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番外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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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可過得習慣?」

「侄兒一切都好。」

薑舒點了點頭,看著青年和自己頗有幾分相似的眉眼,輕聲嘆道:「一晃眼,大兄離世都十年了,你也到了能當家做主的年紀。」

想當年,他剛穿來時,對方還隻是個剛到自己月要間高的小蘿卜頭,一晃眼工夫,就和他差不多高了。

八年時間說長不長,卻足以將那稚嫩小童變為如今修長挺拔的雋秀青年。

聽叔父提起自己的年紀,薑澤不禁有些緊張,以為叔父是想替自己做媒。

他心裡忐忑地想,若是叔父真要給他做媒該如何是好?叔父眼光如此之高,為他選的妻子定然是德行與才貌兼備的妙人,可他現在還不能成婚,成了婚怕是就不能完成他下一步的人生規劃了。

想到自己明年想做的事情,薑澤攥緊了衣袖,正思索著要如何委婉地拒絕叔父的好意,就聽薑舒緩緩提起了另一件事。

「阿澤,你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我雖不比你年長多少,但好歹比你多吃了幾年飯,總能教你些東西。」薑舒語重心長道,「此事我考慮許久,也同你祖父母商量過,他們都已同意,如今就看你的意思。」

「我欲收養你為後嗣,你意下如何?」

薑澤詫異地抬眼,對上薑舒溫和的目光,愣了片刻怔怔道:「叔父要過繼我為子?」

薑舒:「不錯。」

薑澤一時失語,難以回復,心緒復雜,混亂如麻。

他當然知曉叔父與謝尚書的關係,住在密陽郡府那段時日,他是最知曉他們二人之間的相處狀態的。

正因知曉這些,他才懂得叔父做此決定的緣由。

顯而易見,叔父已決定為了謝尚書一輩子也不娶妻,不留子嗣,而今叔父收養他為子,就等同於是準備將他作為皇位的繼承人培養了。

薑澤感到心慌無措,他當然高興叔父選中自己,可以他的能力,當真能撐得起叔父打下的江山嗎?

仿佛看出了他的糾結,薑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可以慢慢考慮,這不是件小事,不用著急回復我。」

然而薑澤在低頭深思稍許後,卻很快冷靜下來,口氣沉穩地說道:「侄兒自幼欽仰敬慕於叔父之德,若可喚叔父為阿父,阿澤自然萬分願意。

「但在定下此事前,可否容阿澤先去完成一個心願?」

「哦?」薑舒揚了下眉:「你有什麼心願?」

薑澤深吸了口氣,然後回答道:「侄兒看了《沙悟淨遊記》,才知這天下竟如此之廣袤,東洋大海,豐草長林,千斤重的神龜,高塔般的巨樹,若不能親眼一見,實為人生憾事,故侄兒打算,在來年開春之時背上行囊,前往遊歷河山,周遊四方。」

「遊歷河山……出去漲漲見識也好。」

薑舒心想,自己過繼薑澤為子,確實是抱著培養其為繼承人的心思。

一直以來,他都是這個想法,從親戚中選擇合適的後輩接他的位子,而薑氏子弟中最親近的自然是薑澈和薑顯的孩子。

選定薑澤前,他也曾猶豫過許久。

猶豫的點在於薑顯已經長大,三觀一旦形成,就不容易再改變,而二兄的兩個兒子都還很小,他若從小帶在身邊培養,興許能教出更適合皇位的後代。

但之後深入一想,又覺得這其實沒什麼可猶豫的。

他沒帶過孩子,縱使把白紙般的孩童交給他,他也未必能培養出合格的繼承人。

薑澤雖非從小接受皇子教育長大,可他到底是在郡學那樣開放的學習環境中成長起來的新時代青年,底子是相當優秀的。

他成績優異,能保送太學,敬重長輩,對友友善,品德才學都很過關,最重要的是,他是從戰爭年代成長過來的。

他幼年喪父喪母,受過苦,也見識過這個國家是如何從傷痕累累、四分五裂慢慢地恢復成現在的太平盛世,所以他懂得珍惜,擁有憂患意識,這一點,對於成長於和平富貴年代的孩子而言,是無論如何也體會不到的。

況且,當初若非薑澤的一番話點醒了他,他說不定就真的隨著馬車前往外祖家避難了,那也不會有之後的種種……

所以說,薑澤同這皇位還是頗具淵源的。

「我給你兩年的時間,好好體驗人生。」最終,薑舒答應了他的請求,「除此之外,我會給你安排同行的師者和護衛,在旅途中也不能放鬆學習,要注意多觀察民間百姓各行各業的生活狀態,每周一篇遊記,回來時我會檢查。」

