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鑄劍師的痛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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鑄劍師的演技實在太過浮誇,連延景明都看得出來虛假。

這麼一個滿臉胡子的大漢,蹲在地上悲痛不止,恨不得滿地打滾,那場麵簡直有說不出的詭異,延景明一時竟不知自己能說什麼話才好,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轉頭看向知州,壓低聲音,疑惑問:「他怎麼了?」

知州也不知道這鑄劍師是怎麼了。

他心中有個猜測,覺得鑄劍師或許是看見被延景明輕易彈斷的劍,心生驚恐之意,不想讓延景明再去禍害他的劍廬,才出此下策,憋出這萬分次等的演技來。

可若是如此,那豈不是就說明……

他送給太子妃,又被太子妃折斷的那柄劍,其實是正品。

知州:「……」

知州簡直不知如何才能表達出自己心中的震撼。

他是真沒想到,太子妃這樣看似柔弱的美人,那手腕伸出來可比他的手腕要細上不少,其中竟蘊含著這般令人震驚的力量,輕輕一彈便可折斷一柄寶劍,隨意便能斬斷刀鋒劍刃,這絕不是尋常人能有的力道,也怪不得世上總有人傳聞西羯人皆怪力,全是以一當百的猛士。

這西羯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也正在此時,知州忽而想起當初師爺同他說太子妃喜歡武器時,所舉例的京中逸事,是那太子右衛率秦衛征,送了延景明一張巨弓。

巨弓。

他怎麼就忽略了「巨」這個字呢!

隻不過此時懊惱,顯然也已來不及了。

他原想靠著鑄劍師來挽回自己的過錯,可鑄劍師擔心劍廬被毀,裝著肚子疼死活不肯從地上爬起來,這讓知州都覺得有些為難,他糾結片刻,也隻能蹲下身,假裝關心鑄劍師病情,一麵壓低聲音著急勸說,道:「別裝了,你演技好差!」

鑄劍師:「……」

鑄劍師執迷不悟:「哎喲!我肚子好疼!」

知州:「太子妃已經看出來了!」

鑄劍師死教不改:「哎喲!它真的好疼!」

知州:「……」

鑄劍師當然要死教不改。

為了他那一劍廬的劍不至於同這柄劍一般被延景明一指彈斷,他說什麼也不能帶延景明去劍廬,至於演技假不假,對方看不看得出來,甚至想不想責罰他都無所謂。

他劍廬中的那麼多劍,它們值得他的付出!

知州沒有辦法了。

他也聽說過,據說太子妃脾氣不錯,很好說話,雖不至於因為此事就責罰他,可他也難免要給太子和太子妃留下一個辦事不牢靠的印象,隻不過師爺不在此處,他一人想不出辦法,也沒有辦法,那麼眼下此景,他也就隻能跟著鑄劍師一道裝死了。

知州不免低聲威脅,道:「你要是再喊肚子疼,我也要跟著你一道疼了!」

鑄劍師:「啊喲,好疼好疼啊。」

知州:「……」

知州捂住了自己的頭,露出他遠比鑄劍師精湛百倍的演技,裝出一副急症發作頭暈目眩的模樣,並不像鑄劍師一樣嗷嗷亂喊,他隻是順著地滑下去躺下,而後一動不動,死也不肯從地上爬起來。

