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四十八個小哭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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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他才五歲。

老道看他生母大著個肚子, 但四肢卻瘦弱的像是隨時會被肚子壓垮一樣,所以才收留的她。

道觀裡有個很老很老的女人,是上個世紀留下來的接生婆, 也得虧是有她在, 那個孩子才能出生。

生下這個偷來的孩子後,那位瘦弱的母親就昏迷了兩周。

她並不知道自己生下來的孩子從未哭鬧過, 接生婆迷信,剛生下來時非要聽那一聲啼哭, 可無論怎麼輕拍,孩子就像是天生的啞巴一樣, 連張嘴都不會。

還是老道說是活的就行, 這才作罷。

女人醒來後,老道跟她說該給孩子取個名字。

她說:「阿難(nàn)。」

咬重的字音,透著無盡的恨意。

阿難天生就和別的孩子不一樣。

大概因為是「接生婆」把他從生母的肚子裡拉出來的,沒有正規的醫療條件,所以出了什麼問題。

當然也有可能是為了印證這個名字, 他就是劫難。

他學什麼都很快, 無論是說話還是走路。

三歲的阿難聽老道念一遍經書,就能夠倒背,老道誇他是個神童,還笑著說或許他是天定的道士, 未來可以接手他的道觀。

但他的生母卻是躲在那陰暗的房間裡, 於黑暗處, 冰冷而又驚恐的注視著他,

就仿佛真的在看什麼災難一樣。

不過三歲的阿難知道。

他的生母隻是生病了。

因為有時她不用那樣的眼神盯他時,也會溫溫柔柔的牽起他的手,會一遍又一遍的撫扌莫著她央求老道幫忙找人熔了成了一把長命鎖的銀鐲子, 耐心而又歉疚的告訴他他本來該有更好的生活。

阿難聽不懂。

卻又好像能夠明白。

可小小的他覺得這樣挺好。

道觀的人對他們都不錯,雖然生母犯病的時候會掐著他的脖子問他怎麼不去死,但不犯病的時候,生母也會抱著他哭著道歉。

至少她也還是愛他的。

隻是老道跟阿難說——

「你已經在一個扭曲的環境裡長大了。」

阿難聽不懂。

卻又好像能夠明白。

直到阿難五歲。

他能聽懂的話和事已經多了很多,但不明白的事情卻也比以前更多。

他有無數個為什麼,卻不會有一個被他擺在明麵上。

道觀裡所有人都知道生母對他的態度很微妙,不過沒有人會心疼他。

因為每個人都覺得阿難並不在意。

畢竟阿難從出生起,就隻有一個表情,無論是被誇贊還是被打罵,他都是那副模樣,像是一個被設定了程序的機器人,沒有笑容和情緒。

「我該在意嗎?」

小小的阿難規規矩矩的坐在棋桌前,看著老道自己對弈。

老道說:「作為一個人,你的確該在意。」

阿難又問:「我該在意什麼?」

老道靜靜的看了他許久:「你該在意你的生母。」

阿難說好。

然後……阿難學著大家的模樣沖他的生母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扁平的唇線僵硬的揚起的那一瞬間,生母手裡的茶杯也狠狠的朝他砸了過來。

直接砸在了他的額角上,讓他的大腦在剎那間就無法思考,視線也模糊了起來。

老道驚慌的捂住他的傷口,阿難卻隻是放下了自己的嘴角,有些不解卻用極其平淡的語調問生母:「你不喜歡我笑?」

生母就在這一句話中徹底爆發:「你也在嘲笑我是嗎?!就連你也要嘲笑我了是嗎?!」

「是——!」

「我他媽就是小三!我是知道他裴合山有家室,我就是為了那幾個錢故意的!」

「但是誰都可以嘲笑我唯獨你不可以!」

「因為你他媽也是小三的孩子,還他媽的是個私生子,是個賤種!是個野種!」

……

阿難極其平靜的捂著自己的傷口,看著老道頭疼的製服住開始胡亂砸東西的女人,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這間狹小的屋子。

等老道再度找到他的時候,阿難脖子上掛著的那把長命鎖已經不見了。

老道問:「你難過了,所以把它丟掉了嗎?」

他以為星星的孩子學會了人類該有的情緒,可阿難卻隻是說:「我在學你說的在意。如果我在意的人討厭我,我應該把她送給我唯一的禮物丟掉……不對嗎?」

那時老道沉默的看了阿難很久,最終隻是一聲輕嘆:「你像修了無情道卻要來人間渡劫的神佛。」

不過自那之後,阿難就不會再勾嘴角了。

他習慣性的將自己的唇線繃直還要往下壓一點,將那張本就過於冷淡的臉添了幾抹刀鋒,更顯淩厲。

裴予帶鬱清去蹦極那天,他下唇被鬱清咬破的那層皮還沒有完全好。

也有可能是因為鉗進了肉裡,所以他淺色的唇上有一點明顯的深色傷口。

看得鬱清心虛極了。

裴予雖然總是會咬他,但都是很輕的,要不了兩天就能消掉,也不算疼。

但他那天……是真的下了狠勁的。

鬱清瞥了眼裴予,默默的掏出了自己多餘的口罩遞過去:「……叔叔。」

裴予垂眸掃了眼,沒接。

鬱清又心虛的甩鍋:「欸,你傷口好得太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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