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三十九章(1 / 2)
晚上六點。
暮色四合, 雲霞漫天。
刑偵大隊三樓會議室。
做完工作匯報工作的警員們稀稀拉拉從樓上下來,隻有駱崢還停留在主位,盯著屏幕裡的文件報告。
老於見狀, 悠悠閒閒地湊過去, 「駱隊,這都幾點了, 還不吃飯。」
被他這麼一提醒,駱崢微微晃神,下意識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時間, 第一反應就是,他給梁滿月發的那條信息,梁滿月還沒回。
或許是她回了,他還沒來得及看。
於是伸手扌莫了下口袋,卻發現手機沒帶在身上。
老於不清楚情況, 在他旁邊的桌沿兒上靠坐著,「走啊, 晚上一起擼串去,小丁他們那邊都開始商量地點了。」
「不去, 」駱崢沒什麼情緒,扣上電腦, 抄著口袋起身, 「晚上有事。」
倆人一起往外走。
老於無語的要死,「又有事兒?啥事兒啊天天有。」
跟著駱崢踩著台階下二樓,他調笑著說,「別告訴我你真談戀愛了。」
這聲音不大不小。
引得二樓聚堆找串店的幾個小孩兒往上瞅。
駱崢沒好眼色地橫了老於一眼。
老於做了個給嘴巴拉拉鏈的動作,轉頭麻溜兒去了大夥兒那邊。
駱崢一個人回了辦公室。
在淩亂的桌麵上掃了兩眼,從一打文件底下扌莫出手機。
手機按亮, 屏幕上堆積著一堆有用沒用的短信,駱崢視若無睹,直接點進微信,結果剛點進去,就看到置頂那裡一條明晃晃的未讀消息。
翻來覆去不過十個字,也沒用任何多餘的標點符號。
卻如墜千金,直接把人拽進冰冷的湖底。
駱崢眉峰緊凜,眼底瀲著濃稠冷冽的情緒,死死盯著「到此為止」幾個字,一種既憤怒又沉悶如同龜裂般的鈍痛感抽走全身的理智。
他退出微信,直接把電話打過去。
然而回應他的,是一遍又一遍的未接提示。
駱崢死死咬著後槽牙,額間脖頸青筋凸顯。
沉默幾秒。
他猛地抄起桌上的車鑰匙,轉身推開辦公室大門離去。
……
仁心醫院。
梁滿月剛查完房出來,就被護士攔住,把手機遞給她。
之前幾個人商量晚上訂餐的事,剛好她有會員,就把手機留給她們,結果剛開始選,電話就一個接一個打了過來。
其中有個和梁滿月還算熟的護士,察覺到「很了不起的阿sir」可能是梁滿月男朋友,就沒繼續無視,轉頭給梁滿月送了過去。
「你快回吧,他都打好多個了。」小護士看起來比她還急,「可別有什麼誤會,再生你的氣。」
梁滿月盯著屏幕上數十個來電顯,喉嚨翻湧著澀意,輕聲道了句謝。
回到辦公室,她站在窗邊,猶豫了好幾次,才把電話回撥回去。
那邊幾乎是秒接。
似乎在外麵,梁滿月甚至能聽到隱隱的鳴笛聲。
駱崢音質低啞,蘊著明顯的怒意和冷嘲,「終於舍得接電話了?」
梁滿月盯著窗台上長勢極好的多肉,嗓音很輕,「剛剛在查房。」
她的語氣聽起來格外平靜,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她隻是在和他解釋,自己剛剛為什麼沒有及時接他的電話。
這種錯覺。
讓駱崢那股心髒被蠶食的痛感更為清晰。
他把車窗再度往下降,望著前方如潮海般擁堵的馬路,近乎咬牙切齒地問,「所以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分手麼?」
梁滿月沒說話。
像是任由他發泄的聽筒,隻負責傾聽,卻無情地沒有任何回應。
駱崢氣極反笑,近乎克製地對她低斥,「梁滿月,說話!」
這一嗓子實在有威懾力。
引得旁邊的司機大哥都忍不住朝他瞥過來。
駱崢置若罔聞,周身所有情緒都被電話那頭的人調動收緊。
就這麼安靜幾秒。
梁滿月終於開口,「我今天值夜班,方便的話,來一趟醫院吧。」
說完這話。
梁滿月毫不猶豫地掛斷電話。
在駱崢不知道的空間裡。
巨大的疲憊感在這個瞬間達到頂峰,沖垮所有的精神支力,梁滿月趴在桌上,把頭埋在手臂間,任由濕潤的液體暈出一片片的水漬。
而這些,她一丁點兒也不想讓駱崢發覺。
-
下班時間。
又是工作日。
路上堵車堵得格外嚴重。
梁滿月過了快一小時,才接到駱崢的電話。
比起之前的盛怒,這會兒的男人已經明顯冷靜下來,就連嗓音都是一如既往的沉著自持,「你吃飯了麼。」
