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談起往事和秘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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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呈,你剛才為什麼跟我進火場去。」

好容易安撫了謝雪,讓她乖乖坐回凳子上和其他被救援人員一起休息,賀予和謝清呈又接受了消防大隊嚴肅的批評,批評結束後兩人走到一邊,賀予用餘光看了眼正在點煙抽的謝清呈——那煙還是他問警察要來的。他覺得他看不透謝清呈之前的舉動,於是就這樣問道。

「你去的那半邊還沒有到特別危險的地步。」謝清呈抽了口煙,緩緩吐出來,這回才是徹底放鬆些了。

星火在他指間一明一暗的,煙灰簌簌地下了場雪。

「說說你的情況吧。」謝清呈撣了撣煙灰,望著前方,「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問的是血蠱。

賀予:「……你走之後不久。我去私立病院復查的時候遇到一個精神病人,碰巧發現的。我用我的血作餌,他們就會聽我的話。——你知道這種情況?」

「知道。」謝清呈輕輕咳嗽,又抽一口煙,盡量說的輕描淡寫,「血蠱,是一種精神埃博拉的變異分支。……你這種情況沒有和其他人說過吧?」

賀予笑了笑,眼神有點陰:「隻有你知道。」

「……」

「我要是哪天想殺人滅口了,把你弄死就好了。」

謝清呈白了他一眼:「你試試。」

那警察給的煙不對謝清呈的味兒,太騷了,居然還是個爆珠薄荷,謝清呈抽著嗆了好幾次,有些煩,把煙按了。

「這事兒你別再和其他人說了。醫生也別說。」

「我沒那麼傻,謝清呈。」賀予淡淡的,他也真是個貴公子,都經歷了這麼多了,他還是人群中最衣冠楚楚的那一個,看樣子斯文英俊的不得了,旁邊好幾個被救出來的人都在偷瞄他。

「精神埃博拉已經是孤例症了,再有這種讓精神病人對我唯命是從的能力,我以後別想安生。」

「但是謝清呈,你要記得——」

他忽地湊過去,杏眼漠然打量著謝清呈的臉,緩緩移動著:「你這雙眼睛,是親眼目睹這一切的唯一一雙眼。」

他離得很近,睫毛都像要碰到謝清呈的眼睫,那聲音低緩地抵入謝清呈耳中,在亂象中,隻讓他一個人聽見。

像是呢喃,又像是威脅。

「你的這張嘴,是唯一會泄露真相的嘴。」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謝清呈的嘴唇上,好像會撫弄那薄淡的唇瓣一樣,來回踅扌莫著,他的目光很輕,裡麵藏著的威懾卻很重。

而謝清呈身上現在披了件衣服,是消防給被救援人員準備的。

賀予在他麵前站著,一麵盯著他的臉,一麵抬手將謝清呈的衣領整了整——這種整衣服的方式在外人看來是他客氣,但隻有謝清呈和賀予彼此心裡明白,賀予給他整衣服時用的力氣很大,領口被不動聲色地扯緊了,依舊是一種警告和脅迫。

他整完就特別溫柔,特別斯文地笑了一下:「所以,這個秘密——」

「您可含好了,含住了。」

「好好含緊在裡麵,別讓它掉出來。」

謝清呈森冷地:「你在威脅我?」

「我哪兒敢。是提醒而已。」賀予的手從謝清呈領口滑下來,嘆息道,「我也隻是想要過普通日子。」

謝清呈真是懶得和這神經病廢話。

賀予這是何必?

他如果真的會把賀予的這種病況說出去,根本就不會提醒賀予別再向任何人暴露病情。

但是賀予不是這麼想的,賀予對謝清呈沒有那麼高的信任度。

他隻覺得謝清呈這張嘴兒現在在他看來,成了一個他很想堵住的威脅,最好再往裡麵狠狠塞些東西,就和被綁縛的人質一樣,讓他含得連話也說不了,這樣就不會把他的秘密漏出來。

謝清呈看著他:「你說你隻想過普通人的日子,又為什麼要冒險進火場用血蠱搶時間救那些病人。」

「因為想和是從來不一樣。」賀予說,「我想當個正常人。但我始終是個精神病。」

「我進去救人,第一是因為火勢還沒有蔓延到那一邊,我知道來得及。第二,你記得我和你說過,人和人永遠無法理解,也無法共通吧?就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物種。我覺得比起你們,那些人更像是我的同類。我唯一和他們不同的,隻是偽裝的比較好而已。」

賀予淡漠道:「如果連我都覺得他們的命可有可無了,那還有誰會把他們也當做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來看待。」

