軟的草莖迎刃而斷,歸鞘倒持,遞給邴播,笑道:「我此劍卻非木劍,百煉鍛鋒,貨真價實。校尉不信,可以檢查一下」
邴播撓頭訕笑,哪裡會去接劍?說道:「信,信!」
麴球心道:「怪哉!督君士族子弟,卻與那幫奢靡自矜之輩,截然兩類。我邀他博戲,本是客氣,以為他不會參與,未料他並不介意與兵卒同戲。」對莘邇另眼相看,泛起了親近之意。
麴球丟骰子給邴播,讓他先擲。
邴播接住骰子,卻不肯丟,笑道:「將軍,你賭技高明,我與你賭,骰尚未擲,勝敗已分,毫無樂趣。博戲、博戲,博者,鬥也,總得有個你來我往,方才有趣。」
麴球問道:「你何意也?」
「我請與督君博上一博,不知可否?」
麴球沒想到他會搞這麼一出,笑罵道:「你個狗東西,還真會算計,知道便宜怎麼占。你那幾個小錢,怎能與督君的寶劍對注?」
莘邇倒挺樂意,笑道:「無妨,無妨。校尉願我與賭,我奉陪就是。」
邴播攥著五個骰子,揉搓許久,擲到墊於草麵的木板上,屏息凝神,看那五骰轉動。
火苗起伏,骰子時而清晰,時而陰暗。
圍觀的近二十人,或坐或立,個個傾身注目。
骰子相繼停下,共得兩色,三個黑色,兩個雉色。
這叫「雉采」。
五木博戲的骰子與後世不同,首先形狀上是兩頭尖、月要為圓梭,隻有正反兩麵;其次,正反兩麵也不以數字為區分,每木子均是一麵黑、一麵白,其中有兩枚木子的黑色一麵書犢,白色一麵書雉。
投擲的結果分貴采與雜采。
貴采有四,五麵皆黑的叫做盧采,是最好的,其次便是邴播丟出的這個,三黑兩白,叫「雉」。
眾人歡呼。
麴球笑道:「換個對手,你小子的手氣可就不同了啊。」心道,「督君此劍鋒利,無十金不能得。我與督君初識,不好累他賭輸寶劍。我來幫他投上一把。」
他兩三歲就開始玩五木,確如邴播所言,技術高超,閉著眼都能丟出盧采,當下搶過骰子,邊道,「不成,難得你小子手氣好,我見獵心喜,非得與你賭上這把不行!」
說與莘邇道,「督君,這把我來,下把你來。」
別人賭博求贏,莘邇存了結交麴球的意思,此時卻偏偏求輸,哪裡願意讓給他來?笑道:「護軍見獵心喜,我亦踴躍欲鬥。這把,讓不得也!」見麴球猶豫,不給他骰子,戲笑說道,「怎麼?莫非護軍知我必輸,又或是擔心我輸不起麼?」
麴球哈哈一笑,把骰子給他。
莘邇隨手擲出。
邴播緊張地瞪大眼睛,視線瞬息不離,但見那五個骰子,先出了兩個黑色,接著出了個白色,也就是雉。兩黑一白,與邴播的三黑兩白甚是接近。
包括麴球在內,所有的觀者都屏住了呼吸,凝視仍在轉動的最後兩個骰子。
莘邇也是聚精會神,心中想道:「不會與他轉個同采吧?」
那兩個骰子慢慢轉定,停在板上。
大家看去,兩個都是雉。
兩黑三白,黑麵為犢,這叫「犢采」,也是貴采,但不如盧、雉,四個貴采裡頭,隻比五子皆白的「白采」好。
莘邇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笑道:「可惜,沒能也轉個雉采出來。」遞劍過去。
邴播迫不及待地拿住,抽出半截劍身,映著火光欣賞,欣喜地說道:「真是好劍啊!」
莘邇微笑自若,坐地不語,無有半分失劍心疼的模樣。
麴球不覺暗贊,嘴上沒說什麼,隻呼餘人參賭。
在野地住了一晚。
次日,諸人繼行,下午時分,到了張景威等駐帳的地方。
七八座帳篷錯落草間,臨河不遠。
河邊兩個胡婦在洗衣服,一個穿著儒服的士人負手立在附近。
麴球頓時驚訝,心道:「怎會有個儒士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