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老麻雀和小麻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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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謙也不知道在書院外頭轉悠了多久,直到夜深人靜,趕在山門落鎖之前才回了書院。

魏謙沒有去兩人的「新家」,而是直奔了外舍的那間偏房。

可不想魏謙剛推開偏房的門,就聽裡邊傳來一聲驚喜的呼喊:「道濟兄!」

這一聲突如其來的人聲差點沒把魏謙嚇得背過氣去。

壁上燭火幽微,趙崇明熟悉的身影很快就迎上前來。

「道濟兄,你去哪了?我尋了你好久。」

魏謙沒有答話,隻是反問道:「你怎麼在這?你不應該回內舍……」

話到一半,魏謙便意識到了某個關鍵的問題,立時打住,他恨不得給自已甩兩巴掌。

小胖子的門房鑰匙還在他手裡呢。

趙崇明答道:「我去內舍等了一會,一直沒見道濟兄過來,就想著回這來了。」

魏謙原本已經打定主意要跟小胖子攤牌,可沒想到出了這麼個岔子,麵上原本故作冷淡的表情當即就垮了下來,隻化作了滿臉的尷尬,魏謙訕訕說道:

「那個……實在抱歉,我竟忘了你鑰匙還留在我這。」

趙崇明撓了撓頭,連忙擺手道:「不打緊的,道濟兄回來就好。」

燭火明滅,魏謙看著小胖子那雙滿是笑意的眸子,在這片晦暗的光影之間是如此明澈清亮,令他有些不敢直視,卻又舍不得移開視線。

「對了!」趙崇明眼中又是一亮,從懷裡掏出了那錠銀子,獻寶似地遞給魏謙,笑著道:「道濟兄,這個給你。」

到底是成色十足的雪花銀,便在暗室之中依舊是通亮生輝,看得魏謙不由咽了咽口水。

魏謙突然明白了過來,這小胖子不會是因為當時看到他對著銀子吞口水,這才答應跟林元仲比試的吧。

魏謙覺得有必要在小胖子麵前維持一下自已的體麵,於是強忍住貪念,沒有接過,清了清嗓子,說道:「這是你自已贏來的,給我做什麼?」

趙崇明遲疑著說道:「我瞧著道濟兄……似乎對此物有意。」

要是對錢沒有意思那就怪了,魏謙在心裡吐槽道。

見小胖子似乎對銀錢沒什麼概念,魏謙提醒道:「這可是上好的雪花銀,放到外頭少說也值一兩半的銀子。」

然而趙崇明依舊是一臉迷糊,隻道:「道濟兄喜歡便好。」

趙崇明這話反倒提醒了魏謙。

一兩的銀子對他來說那已經是半年的用度了,可對於小胖子來說,卻不過是隨手送人的玩物而已。

雖然趙崇明從沒有提過他的家世,但魏謙卻也能看出來,這小胖子定是堆金砌玉般養出來的,打小錦衣玉食,從來不用為吃穿用度考量,估計連銀子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想到這裡,魏謙心頭愈冷,偏過了頭去,用盡量平淡的語氣說道:「且不說這些了。快入冬了,這裡容易著涼,你還是回內舍睡吧,我送你過去。」

趙崇明笑意頓時凝滯了,低聲應了下來,而後將手中的銀子收了回去。

書院內沿路的石燈早已經熄了大半,兩人隻好扌莫黑走著夜路,憑著記憶朝北邊的內舍宿舍走去。

魏謙牽著小胖子的手,內裡卻是心事重重,默默無言,隻顧低頭走著。

「道濟兄當心!」趙崇明低呼了一聲,用力拉住了魏謙。

魏謙回過神來,定睛一瞧,才發現自已險些撞到了牆上。魏謙背後險些冒出冷汗來,不由在心中暗罵自已:魏謙啊魏謙,你是真要撞到南牆才肯回頭嗎?

