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1 / 2)
有些東西就是在於一種意境跟想象。
真等把那張畫給展在眼前看明白了, 連蕭發現其實也就那麼回事兒。
懟到眼前的新奇感都沒了,就是張畫,更別說印刷紙滑溜溜的質感, 跟畫麵本身不知道是油畫還是什麼畫,帶來的筆觸紋路效果。
可能還加上藝術品本身渾然天成的神聖氣質,連蕭多看了幾眼,都感覺這不像個「人」了。
雖然從視覺上把自己看得很麻木,可是那種心理上的私隱感還是無法忽視的, 讓他有點兒形容不來的肚皮發癢。
連蕭折起畫紙塞回枕頭底下, 淺淺地呼了口氣。
他是背對著丁宣麵朝外偷偷看的畫, 掖完畫紙, 他翻個身想換個舒服的姿勢入睡,脖子還沒轉過去就對上了丁宣正望著他的眼睛。
「你一天就看看看,看我到底能看出什麼花來?」連蕭心裡猛地一突突, 往枕頭底下揣的手差點兒直接揣床頭外麵去,壓著嗓子小聲凶他。
不過他天天被丁宣都看習慣了。
丁宣對於「上床就等於要睡覺」這一條的理解貫徹非常好,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在他親媽那兒養成的習慣, 每天晚上隻要一進被窩他就老實躺好, 就算不困也不動。
然後從上床到入睡之前的這段時間裡,連蕭用來醞釀睡意打發時間的方法是翻小人書,丁宣就負責看他。
仍然是那種隻要他一轉頭一定能對上丁宣的視線, 隻要對上,丁宣很快就挪走目光的看法兒。
連蕭當時剛跟丁宣一起睡, 不習慣床上多了個人,頭幾天老被他這樣給嚇著。
現在他就算不想習慣,也被練出條件反射了。心裡多突突臉上都能壓住反應,盡量維持著自然模式跟丁宣說話。
「連蕭。」丁宣的腦袋歪在枕頭上偏向他, 學著他的口口勿悄著嗓子喊一句。
他邊喊邊跟著把手朝枕頭底下塞,也不知道是想夠連蕭的手還是想夠那張五顏六色的畫頁。
「蕭什麼蕭!」連蕭嚇一跳,幾乎是瞬間體會到了電視隻要放親嘴,就讓小孩閉眼的家長心情。
「睡覺睡覺,」他「啪」一下拽滅燈繩,掃開丁宣的手又怕他等會兒還翻,乾脆直接攥著他的手塞進被窩裡,「困死了。」
丁宣的手一直規規矩矩在被窩裡捂著,溫熱又軟乎,連蕭剛抻著胳膊捏了半天的紙,看畫的時候光專注了,這會兒往熱被窩裡一塞才感覺指節縫都在往外滲寒氣。
「凍手嗎你?」連蕭不太情緣撒開手裡現成的「暖手袋」,又不好意思真攥著丁宣的手給自己捂,就欠欠身把兩隻手往屁股底下塞。
反正屁股肉厚耐凍,他以前自己睡就老這麼捂手,壓著回溫快,要在學校那就兩手往大腿底下墊。
燈突然一滅,丁宣的臉在黑暗裡都找不著輪廓,但是兩個黑眼仁依然很神奇地鮮明著,忽閃一下,重新把手往連蕭這邊塞。
不過他塞手從來就會往讓人膈應的地方塞,下了床往連蕭手裡塞,要睡覺了就往連蕭懷裡塞。
「你什麼毛病?」連蕭最受不了他這點,比丁宣尿床還受不了,每次都得不耐煩地把手給他拂開,「多大人了,改不掉了?」
丁宣剛跟連蕭一起睡的時候,被掃開也就老實了。
現在他說話的本事沒長進多少,聽不懂話的能耐倒是上升了很多,安生不了幾分鍾,他就又悉悉索索地把胳膊搭過去,熱呼呼的手掌心隔著秋衣貼在連蕭月匈口。
「我可真煩你。」連蕭皺著眉說他。
平時說完他就繼續給拂開,也不會想什麼,翻個身或者撂條腿往丁宣身上一架,把他夾老實兒的閉眼就睡了。
可是今天看了那個畫,丁宣的手往他心口上一搭,連蕭也說不來哪裡不得勁兒,也可能是本身就不困,他覺得自己頭皮都蹦,渾身毛毛躁躁老想翻個身蹬個腿什麼的,根本沒那個安穩入睡的意思。
不僅不安穩,他腦子裡還天南地北的胡想。
比如好久之前二光跟他說過的皇上香妃,當時連蕭聽完就忘了,現在回想一下二光的描述,竟然沒個細節和那些關鍵詞什麼的,還都歷歷在目。
「手拿開。」連蕭有些毛躁地重新把丁宣胳膊擋開,順著熱源往丁宣那邊被窩擠擠,連胳膊帶腿全摽在他身上捂著。
丁宣這個腦子,也不知道他看那種畫會不會有什麼想法。
連蕭突然想到。
但緊跟著他就想應該不會。丁宣估計都不會喜歡哪個女生,他眼裡壓根不裝人,更別提更深刻的了。
「丁宣。」連蕭搓搓丁宣的胳膊肉,想到這就忍不住問了句,「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了?」
