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章 做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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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上洛城人人都知道的笑話,人人都笑話賈沖,連你媽都想誅你九族!若不是大家夥都瞞著你媽,怕是第一個想要殺你的就是你媽了。

賈沖的父親是賈奎,是周文帝親口稱贊的「國家之棟梁,修士之典範」,是大家心目中最有名的幾個大周忠臣乾將之一。父是大周忠臣,兒卻親手殺死了大周天子。

賈沖因為這事,一輩子鬱鬱寡歡。以他的天賦才華,不到四十就已是二品紫袍修士,人人都說他在五十歲之前必定能成功進階一品黑袍大宗師,可他就是沒能最終成就一品黑袍大宗師。不但如此,他還不滿八十,就早早過世。一輩子唯一的一個兒子,還早早得病死去,按照賈沖自己的說法就是這都是報應,這都是老天爺對他的懲罰。他認了,他不敢抱怨,他認為自己命該如此,這就是自己的命。他死前吩咐家人將他的臉用白布蒙住,說他無顏在地底麵對他父親和賈家的列祖列宗。

皇後賈芷從小就對此耿耿於懷!她從來認為這事首先是司馬髦的不對。晉文王好好的,並無任何罪名,你司馬髦便去殺這麼一個功勛卓著的朝廷實際掌控者。這就是自己去找死。那些說著冷言風語的人們,不敢責罵晉文王,不會去罵司馬髦,隻敢罵她父親。

她對他父親的一段話記憶非常深刻。他父親有一次對她姐妹說道:記住父親的教訓。這個世道壞了,不是你們父親把它弄壞了,而是這天下人心壞了。那天周貴鄉公率人殺向晉王府,上洛無數修士在大驚失色的同時,未嘗不心中暗喜。暗喜的是晉王這次怕是在劫難逃!你父親自打記事起,就熟讀聖人書籍,怎能不知忠孝二字!但忠孝二字和天下蒼生相比呢?昔年魯昭公攻打魯國三桓,反而被三桓打敗流亡國外。孔聖人是罵三桓了還是率領大家攻打三桓了?是魯昭公不對在先。這天下不是天子一家的天下,這天下是天下所有人的天下。一個司馬髦死了,這大周天下依然運轉自如,上洛依然如往日一般安寧平靜。可若是當日晉王府沒人抵抗,甚至晉王就束手被擒,大周怕第二日就要開始動亂了。就是上洛,怕是當天就要有無數人開始廝殺起來了。當時晉王府內那麼多修士,聽到周貴鄉公殺過來的消息都是驚慌失措,甚至很多人借故偷偷離開,沒人願意麵對這個事情,沒人願意麵對殺過來的大周天子。可這事總要有人來處理。你父親難道不知道對抗天子的後果是多麼的惡劣?是你父親勇敢地挑起了這個重擔,是你父親挽救了無數人的性命。你說這天下無數人肚子裡能不一清二楚?可這天下卻沒人感激你父親,沒人敢誇贊你父親,這天下修士眾口一詞,說你父親該死該被當眾月要斬。這就是這個世道,這就是這個世道的人心。這個世上,真正乾實事的人永遠吃虧。這個世上,站在一旁不乾事的人反而風光。你父親錯了,錯的不是殺死司馬髦。你父親錯在當日就壓根不應該站出來。天下人的死活,又和我賈沖有何乾係!總比現在這樣天下人好了,可天下人卻把所有罪名都加在我一人身上的結果要好多了。

這段長談深深地震撼了賈芷,也深深地烙進了賈芷的心中。

這天下人死活,和自己何乾!