趙崇明打從魏謙回來起早就察覺到了魏謙的異樣,有些不安地握緊了魏謙的手,小聲問道:「道濟兄,是不是我今日又自作主張,讓你生氣了?」

完了,小胖子隻一句話便讓魏謙的心又軟了回去。

「沒有,你別多想。」魏謙搪塞道。

「嗯。」趙崇明低低應了一聲。

兩人繼續走著,卻是各懷心事。

魏謙覺得兩人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狀若無意地問道:「慎行,你為什麼要來書院啊?」

魏謙可是記得小胖子當初連科舉的規矩都不知道的。

趙崇明猶豫了一下,回答道:「是我父親的安排。」

「那……那你是怎麼想的?」

「我?」趙崇明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看小胖子一臉茫然的模樣,魏謙暗道自已卑鄙。別人父親將自家孩子送到書院來,還能是為了什麼,肯定是望子成龍,希望有朝一日能金榜題名。

但魏謙還是保留著最後一絲僥幸:「那你可有想過日後要考舉人,考進士嗎?」

趙崇明似乎想到了什麼,話裡帶了幾分期待,問道:「道濟兄,你說中舉以後是可以去京城的?」

「嗯,若是鄉試中舉,便可進京去參加春闈會試。若是中了進士,到時候傳臚唱名,禦街誇官,金鑾殿麵聖,那可是讀書人一輩子的風光。」魏謙嘴上這麼誇,一顆心卻是在下沉。

趙崇明卻似乎並不在意魏謙說的那些好處,語氣轉為低落,說道:「我在京城有一位阿弟,我曾答應過他,會去京城尋他。」

魏謙的心終於是徹底冷了下去。

趙崇明哪裡知道魏謙這心裡的千回百轉,抬頭說道:「道濟兄,若是我能去京城,到時候你陪我一起去可好?」

魏謙心中苦笑,他倒是想答應,可憑他的這點學問,還有罪臣之子的出身,別說中舉了,怕是連參加鄉試的資格都沒有。而若沒有舉人的身份,便是連踏出湖廣一省的路引都拿不到,又怎麼陪小胖子進京趕考呢?

當然,上京的路引倒也不是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光魏謙所知,就有數種辦法可以鑽空子,譬如充作商籍,或者扮做書童仆役,可歸根到底,都隻是一時的權宜之計而已。

魏謙真正無法逾越的,是兩人之間的那道有若天塹的鴻溝。

對於自已的身世,魏謙雖然也曾有過埋怨,可畢竟是再世為人,不能強求太多。

而唯獨這一次,魏謙是真的埋怨起上天來。

嗯,順帶還在心裡狠狠譴責了一番封建時代階級固化的落後性。

魏謙沒有立馬答應下來,而是話鋒一轉,問道:「原來你還有位弟弟,怎麼從前沒聽你提起過。」

「是我一位堂弟。其實我還有兩位胞弟,可是……在前兩年先後夭折了。」

根據時間,魏謙猜想著小胖子的父親多半是沒扛住接連喪子的打擊,這才一病不起,最後丟下小胖子一個人,撒手人寰了。至於小胖子的娘親如何了,這次魏謙很識趣,沒有多問。

正當魏謙想著是不是要安慰一下小胖子時,又聽趙崇明笑著說道:

「好在遇見了道濟兄,道濟兄待我,就好似親兄長一般。」

得嘞,收到了一張哥哥卡。魏謙撇了撇嘴,也不知該如何回應。

好在內院寢舍終於是到了,兩人拐過了兩個院子,很快便來到了白日裡齋夫領他們過來的那間宿舍。

魏謙開了門,掏出火折子將四麵壁上的油燈點著。見室裡亮堂了些,魏謙放下鑰匙,轉身就準備出門走人。

「道濟兄!」趙崇明連忙叫住了魏謙,「你這是去哪?」

「我……」魏謙停住腳步,心中數番猶豫,最後卻實在是狠不心來,隻說道:「我有些渴了,想去外頭打些水來。」

趙崇明頓時眉開眼笑:「那我同你一起去吧。」

「水井就在前邊院子裡,也沒幾步路,多個人反倒麻煩。」

「那你等一會。」趙崇明說完連忙矮身從角落裡尋來了一小盞提燈,而後小心倒入了香油,再將火芯點上,最後才遞給魏謙。

「外頭天黑,井邊路滑,道濟兄還是把這個帶上吧。」

魏謙沒有拒絕,方一接過提燈,轉身欲走,又被趙崇明拉住了袖角。

「道濟兄,你……你不會丟下我吧。」

這小胖子還是太聰明了些。魏謙心裡一嘆,卻不敢看小胖子的眼神,隻拍了拍那隻胖手,點了點頭。

魏謙很快便打了半桶水回去,剛踏進院內,他就看到屋內昏黃的燈光搖曳下,門口佇立著一個胖墩墩的人影,小胖子就在那裡不住張望著,像是生怕他一去不回一般。

待魏謙走近,趙崇明立馬就迎了上去,又提了一盞燈給魏謙引路。

此時院外傳來書院齋夫打更的動靜,一快兩慢地悠悠響過三聲鍾鳴,借著是一聲清脆的梆響,不覺已是三更天。

魏謙吹滅了燈火,隻餘下遠處門口的一盞,而後兩人各自脫去外衣,抱被睡下了。

如今的床鋪不比偏房的那兩塊門板,容兩人睡下也還有些餘地,但魏謙還是習慣性地抱住了小胖子。

待魏謙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趙崇明也習慣性地順勢枕在了他手上。

而如果再照著往日的習慣,這時候魏謙一般會講個故事,起初他隻是為了哄小胖子開心,不想一來二去倒也成了習慣。

魏謙覺得自已有必要改掉這個習慣了。

趙崇明主動開口了,先是問道:「道濟兄,你為什麼要留一盞燈呢?」

魏謙總不好說自已是打算半夜趁著小胖子睡著後跑路,隻能隨口說道:「這不怕你說我是嚴監生嗎,這黑燈瞎火的,連一盞燈都不肯留。」

趙崇明挪了挪身子,一雙笑眼在夜裡透亮生光:「怎麼會呢。對了,道濟兄,嚴監生後來怎麼了?」

「還能怎樣,當然是死了。」

「你不是說他還有個哥哥?叫嚴貢生。」

魏謙故意打了個哈欠:「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不早了,趕緊睡吧。」

趙崇明愣了一下,眸子裡的亮光黯淡了下去:「嗯。」

雖然黑暗中看不清小胖子的麵容,可魏謙不帶想就知道小胖子那兩道眉頭肯定又耷拉起來了。

魏謙趕緊閉上眼去,可小胖子那一小聲「嗯」愣是撓到他心底去了,連同小胖子往日那無辜的小眼神在他腦子裡來回翻轉,念念難忘。

既然死活睡不著覺,魏謙便悄悄睜開眼縫,發現小胖子果然也沒睡,而是盯著魏謙身後的窗簷怔怔出神。

那幽幽的小眼神令魏謙開始止不住地心疼起來。

魏謙自已也知道小胖子定是看出他今天的不對勁了,隻是不敢問而已。小胖子雖然生得憨憨的,其實心思通透著。

魏謙一直很納悶,究竟是怎樣的環境,才會讓小胖子這樣錦衣玉食裡生養出來的孩子,早早地便學會了察言觀色,把事情都放在自已心裡。

想到這裡,魏謙又是心疼又是煩悶,心底像是火燎火燒一般憋得慌。

最後魏謙終於是憋不住了,睜開眼不耐道:「好了好了,再給你講個故事吧,聽完趕緊睡覺。」

「道濟兄,你還沒睡?」

「給你講完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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