這種「肯定式問法」是他們班現在最流行的,一要開誰跟誰的玩笑就是「你肯定」開頭,被問的人特別容易挨詐,是不是那都得是。
但是顯然不管什麼問法,在丁宣這兒一律都不好使。
「連蕭,」丁宣就會這兩句,「宣宣愛你。」
他應該是困勁兒上來了,語調聽著都很朦朧,腦袋都往被窩裡又埋埋了——這是丁宣睡覺的另一個習慣,不管冬天夏天蓋的薄蓋得厚,他睡覺必須往被窩裡埋,也不怕悶不怕喘不上氣。
夏天實在用不上被窩,他腦門兒也得微微挨著連蕭的肩膀頭,再退一步也得歪在連蕭的枕頭上。
「那你覺得你們班誰好看?」他困連蕭不困,明明知道丁宣不可能有答案,他還在那想象得挺自得其樂。
「你要是喜歡誰,你能有膽子去跟人說嗎?」連蕭又問,還彈彈丁宣的耳朵,「也不知道以後你結婚,老婆能找個什麼樣的。」
丁宣要睡不睡的,肯定是讓他給鬧煩了,他也不抬頭,直接抻出一條胳膊從耳朵上悠過去,收回來時很自然地就摟在連蕭脖子上,跟平時朝他要抱抱一樣。
連蕭的膝蓋窩在他身上架得也正舒服,習慣性地捋一把丁宣的背,丁宣的腦袋又往前湊湊,跟連蕭的肩膀窩也挨得更緊一些。
連蕭頭一次對他們班的女生有了那種心照不宣的意思,或者說他從小到大的「初戀」,發生在他六年級。
「初戀」這個詞也是那時候班裡流行的。
五年級就像一道很神奇的分水嶺嗎,自從升了五年級,一切轉變也不知道是如何開始的,總之不知不覺間,之前班裡那種男生女生互相拉陣營針對的模式似乎一下就疏通了。
以前班裡要是傳哪個女生跟誰「談戀愛」,女孩都能被氣哭,現在全變成了隻能跟最好的姐妹說的小秘密。
男生以前光知道下了課滿操場瞎跑瞎他淘,聽見別人開這種玩笑就會皺著臉讓人「滾」,現在也都開始發展出了各自的小想法小念頭。
比如全班都知道的連蕭跟他的「老婆」,趙晨晨。
「連蕭!」趙晨晨喊他永遠都是老遠就開嗓,熱情得巴不得連蕭能在家裡就聽見,這點從之前到現在都沒變。
以前別的女生都不好意思主動跟男生說話,她說,顯得跟多超齡似的。
現在別的女生都換了種方式來不好意思,她對連蕭還是大大剌剌,熱情洋溢,又顯得挺傻挺幼稚。
連蕭以前一聽趙晨晨喊他就煩,現在逐漸的也不煩了,偶爾也挺願意看一眼趙晨晨。
畢竟趙晨晨還是連蕭他們班最好看的女生,班裡一定要綁出一對對的「初戀」來,那比起其他人,連蕭還是更願意跟趙晨晨在一起。
下午趙晨晨往他桌上一撐手喊他的時候,連蕭正跟二光一塊兒耷著腦袋抵桌沿上,安排嶄新的假期生活。
這是他們小學階段的最後一個寒假了,等過完年回來再上半個學期,九月份他就該上初中了。
初中生。
連蕭想想都有點兒縹緲。
以前別說初中了,看五六年級的都覺得那是高年級,離自己還很遙遠,現在竟然說到就到了。
明明當時頭一回牽著丁宣去學校,就跟昨天的事兒一樣,現在丁宣還在三年級稀裡糊塗地畫畫,他都要上初中了。
問題是他去上初中,丁宣一個人在學校怎麼辦?
一定得攥著連蕭的手去學校,這二年他也沒能改過來。
以後丁宣要自己去上課了,這是最讓連蕭琢磨來琢磨去都覺得不踏實的點。
「放。」他被趙晨晨拍那一下桌子拍得耳朵都震,思緒都飛了,窩著嗓子讓她快說。
「怎麼你老婆來喊你都不帶抬頭的。」二光還在旁邊埋著腦袋直樂。
連蕭也沒反駁,橫過腿掃了二光一腳。
「明天放假出去玩嗎?」趙晨晨無所謂,她天天樂樂嗬嗬積極向上的,連蕭好好跟她說話還是不好好說話,她都不放心上。
「去哪?」一提到玩,連蕭就配合著抬頭了。
「去公園滑冰?」趙晨晨也沒想好。
他們周末經常一群玩的好的同學出去玩,從來沒個具體的玩頭,不是爬山就是逛公園,在街上溜達著吃小吃也是玩。
「齁冷的天,去湖上都能滑,你們真有情調。」二光又在旁邊點評,還加了句他最近剛從電影裡學來的洋詞兒,「羅曼蒂克。」
「隨便。」連蕭無所謂去哪兒,他就是喜歡出門,點點頭答應了。
「那我明天到你家樓下喊你!」趙晨晨撐著桌子蹦了一下,甩著馬尾辮跑去跟別的人繼續商量。
「服了她了,這還帶什麼別人啊。」二光一天電視劇看多了,老覺得自己是戀愛專家,「你倆倒是製造點兒私人空間啊。」
「滾。」連蕭重新續上剛被打斷的思路琢磨丁宣,看二光那眉飛色舞的勁兒就知道沒好屁,又給他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