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告老,秦軍數十萬(1 / 2)
二月中,天氣酷寒。
趙地飄雪,趙人名將龐煖告老請辭。
請辭的奏卷入宮,趙偃迅速批復允準。
消息隨即傳回龐煖府上。
龐煖慘然笑道:「吾這一生,上書奏卷不下數百,獲得君上最快允準的一次,卻是請辭。」
他看向身畔的李牧,沉吟了一下腦內想說的話:
「自從五國合縱,魏人先退,我軍被秦人緊追不放,損失慘重,我就知道這一代的秦主已經在為吞並天下進行布局,我大趙是秦人東出最大的阻礙,他們在著意削弱我們的力量。
趙本不弱於秦,可惜自己不爭氣,連出…連出…」
他想說連出昏聵之君,但終究沒有說出來。
他嘆氣道:「秦人數代勵精圖治,一心東出,適逢這一代秦主氣象驚人,又是聖人之尊,事事皆洞察明晰。這樣的君主沒人能蒙蔽他,秦人得以上下齊心,遂氣勢愈盛。」
他注視李牧:「我走以後,大趙就靠你支撐,望你能盡力。」
李牧蹙眉道:「老將軍要走?」
「是,吾已老了,本也該走。且這邯鄲我是待不住了,否則不被奸妄之人害死,也會被氣死。」
龐煖道:「我準備先告老,回故裡陵縣居住。」
然後又壓低聲音道:「此為我脫身之計,我明麵上是回陵縣,暗地裡則是去楚地。廉頗將軍被大王氣走,去魏地避禍而不得重用,後又去了楚地壽春。
我欲去遊說廉頗將軍,他在我大趙素有威望,若願意歸趙,我趙軍必定士氣大振,對秦,或還有可戰之力。」
廉頗亦為趙人名將,與李牧齊名,與王翦,白起,四人合稱戰國末期四大名將。
廉頗兵法嫻熟,但其人性格剛烈,趙偃登基後想奪其軍權,以樂乘代之。
廉頗知道後,大怒下竟然率兵攻打樂乘,把樂乘打的大潰逃跑。
但廉頗並不是真要造反,他事後怒火散去,知道犯了大錯,又羞又愧,也撂挑子不乾了,先跑到魏人那裡數年,一直不受待見。
而後他不敢歸趙,又跑到楚地壽春。
在固有歷史上也是如此,廉頗最終死在壽春,晚景淒涼,始終沒機會回趙。
龐煖對李牧道:「我觀大王前些時日,對廉頗將軍離趙之事亦是頗為懊惱,我去之後大王若稍有悔意,等廉頗將軍歸來,豈不正好填補我的空缺。
則李牧你就不會獨力難支,被秦人鑽了空子。」
李牧肅然起敬。
龐煖對趙王趙偃明顯已經絕望,所以才請辭。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願意為大趙積極奔走,想請回廉頗,以安趙軍人心,為的是怕趙人亡國。
廉頗成名極早,現在雖過七十,但一身兵家修行仍是能征敢戰之年,若廉頗歸來,對趙來說確是莫大的助力。
李牧三鞠以謝龐煖,肅容道:「老將軍身體可能支持,我派人護送你如何?」
龐煖搖頭道:「我此前不過是急火攻心,說來也怪,這幾日死了心,很多事情都放下了,身體反而見好,已無大礙。
我下午就走,你不需來送,我盡早見到廉頗將軍,勸他歸來,也好早日熟悉軍務。
開春已在眼前,今年秦人必來攻我,李牧你也要早作謀劃。」
李牧嗯了一聲:「老將軍路上小心。」
當日下午,一共六輛車馬出城。
龐煖攜親眷離開邯鄲,車馬往北奔陵縣而去。
實際上走到半路,六輛車架中載著龐煖的車架獨自分出,悄然往趙境邊界行去,準備經魏秦邊界,而後繞路入楚,去找廉頗。
車架復行數日,在二月下旬橫穿秦魏兩國交界處。
一路上大雪時下時停,地麵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
龐煖從車架裡探頭外望,但見雪絮飄飛,視線朦朧。
他這幾日隨車而行,放下心事,身體居然日漸好轉。
眼見雪景怡人,龐煖多日來難得露出笑容,問車旁護持他的幾個隨行人員:
「我告老離趙,此後怕是要辛苦你等幾人了,讓你等也要跟著一同受苦。」
駕車的近隨也是個老者,笑道:
「將軍仍在為我趙人奔走,我等又何惜己身,自要追隨將軍,苦不苦的我等並不在乎。」
「善。」
騎馬跟在車架旁的共有六人,為首者也已過了五十,穿一身黃褐色棉布衫,消瘦的臉上露出回憶神色,緩聲道:
「我當年初入軍中時,將軍已是統兵的主將。我第一次上戰場前,嚇得整晚不敢安睡,還記得將軍深夜出來巡營,發現我未睡,曾說過吾輩既然從軍,便當衛我大趙安寧。
需對戰爭沒有懼意,才能多打勝仗。
這句話,我記了三十年,不敢有片刻忘記。
將軍告老,我等也不再年輕了,離開將軍,吾不知該如何打仗,自然要一直追隨將軍。」
其他人亦同聲道:「便該如此。」
龐源笑容更甚,欣然道:「我一生為將,老來能有你等仍在身邊,幸甚…」
雪漸漸小了。
車輪碾在雪裡,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午後的時間,茫茫大雪中,道路空曠,遠近無人。
和隨從閒聊幾句後,坐回車裡的龐煖正在輕撫跟隨自己數十年的佩劍,突然聽到異響。
他聳動耳朵,異響頓時變得明顯起來。
龐煖久經戰陣,反應迅快,大喝道:「是弩箭來襲,布防…」
他聲音未落,雪絮中黑影一閃,跟在他車架旁的護衛首領,驀然發出一聲慘叫,清脆的骨裂聲中,那首領的月匈腹被一柄巨型弩箭貫穿,身軀被帶起飛出數米開外,落地時已經氣絕。
龐煖霍然掀開車簾,怒發須張。
他看向前一刻還和自己說話的隨從,心下凜然,破空的箭矢速度好快。
這種射速和威力,是床弩!
怪不得隨從想躲也躲不開,隻因為床弩速度太快,便是聖境稍有疏忽,也會被射死。
龐煖厲喝道:「吾乃趙人龐煖,何人敢來暗算於我?」
嗡~嗡嗡!
床弩震顫,箭矢破空。
龐煖大喝:「偏移,封禁!」
他除了是兵道大家,亦精通縱橫術。
話音出口,便有力量在虛空中作用,幾隻床弩的速度頓受影響,隨員紛紛趁機躲避,安然無事。
「哪來的無恥之輩,行偷襲之事,給我出來?」龐煖站在車轅上怒目道。
隨著聲音,前方一座被積雪覆蓋的矮丘後,車輪滾動,兩架床弩被推動出現。
床弩兩側,站著十餘人,皆一身黑甲,形貌陌生,但各個氣息強大。
龐煖怒道:「爾等可是秦人?」
對麵幾人臉上同時露出冷笑,一人輕喝道:「放!」
弓弦震顫,床弩齊射。
龐煖伸手一指,他身畔,隨他多年縱橫沙場殺敵無數的隨身佩劍,破空飛起。
龐煖呼喝一聲,身後又浮現出一座戰相,千軍萬馬共聚其力,加持在他身上。
那佩劍離匣,化作一縷血光,如同惡蛟般勢不可擋,對方推出來的床弩,霎時被劍芒劈得粉碎。
床弩旁有兩個來襲之人,也被劍芒割喉,倒地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