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個個凶神惡煞又蠻好相處的(1 / 2)
破廟,年久失修。
破門,搖搖欲墜。
破敗的荷花池裡,沒有一朵荷花,隻在中央有一座假山,假山的平坦處,擺著一個佛龕,顯得古裡怪氣的。三更半夜,初秋的野風一吹,佛龕裡發出哐當哐當的響聲。
四處散發著金錢的味道。
這番蕭索破敗的景致,在月光下,顯得異常詭異,甚至連妖魔鬼怪都懶得搭理,隻願讓這衰敗的寺廟早些完蛋。
嘩啦!
淺淺的池塘裡,泛起陣陣漣漪。借著月光,一個黑影下了水,似乎是在池塘裡扌莫索著什麼。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髒兮兮的一枚永平五銖錢!上麵滿是青苔和淤泥,僅僅能從尺寸,去判斷它是永平五銖,而且還不是官府版本,而是民間私鑄的!
因為隻有民間私鑄的永平五銖,才會那麼小!官方版本比這玩意大一圈!
宣武帝永平三年(公元510年),北魏宣武帝為了改變之前孝文帝時發行的「太和五銖」流通混亂的局麵,特意改製新鑄的。可惜,北魏皇族元氏一族無人通曉貨幣理論,這次改製,不但沒有改變北魏貨幣混亂,物價波動劇烈的臭毛病,反而引發了更多更大的問題。
比如說這種民間私鑄的「小錢」,就真的隻是小錢,小到根本用不出去!
「撈了半天,就這一個小錢(民間私鑄),破廟也是要揭不開鍋啊。切,還皇家寺廟呢!」
池塘裡的黑影喃喃自語的嘲諷了幾句,將這枚小錢隨手丟到池塘裡,順便看向月光下稍顯突兀,那個假山上的佛龕。
風一吹,銅板撞擊木板的聲音,令人無比愉悅。
黑影似乎猶豫了那麼一兩秒,繼續自言自語說道:「佛渡有緣人,你我有緣,在此地相會,乃是千年修來的緣分。所謂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不對不對,佛祖你要這麼多錢乾嘛,銅臭隻會讓你黯淡無光。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讓施主我,來替你解脫吧。」
黑影慢慢的靠近假山上的佛龕,他在心中默念著:我就拿一點點,我絕不多拿,就拿億點點。
假山附近的淤泥頗多,黑影艱難的邁步,好不容易攀上假山,結果卻被這裡到處都是的銅錢,弄得險些滑倒!
「我勒個去,太凶險了!」
黑影在即將滑倒的關鍵時刻,用手抓住佛龕,堪堪穩住身形。
「謝了佛爺。今日找你借點錢救命,救人一命勝造七七四十九級浮屠不是?」
他一鬆開手,就看到這年久失修,又被金錢壓得不堪重負的佛龕,猝然解體!
「哐當!」
「嘩啦!」
木板落地如暮鼓晨鍾。
銅錢散落如水銀瀉地。
黑影呆若木雞,徹底傻掉了。
以他今日的所做所為,這個破廟隻要還有和尚,一定會把他吊起來打,打累了以後再火烤,送去西方極樂。
不,是下阿鼻地獄!要多慘有多慘那種!
「什麼人!」
「有人動了聖物!」
「逮住他,快去稟告住持!」
驚嚇三連,黑影看到十多個點著火把,影影綽綽拿著長棍的武僧,急急忙忙的朝著他而來。貌似不太客氣的樣子。
一個破廟養這麼多武僧,這麼有錢你倒是提前說啊!你說啊!不能偷我可以騙啊!
早知道你們這麼厲害,我還踹什麼寡婦門,挖什麼絕戶墳啊!
黑影心中暗罵這破廟喜歡裝逼,身體卻是不慢,拔腿就跑想要風馳電掣,可惜在荷花池裡,哪裡跑得快,一走三滑時不時踉蹌一下。
等他蹚出池子的時候,正好被一群麵相森然的武僧團團圍住,這下插翅也難飛了!
武僧的擒拿功夫相當了得,三下兩下,就將黑影的雙臂架住,隻有腦袋能夠勉強活動了。某個穿著常服(僧服的一種,皂色,日常穿),麵相本應該很憨厚的和尚,此時正對著他怒目而視!
「貧僧道靜,是不是永寧寺派你來搗亂的?」
和尚開口就問了一句讓人扌莫不著頭腦的話,幾乎是咬牙切齒。
他一把扯下滿身淤泥倒黴蛋臉上的遮布,頓時被對方俊朗的容貌弄得晃神片刻。
好一個偏偏少年郎,劍眉朗目,麵有正氣,多一分剛硬則粗魯,多一分俊秀則娘炮,可謂是長得「恰到好處」。
隻是這廝不乾人事!白白糟蹋了爹娘的恩賜!
道靜一想到自己未出家前,就因為容貌醜陋而被人嘲笑,頓時心中就湧起三分火氣。
「不說是吧,貧僧今日就要讓你知道,褻瀆佛祖是什麼後果。來人,直接送他下阿鼻地獄!官府那邊,貧僧會去知會一聲的。」
自鮮卑北魏孝文帝入洛陽以來,惠及民生的大事沒怎麼乾,佛寺倒是修了不少。發展到今日,整個洛陽已然是寺廟林立。
官府在冊的寺廟就有1367座!號稱「佛國」!
和尚,尤其是官府冊封,尤其是負責管理寺廟的和尚,話語權不是一般的大,官府也要禮讓三分。
「鄙人姓劉名帥哥,我要見住持,你根本不是住持,你無權處置我。」
姓劉可能是真的,但帥哥乃是紅果果的嘲諷,道靜和尚眉毛一挑,恨不得給他一拳。
「唉,想不到洛陽的佛寺也內卷得這麼厲害,你們聖明寺,是很怕永寧寺對吧?」劉帥哥繼續嘖嘖感慨道,毫無階下之囚的自覺。
如果你不醜,又怎麼會介意別人說你醜呢?
劉帥哥一句話說得道靜和尚要暴走了……偏偏這家夥說的是人人皆知的大實話。本以為自己佛學頗有造詣的道靜和尚,此刻才深深認識到自己的涵養還不太夠。
而且這世間需要被佛祖「拯救」的人實在太多了,就像眼前這位一樣。修行是一輩子的事,任重而道遠。
「將他放了吧。」道靜深吸一口氣,無力的擺了擺手。戒嗔乃修行的本分,無須動怒。
有些人油鹽不進,你能把他怎麼樣呢?狗咬人一口,人就直接咬回去麼?
武僧們鬆開劉姓帥哥,那位爺揉了揉自己酸脹的肩膀,用探究的目光看著道靜。
「走?不不不,我要見住持,不讓我見住持,可是你們的損失哦。」
某帥哥似乎並不想走。
離開這裡有什麼意思,外麵不過是個更大的監獄罷了。
這年代無權無勢的人,哪一天不是水深火熱?你是選水深還是火熱。亦或者來個套餐?
「道靜師弟,讓貧僧來跟這位施主說吧。」
圍成圈的武僧分開一條道,走出來一位胡須濃密,頭發茂盛,穿著常服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