這天下人都是自私自利,都是見不得他人好,都是長著一張嘴天天說別人,卻看不到自己身上的一絲絲毛病。

賈芷一打出生,她母親就說她的哭聲比一般孩子要大很多。還在吃奶的時候,就表現出特別強的占有欲,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占有欲愈發地強烈。她當年其實心上人並不是現在的天子皇甫衷,她比皇甫衷還大上兩歲。原本晉武帝給皇甫衷訂婚的是她的妹妹賈茵。她主動給他父親賈沖說妹妹才十四歲,還不到出嫁的年齡,不如把自己許配給皇甫衷。

無論誰提起皇甫衷,都會說,這是一個好人!

皇甫衷是晉武帝的嫡長子,是晉武帝第一個皇後楊嵐的唯一兒子。晉武帝和楊嵐的感情很深,可楊嵐卻不幸早早過世。她過世前害怕他兒子地位不保,又自己做主把她的妹妹楊敏嫁給了晉武帝,做了晉武帝皇甫炎的第二任皇後。楊嵐死前都不能說出話來,隻是淚流滿臉緊緊拉出晉武帝的手,直到晉武帝皇甫炎流著淚開口對身邊人吩咐道,即刻立皇甫衷為太子,她才鬆開手安靜地死去。皇甫衷的性格隨他母親,天賦也隨他母親。他在那麼多兄弟之中,天賦之差,可以倒著數。自幼內向的性格,加之修為和兄弟們越拉越大,讓他愈來愈內向,愈來愈自卑。而賈芷嫁過門之後,她強勢的性格徹底壓住了皇甫衷懦弱的性格。在外人看來,皇甫衷就好比一隻小雞,天天躲藏在賈芷這隻老母雞的翅膀之下,被保護地嚴嚴實實。任誰也不敢像以前那般隨意嘲笑捉弄皇甫衷了,否則賈芷絕對會狠狠地給予反擊。

晉武帝死後,太傅楊鈞獨攬朝政跋扈異常。加之那時皇甫衷恰好又練功走火入魔,更是讓楊鈞看不起他,就連表麵上對天子的禮儀也懶得做足,反而經常嗬斥他們倆年輕不懂事。

「皇後娘娘,您安心照料皇帝陛下即可,朝廷之事,自有老臣費心。」這是楊鈞對賈芷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這讓賈芷恨得是咬牙切齒。

這天下是我夫君皇甫衷的,這天下不是你楊鈞的!我夫君再是不濟,再是走火入魔,可他依然是天下至尊的天子,我賈芷依然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你楊鈞依然隻是臣子。應該是我們做你的主,而不是你替我們做主!

你楊鈞算什麼東西!也敢天天騎在皇帝和皇後頭上了!

賈後就這麼站在周周的摘星樓九層之上,憑欄遠望。蒼勁的西風將她寬大的衣裾和衣裙吹的獵獵作響,自下望去,仿佛廣寒宮中的仙子一般。

「我以前能設計將楊鈞皇甫亮皇甫瑋等人殺死,我現在依然能將我的兒子推到皇位。這天下是我皇甫家的,是屬於我夫君和我兒子的,任誰也別想從我手中奪取!我不能僅僅把希望寄托在那個草民周行身上,我要萬無一失。」

想到這裡,賈芷也沒回頭,沉聲吩咐道:「去把太醫程巨給我喚來!」

上洛,紫衣巷,司徒府。

季春之季,春日見長,可夜色依舊來的比較早些。季春之月,桐始華,田鼠化為鴽,虹始見,萍始生。一弦行月,遙掛東南。池塘之中,蛙鳴不斷。一身居家便裝的王天賜剛剛接過一個侍女手上的燭台,揮了揮手,讓她退下,自己拿著這個點亮的燭台走進了王融的內室之中。

「天賜來了。」王融身著一身非常普通的青衫坐在一張八仙桌旁頭也不抬地說道。桌上兩排三座上的蠟燭已然快要燃盡,而王融好似渾然不察,手中翻著一本賬本,桌上擺著一些寬不到一寸,長約五寸的牙籌,或骨白色,或玉白色,上麵塗著一些或朱色或青色的圖案,圖案下發還有字,或記作一注兩注,或記作三注四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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