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風流傅耳食 肥己曹睚眥(1 / 2)
天方透曙,莘邇就到了傅喬帳外時,喊了好幾聲,才聽到回應。
過了會兒,帳門打開,傅喬由內出來。
他臉色慘白,手撐著額角,路都不怎麼敢走似的,一看就是宿醉未醒。
莘邇笑問道:「大夫昨晚飲酒了麼?」
「夜來聽風,難以入眠,勾起了鄉情。我叫小綠抹阮,不覺飲醉。唉,這馬奶酒降不住,昨夜吐了兩回,到現在頭還疼。」他的口氣中仍帶酒味,看來喝了不少。
小綠是傅喬在唐興郡時服侍他的婢女,莘邇見過,個子低矮,骨瘦如柴,一點紅唇,描得跟鸚鵡似的,傅喬不知怎的相中,向麴碩討了來,隨行帶回胡中。
莘邇笑道:「佳人撥阮,美酒相伴,大夫蒙塵胡部,不減風流,令我羨慕。」
傅喬說道:「豈敢,豈敢。」問道,「這麼早來找我,可是有事麼?」
「我來求首曲聽。」
傅喬知他是在開玩笑,邀請他入帳。
莘邇隨他進到帳內。
昨晚點的火燭尚未熄滅,帳中比外頭還有明亮,案上盤盞散亂,倚豎著一個類像琵琶的樂器,此便是阮。
一個瘦小的女子從榻上下來,踉踉蹌蹌,險些摔倒,卷著袍子行個禮,夾腿跑了出去。
莘邇認出,此正是小綠,笑對傅喬說道:「大夫酒後精雄,搏敵無情,勇猛無比啊。」
傅喬尷尬地說道:「過獎過獎。小綠不懂禮數,幼著勿怪。」請莘邇入座,笨手笨腳地張羅茶水。
莘邇說道:「大夫不要忙乎了,我用過飯才來的,腹中飽飽,滴水難下。」待傅喬入座,他說道,「我一早來找大夫,唐突清夢,是有一事相求。」
「咱們共患難的交情,何必這般客氣。有什麼事,你盡管說。」
「我記得大夫認識胡部中一人,是那禿連覺虔的妻家?」
莘邇與胡人稀有交流,傅喬與胡人則不少打交道。
他能言善道,於今擔著令狐奉手下頭號跑腿的差事,凡與各部小率有關的事宜,令狐奉多使他傳達,他又性格仁厚,人都喜歡和好脾氣的人來往,所以來此胡中數月,盡管他嚴守唐胡之別,絕不肯換穿胡服,卻是無心插柳,處了個好人緣,認識了不少胡人。
「是有一個。怎麼?你要找他麼?」傅喬不知莘邇找禿連覺虔的妻家作甚麼,心道,「莫不是主上要見他?」問道,「是主上要找他麼?」
「不是。我所求大夫之事,即與此人有關。」
「何事?」
「主上為了約束胡牧,將他們分成了四部督,任我為左部督。此事,大夫已知。」
傅喬說道:「是。」心道,「那日要非你為我解圍,還不知主上要怎麼埋汰我!」
「我等在胡中無有根基,我想如果單用軍紀的話,怕是不好束勒,所以我想不如先以利誘之,讓他們覺得跟著我有利可圖,然後,就可對他們稍加約束了。」
傅喬不懂兵事,但人心圖利的道理他是懂的,點頭說道:「是個辦法。」
「所以我想帶他們去漠中別的綠洲借糧。」
「借糧?」傅喬旋即醒悟,說道,「哎喲,這會不會很危險?」
「自然危險,故此我部督下的小率們俱皆為難。」
「那怎麼辦?」
「大夫,接下來我對你說的話,隻可出我口,入你耳,萬不可令第三人知。」
傅喬按著頭,站起身,慢慢走到帳門,打開了,往外看罷,回來說道:「小綠不知跑哪裡去了。外邊無人,你說吧。」
莘邇心道:「傅大夫心挺細的。」說道,「解決此一難題的辦法,便落在了禿連覺虔的身上。」
「哦?」
「我部督下有個小率名叫蘭寶掌的,甚是桀驁,對我滿懷不服,一個小率尚且如此,我料禿連覺虔必更不甘居我等之下。」麴碩的三百步騎到胡中後,莘邇先後見過禿連覺虔兩次,這兩回見他,他雖都不言不語的,可偶爾眼神外露,能看出懷恨在心。
傅喬點頭說道:「覺虔年輕氣盛,我聽他妻家那人不經意露出的口風,他確是常有怨言。不過他再有怨言也無用啊,主上此前手下無兵,他都無力翻天,而今三百精卒在部內,他更是無計可施,還能怎麼樣?隻能俯首稱臣。」
「他無計可施,我有個辦法送他。大夫覺得,我把『利獲人心』這四個字送給他何如?」
「……,你是想哄他出去打劫,讓他以為可以借此收攬人心,而實際上,你是要用他的獲利來誘惑你帳下的小率,讓他們眼紅,改變主意,於是便肯跟著你去別的綠洲借糧,你就可以達成約束他們的目的了。」
莘邇誠懇地問道:「大夫以為我此策可行否?」這是他此世獨立想出的第一個解決難題的辦法,此世之難題與前世截然不同,雖然有信心,可如果能得到別人的贊同,當然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