他本就有病在身,延景明一直覺得他看上去憔悴不已,好像隨時就會暈倒,此時他的昏迷雖然有些突然,可多少也還在他事先的預料之內,延景明並未太過驚訝。

他甚至沒有去琢磨知州究竟是真暈假暈,隻是忍不住撓了撓頭,實在弄不清當下這到底是怎樣的情況,到最後也隻能轉頭求助與身後的溫慎之,小聲開口,問:「窩們要叫大夫嗎?」

溫慎之微微挑眉,道:「不必。」

何止是不必找大夫,他甚至覺得自己隻要簡單同這兩人說幾句話,便能讓地上癱倒的兩個人爬起來。

溫慎之繞過桌案,走到地上挺屍的二人麵前,緩緩同延景明開口,道:「這劍廬,就不去了吧?」

那鑄劍師睜開一隻眼,豎起耳朵,小心翼翼仔細偷聽兩人接下來的對話。

延景明本來也對中原人的劍廬沒什麼興趣,方才是這鑄劍師非得拉著他去劍廬,他才勉為其難答應的,今天天氣還這麼熱,若是可以不去,他當然很樂意。

延景明飛快點頭,道:「窩也不想去的。」

鑄劍師的肚子疼好似突然便好了一些,已可以扶著一旁桌案站穩了,而那昏迷知州蒼白的臉色也恢復了不少,看起來好像接下來再有一句什麼承諾,他便能從地上站起來了。

溫慎之又道:「你圖紙上的劍,應當並不難鑄成。」

鑄劍師:「……」

延景明皺起眉,以他所了解的西羯的鑄造技術而言,鑄造那麼多機關可是天大的難事,尋常鐵匠隻怕難以為之,往大鐵棍上打十根刺就已經很厲害了,他那圖紙上可畫了少說有

上百根,這絕對不是一般的鐵匠做得到的。

延景明自然不住搖頭,道:「米有的事,窩的圖紙很難的!」

溫慎之淡淡道:「天下第一的鑄劍師,總該辦得到。」

鑄劍師:「……」

話說到這份上,鑄劍師怎麼也該明白,對他而言,當下究竟是何等的困境了。

眼前的年輕太子,顯然是在威脅他。

他若是此刻再不爬起來,不去答應這太子和太子妃鑄「劍」的請求,他相信太子的下一句話,應當就是慫恿太子妃再去劍廬看一看了。

鑄劍師捂著肚子,施展他並不優秀的演技,艱難從地上爬了起來。

「太子妃放心。」鑄劍師故作虛弱道,「這劍,草民可以啊!」

延景明:「你的肚子……」

鑄劍師:「已經沒事了!」

延景明:「……」

鑄劍師拍著月匈脯保證:「給草民幾天時間,草民一定為太子妃圓夢!」

延景明:「嗯……」

延景明決定再相信一次中原人。

他請鑄劍師走到桌邊,將自己手中的圖紙擺在桌案上,而後認真同鑄劍師道:「這個劍,上麵有很多呱唧。」

溫慎之改口:「機關。」

延景明:「要用的時候就可以biu粗來的。」

溫慎之:「彈出來。」

延景明:「劍一定要硬。」

溫慎之解釋:「多重都可以,但絕不能輕易就能被掰斷。」

延景明:「還有喏,劍身和劍柄是一體的,它隻是看起來像劍。」

溫慎之補充:「你就當做個狼牙棒就好了。」

延景明覺得自己說完了,溫慎之補充得也很到位,他非常滿意,便眨著眼睛看向鑄劍師,問:「泥明白了嗎?」

鑄劍師:「……」

鑄劍師算是明白了。

這西羯來的太子妃就是個奇人。

那被彈斷的劍,就是他早年鍛造之物,雖然不如後來的技藝精巧,可也絕不該是輕輕一彈就能斷的。

至於那把刀,他也認識,是他專於鍛造刀具的師兄的得意之作,說是集了外觀精美與刀刃鋒利實用等特色,在武林盟的品鑒會上賣出高價的寶刀,卻也在這太子妃手中抗不過兩個來回。

他看著那折斷的刀劍,便忍不住心中淒哀的痛楚,好容易深吸一口氣,從中回過神來,恭恭敬敬開口問延景明道:「這……還有一件事。」

延景明好脾氣詢問:「泥說。」

鑄劍師尷尬詢問:「怎麼樣的劍……才算是硬的劍?」

他若弄不清延景明力道的頂峰,隻怕打出的劍還是要被延景明折斷,他怎麼也得有個預估準備。

可這問題,延景明也不知如何回答。

他從未去試過自己力氣的深淺,隻知道他小時候練武時,控製不好力道折斷武器是常事,除此之外,母妃從不讓他學習那些過於精細的活計,母妃總覺得他會將西羯國中極為珍貴的工具弄壞。

而今他年歲稍長,也能更好控製自己的力氣了,可就算如此,他在同溫慎之學寫字時,還是弄斷過很多枝毛筆。

想到此處,他又覺得這都是溫慎之的過錯。

若不是溫慎之同他說下筆要有力道,他又怎麼可能將毛筆按斷呢!

延景明仔細思索未果,溫慎之卻有無數的例子可以和鑄劍師說。

在這件事上,他可太有發言權了。

「兩三隻羊,扛起來就走,不在話下。」溫慎之認真嚴肅同鑄劍師說道,「拉斷過少說十張弓,手投羽箭打碎過瓷瓶。」

鑄劍師:「……」

「按斷過十幾把毛筆。」溫慎之想起來就害怕,「寫字時用毛筆戳穿過好幾張桌子。」

鑄劍師:「……」

延景明小聲嘟囔:「都怪你。」

溫慎之卻好像沒有聽見延景明的話,認真想了片刻,再為自己上頭的例子加上一個了不得的實施狀態。

「很輕鬆。」溫慎之說道,「也就兩三頭羊吃力一些。」

鑄劍師看延景明的眼神已經不一樣了。

「太子妃真乃當代猛士。」鑄劍師發自內心感嘆道,「勇猛神武,旁人難及。」

延景明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也就一般般吧。」

鑄劍師又轉頭看向了溫慎之,心中對溫慎之的敬佩之意,遠比對延景明還多。

若延景明是神武猛士,那溫慎之就是看似普通,實則深藏不露,令人震撼。

太子同這樣可怕的西羯人一道生活,竟還能留得命在,沒有缺胳膊少腿也不曾有什麼殘疾……

他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

……

鑄劍師又同延景明討論了一會兒這劍鍛出來後的具體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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