就像一個社會,一個團體,一個正義組織,一個黑/幫聯盟。無論怎麼樣的人,都是需要同類的。

因為絕對的孤獨,會把人逼瘋。

賀予就是這樣一個太過孤獨的人,沒誰能理解他的病痛,別人都隻能聽他的形容,流於表麵地知道他的痛苦,那三個與他完全同病的人都已經死了。

他隻能去相似的人群裡,試圖找到一點點和世界連接的浮橋。

但這樣的賀予同時也很危險,他可以蠱惑那些同類的心,他的血液就是對精神病人的嘉獎,他的言語就是那些人不可違抗的命令。

如果他願意,他是可以利用這一點去犯罪的。

——也難怪他不願意讓別人知道。

更難怪他想堵唯一知情人謝清呈的嘴。

謝清呈:「同類對你而言就那麼重要。重要到連命都可以不顧。」

賀予冷淡道:「醫生,你不會懂我們。你在光明處,黑夜是你看不到的。」

「……」謝清呈嘆了口氣,也不想再和他繼續這個話題了。

「最後一個問題。既然你有血蠱,為什麼之前在對付江蘭佩的時候不用?」

「因為不穩。」賀予說,「我的血也有一定可能會讓病人瘋得更厲害,那種情況下我賭不起。不像你——」

他說到這裡,忽然頓了一下。

「你也真是,人都在對方手裡了,還和我說辛格瑞拉的事情,你這樣豪賭,就不怕我反應不過來?」

「我這樣賭,是覺得你挺聰明的。」謝清呈淡道,「而且我上次去你寢室換衣服,你想和我說的不就是辛格瑞拉嗎?」

賀予靜了一會兒,終於低頭嗤笑,謝清呈也抬手抵了一下額頭,兩人之間直到此時,才終於有了些劫後餘生的輕鬆與緩和——

是,他們倆都還記得那件事,沒想到成了及時報警救命的暗語。

那是賀予大概八九歲的時候。

謝清呈當時覺得賀予除了基本的醫療項目之外,也需要多出去散散心。很多醫生會認為,對於精神病人的治療,大多需要依靠藥物,但是謝清呈是另一學派觀念的,他認為精神狀態是人對於所處環境的一種反應,不應該把精神病人當作一個單獨的病案個體和社會割裂開來,藥物無法在精神疾病的鬥爭中起到決定作用,一個病人能不能走出來的關鍵,在於重新建立他與社會,與家庭之間的橋梁紐帶。

於是,他把這個意見和呂芝書說了。

呂女士在打著商務電話的百忙之餘,抬起眼不好意思地對謝清呈笑笑:「我沒時間,謝醫生,你帶他去吧。」

謝清呈壓著火:「他是你的孩子。」

呂女士談生意談出慣性了,頭也不抬地:「我給你加錢。」

「……」

然後呂芝書就拿著手機高談闊論地走了,她好像首先是一個商人,然後才是一位母親。胖胖的貴婦人自始至終都在電話裡笑眯眯地叫著「張總,李總」的,視線從未落到謝清呈身上哪怕一次過。

更別提站在謝清呈身後的賀予了。

謝清呈回身低頭,卻見賀予對於母親的舉動並沒有在意,他好像已經很習慣於這樣的親子關係了,正坐在沙發上眼也不抬地給自己剝一隻金黃燦爛的大橘子。

那橘子比他的手還大,剝到一半,賀予沒有握住,橘子落到地上,咕嚕嚕地滾去了茶幾底下。他跳下沙發,想伸手去撿,視野裡卻映入一隻鮮艷欲滴的平安果。

「掉在地上的還吃?」謝清呈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心軟,他把平安果遞給了賀予,拾起了落了灰的橘子。

「明天我帶你去遊樂園。」

於是第二天謝清呈就帶了妹妹和賀予兩個人一同去了遊樂園。謝雪性格好,愛笑,會照顧弟弟,賀予整個人的狀態似乎好了不少。

但是回來的時候,天忽然下起了大雨。

好不容易打到車,三個人都已淋得夠嗆,而賀家別墅在遠郊,距離有些長,謝清呈就把倆孩子先帶去了醫學院宿舍。

謝清呈的大學宿舍也和現在賀予的學校一樣,四人一間。

他帶著倆落湯雞回來的時候,室友們都忙著在實驗室搞項目,寢室裡空無一人。

「哥哥!你養的仙人掌開花了!」謝雪一進屋就熟門熟路地撲到謝清呈的書桌上,燦笑著撥弄起了蛋殼盆栽裡簇著一圈鵝黃色小花的仙人球,「哇……好漂亮呀。」

她顯然已經不止一次來她哥的宿舍串門了。

謝清呈給兩人各泡了一杯熱薑茶,不由分說地塞到倆孩子手裡。

「趁熱喝完。」

謝雪喜歡辛辣的食物,捧著薑茶就唧唧地喝了起來,一杯熱薑茶很快就見了底,賀予卻不行——少爺吃不得刺激性太強的東西,低著頭捧著杯子半天也喝不進兩口。

謝清呈去浴室洗手了,賀予正不知該怎麼處理這一杯熱辣沖鼻的東西,旁邊謝雪卻一聲滿足的喟嘆:「好好喝哦。」

「……」賀予側過臉,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

感受到了他的視線,謝雪也扭頭,沖他嘿嘿地笑了,眼睛直往他杯子瞟:「如果你不喜歡的話……」

「不,我很喜歡。」賀予淡道。

「怎麼可能,你看你這麼久了才喝這麼一點點!」

賀予笑了一下:「就是因為喜歡,所以才舍不得喝。」

「……哦……」謝雪好像被說服了,有些遺憾地點了點頭,正準備把目光轉過去。

賀予直到這時候才把自己早就想拱手送人的馬克杯遞給她:「給你。」

「哎?你、你不是喜歡嗎?」

「你想喝我讓給你。」

小傻逼的眼睛一下睜大了,感激地接過熱薑茶。

賀予不忘淡定地叮囑傻逼:「喝快點,不能被你哥哥發現我把我這杯讓給你了。不然他又會訓你。」

「嗯嗯嗯。」被賣了還在替人數錢的謝雪感激涕零,咕咚咕咚以極快的速度一口氣把熱茶喝了個見底,還差點被嗆住,「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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