雖然突然多了門功課,但薑澤明白這是叔父為培養他的能力,心中毫無怨言,起身拱手道:「多謝叔父,侄兒會用心感受的。」

談完此事後,薑澤告辭回校。

他在時,謝愔一直沒有開口,他一離去,便忍不住問:「這便是殊弟今日所說的繼承人?」

「不然你以為何?」薑舒切著肉,漫不經心地朝他投去一瞥,「難不成,我還真要應我那叔外祖所言,就為了留個子嗣,耽誤人家女子一生?」

謝愔確實有這麼猜想過。

即便薑殊曾向他許過無妻無後的承諾,可他畢竟是皇帝,縱使不納妃子,不封皇後,為江山社稷安穩而同女子生下子嗣,這也是理所應當的。

身為臣子,他無權阻止。

因為這一猜測,謝愔一整日心緒不寧,薑殊朝堂上萬般無奈所說的那句「繼承人會有的」就像夢魘似的纏繞著他。

他甚至想過,假若此事一定要發生,那最好就由他來安排。

他會安排偷天換日,哪怕皇族血脈會因此而混亂不清……這已是他所能接受的極限。

好在,殊弟一直是他的殊弟,不會因為坐在那個位置,就變了心意。

「現在高興了?」薑舒恬淡地睨著他問。

謝愔不聲不言,覺得自己確實關心則亂,思慮得過多了些。

仔細想來,薑殊在這件事上一直是態度坦然的,分明什麼也不會發生,他卻暗自焦慮苦惱許久,不禁慚愧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等等!」薑舒來不及阻止,眼看他一口氣喝下了半玻璃杯的葡萄酒,頓時擔憂起來,「這可是酒啊,不是葡萄汁。」

「放心,我的酒量已長進不少。」

「你看我信嗎?」

謝愔輕鬆自若地笑了。

薑舒緊盯著他的眼睛,想看出他有無醉意,爾後就聽對方用清泠的嗓音朝自己叫了聲「夫人」。

果然……

「我說什麼來著……」

薑舒剛要嘲諷他的酒量,就見謝愔一派鎮定從容地說道:「殊弟是在等這個嗎?」

薑舒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自己受了騙:「好啊,你敢戲弄我。」

他望了圈周圍,見二樓無侍者在,就壓低聲故意用逗人發笑的語氣道:「朕要治你欺君之罪。」

謝愔臉上又浮現笑意,邊笑邊一本正經地接話:「臣領罪,請陛下責罰。」

「那……罰你再喝一杯。」

說是再罰一杯,薑舒卻不敢給他倒酒了,隻給他倒了杯檸檬水,免得人真喝醉了又要他哄小孩兒似的照料。

困擾心頭的愁緒解決,謝愔明顯心情大好,眼底的笑意未散去過。

兩人就這樣說說鬧鬧地用完了餐,待乘車回去時,暮色早已籠罩街市。

自薑舒登基,便免除了巽陽城的宵禁,故此刻街上仍有不少店鋪開著,從門窗透出的燈火光芒映照著鋪子的招牌,也照亮了回去的路途。

夜風兜著冬日的寒意吹在馬車上,從簾子搖晃的縫隙中化為絲絲縷縷清冽的涼意探入車廂。

方才,謝愔隻喝了半杯葡萄酒,神思還很清醒,反倒是薑舒自己喝得多了些,腦中蔓延著膨脹的醉意,眼睛也開始泛起霧來。

他眯著朦朧的醉眼,靠在車窗的玻璃旁,望著前方燈火明麗的街道。

那店鋪門口高掛的燈籠就像一盞盞路燈,某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看到了現世的街景。

可惜火燭的光芒再如何明亮,到底比不上後世的霓虹燈流光溢彩,錯覺在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再過一年,城裡的百姓就能用上電燈了。」薑舒按著腦袋說。

「電燈?」

「嗯,燈火萬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盛世美景,屆時你就能看到了……」

謝愔見他似有些醉醺醺的,就說:「若是乏了,可靠我肩上睡會兒。」

薑舒也並非完全醉了,隻是被酒精的作用放大了身體的疲倦困倦,有些迷迷糊糊的,想打瞌睡。

他收回了視線,往謝愔身旁靠了靠,傾斜著身子將腦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謝愔便順勢從後方攬住他的肩膀,握住了他搭在自己膝蓋上的手。

男子的衣衫柔滑,散發著令人安心的溫熱馨香。

薑舒不禁湊近他的脖頸,過了片晌,嗓音低啞地喚道:「謝卿。」

謝愔應聲:「我在。」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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