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處政先擇人 孰謂卿無威(2 / 2)
張景威現下屬隸將軍府,黃榮作為郡督郵,沒有權力監察刺舉,故此莘邇寫道軍令給他。
黃榮應諾。
他當天動身,南下牧場。
拿出分給內徙胡落的百萬畝牧場,位在北大河的北岸,離樂涫百餘裡地。黃榮沒有故作風雅地乘牛車,帶了兩個從吏,騎馬而往。
次日下午,到了張景威的駐帳。
兩人見麵。
張景威已經猜出黃榮的來因,請他入帳坐下,不等他問,主動說道:「君今此來,是因為聽說了我受賄的事吧?」
張景威、黃榮等的交情很好,私下來往密切,平時都是互稱「卿」的,以顯親昵,今談公事,所以張景威以「君」為稱。
「正是。府君已知道了此事。景威,這是怎麼回事?」
「君信我會貪賄麼?」
「自然不信,但到底是什麼情況?」
張景威吩咐帳外:「帶進來。」
很快,四個唐騎押著兩個胡人進了帳內。
這兩個胡人都被五花大綁,甫入帳中,就被唐騎一腳踹翻,戰戰兢兢地趴在地上。
黃榮問道:「這是?」
「要說我受賄,確是受賄了。」
黃榮蹙眉說道:「別賣關子了,你說清楚點。」
「我帶著胡落到了牧場後,為了熟悉他們,連日巡行其中。一個阿烏爾的頭人偷偷宰了頭羊,招待我。我事前不知,知道的時候,羊以被殺了。已經殺掉,不能扔了浪費。於是,我就與這個阿烏爾的胡牧們一起把這羊吃了。吃完,我臨走前,給他們留了錢。到牧場至今,我,隻受過這一次『賄賂』。」
「那為何會有兩個阿烏爾的胡牧鬧事?」
張景威指了下那兩個胡人,說道:「我已查探明白,謠言便是出自此二胡奴!是他兩人在各個阿烏爾造謠煽動,那兩個阿烏爾的胡牧受了蒙蔽,因來我駐帳喧鬧。」頓了下,說道,「那兩個阿烏爾的胡牧,已被我安撫好了。」
「原來如此!」黃榮疑惑地看那兩個胡人,問張景威道,「你說他兩個是胡奴?哪兒來的胡奴?他兩個為何在胡中挑事?」想到了一個原因,說道,「莫非是盧水胡有酋大、小率不願府君『收胡』,因而派了他兩個潛來,挑唆內徙的胡落生事麼?」
張景威冷笑說道:「要是盧水胡的哪個酋大派來的,倒也在情理中。隻可惜,不是盧水胡的人,是張主簿家裡的胡奴。」
「張主簿?這,這,……。」黃榮又驚又怒,拍案而起,說道,「隻不過因為府君沒有用他之所舉,他竟然就敢銜恨,作出這等無視大局的混賬惡行?真是豈有此理!我這就回府,稟與府君!」
「且慢。」
「怎麼?」
「君將此事稟與府君的話,會使府君陷入何等境況?君可想過沒有?」
「你是說……。」
「張主簿的諸父,大父為朝上卿,其父操持郡縣輿論,他的兄弟羅列郡縣,其勢也大!你如將此事稟與府君,府君是該依法直斷呢?還是會投鼠忌器,陷入兩難?」
「景威,你何意也?」
「為臣下者,當為君分憂。這個難題,不宜推給府君,就由我來處置罷。」
「你要怎麼處置?」
「收此二奴人頭,傳示兩『團』,以杜謠言!」
黃榮抽了口冷氣,說道:「你就不怕引來張家的報復?」
「我任郡府吏十幾年,未嘗得過張家的半點好處;賴君之薦,府君擢我重任。景威,隻知府君,不知張家。」
張景威小四十的人了,一直仕途蹇滯,很可能止步於曹史;忽得莘邇的垂青,可以說是柳暗花明,他當時就下了決心,要緊緊跟從莘邇,抱牢這條大腿,以期可得更高的上進。
替莘邇將此麻煩解決,是他在訊問出真相後,便就作出的抉擇,之所以留了此二張家的胡奴到現在沒殺,正是為等郡府來人取證。
他說到做到,雷厲風行,待黃榮錄取完那兩個胡奴的口供,當場便令唐騎將此二奴殺了,又叫唐騎持二奴首級,馳示兩「團」的胡落看知。
黃榮半是佩服,半是忌憚,懷著復雜的心情,回到郡府復命,並把張景威獻忠心的話轉達給了莘邇:「張司馬說,請明公放心,他定竭力盡忠,務為明公署理好內徙胡事,如有過失,敢請明公軍法斬之!」
令狐奉授予莘邇「假節」,他是真的有權可殺犯軍令者的。
聽完了黃榮的稟報,知道了「謠言」的來處,莘邇雖然也很驚怒,——要知,收胡乃是令狐奉極為重視的,張家在這裡頭搗亂,那簡直與推莘邇入險境沒甚不同,但是,張景威的作為卻更加觸動到了莘邇。
他不禁有些後悔,心道:「此前隻知景威乾練,不知他還如此果決,敢於擔責。如能早點知道,我就不任他管署胡事,留在身邊了。」
現下剛任他為板司馬,不好立即調回。
莘邇想了下,叫人取了後院的骨詫,令郡小吏給張景威送去,並手寫「孰謂無威」,亦令小吏捎去與之。
骨詫此鳥盡管得劉樂喜愛,比之收攬人心,當然是後者為重。
贈雕與之,意思不言自喻,以得力「鷹犬」而期張景威是也;「無威」則是駁斥張道將對張景威的蔑評。
黃榮離開的這段日子,史亮、張道將等大吏已經按照莘邇的命令,各自擬了份府吏、郡縣士人的舉薦名單。莘邇這時吩咐黃榮,叫他也寫一份呈上。
黃榮聞言,心中大喜。
兩天後,他把名單奉上。
綜合諸吏的推薦,莘邇細細擇選,將待對府吏進行一輪較大的任免時,又一件突發的事情,再次打斷了他有意於人事上的安排。
……
求推薦,求收藏;感謝大家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