梁滿月敲論文的動作停下,腦子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混混沌沌地回了句,「沒吃。」
就這一句。
幾分鍾後,駱崢直接敲開她辦公室的門。
男人手裡拎著兩大盒熱乎的食物站在門口,單手抄著口袋,站在門口,那寸晚霞餘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趁得他那張硬挺俊朗的臉,如天神降臨一般讓人心神滌盪。
後來,據當時留在辦公室的另一名醫生回憶,說從他那個角度,親眼見到平時一向淡漠高冷的梁醫生,在那一刻紅了眼眶。
那會兒他就覺得,嘖,這普外女神怕不是要栽。
果不其然,在不算太久的以後,他就吃到了兩個人的喜糖。
但這都是後話。
眼前的情況是,梁滿月帶著駱崢去了樓下的咖啡廳。
一路上,兩人都保持著默契的沉默,直在門口的位置坐下,侍應生送上來兩杯拿鐵,駱崢才打開那兩個熱乎的餐盒。
「福祿齋的,有餃子也有小菜,怕你挑食,每樣都要了半份。」
說話間,男人替她拆開筷子,把食盒推到她麵前,舉手投足是風波不動的平和,仿佛之前在電話裡的橫眉怒目隻是一場錯覺。
梁滿月沒接,就這麼直戳戳地看著他。
福祿齋的菜有多難買多難等,她心裡清楚,也正因為這,她才更加難以接受。
沉默片刻,她垂下眼,嗓音發顫,「駱崢,別這麼對我,我不值得。」
駱崢像是沒聽到似的,從另一份裡拿出白米飯,用湯匙淋了鹵雞爪的湯,「這個泡飯好吃,你嘗嘗。」
這一次,男人尾音帶著難以遮掩的輕顫,像是看似平靜的水麵上,一道轉瞬即逝的波紋。
梁滿月盯著男人修長乾淨的手指,酸嗆感直沖腦門,「別這樣駱崢。」
她的聲音又細又軟,像在祈求,卻一下引爆男人陰鷙的神經。
「別這樣?」
駱崢氣到冷笑,「我怎樣?我打你了還是罵你了,還是對你不好了?」
句句控訴。
瞬間吸引店員的注意。
好在這個時間,店裡並沒有什麼同事在。
梁滿月壓著月匈口的鬱氣,緩緩掀起發紅的眼皮,看著駱崢,「你對我很好,但我們隻能到此為止。」
又是這句話。
駱崢眼底浮上譏誚,舔唇嗤笑,「沒別的話說了嗎?翻來覆去就這一句。」
梁滿月神情逐漸變得漠然,「我認真的。」
聞言。
駱崢微薄的笑意凝滯。
如果說剛開始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心裡還有期盼,那麼這一刻,就代表梁滿月正式對他判了死刑。
並不是他哪裡做的不好,這姑娘跟他耍脾氣,而是她真的不要他了。
隔了幾秒,駱崢如夢初醒般頹然一笑,「為什麼。」
「我們不合適。」梁滿月說。
「前兩天還坐在我腿上親我,今天就跟我說不合適,」駱崢笑得諷刺至極,「你的標準會不會太善變。」
早就預料到他會這麼說。
梁滿月態度沒有一絲一毫的鬆懈,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把最傷人的話朝駱崢臉上甩,「那你想聽什麼,聽我從頭到尾都沒喜歡過你,還是從一開始我就隻想蓄意報復你?」
這番話完全不在意料之內。
像是擦除心中所有美好回憶的黑板擦,一點點把駱崢殘存的希望抹去。
男人緊鎖著她,眉宇間的情緒從不可置信,到冷冽極致。
梁滿月卻開始駕輕就熟,很輕易就拿捏到他的痛處,「實話告訴你,我從一開始就是故意的,故意在葬禮穿紅色吸引你的注意,又故意把耳環摘下來丟在你的車裡。」
說到這,她深吸一口氣,故作輕鬆道,「隻是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快上鈎,更沒想過你會來這邊工作。」
聽到這番話。
駱崢唇角無意識地勾了下,又很快落了下來,像是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接受這個事實。
梁滿月目光垂下來,「還要繼續往下聽麼,我還有更難聽的。」
駱崢盯著她那張白皙無暇的漂亮臉蛋,忽然覺得漂亮都是一種殘忍。
靜默幾秒。
駱崢氣息悠長地嗬笑了聲,「所以你隻是在玩我。」
梁滿月沒說話。
駱崢問:「為什麼。」
為什麼。
真是個好問題。
梁滿月撇過頭笑了笑,「還能因為什麼,當然是好玩唄,想看看你這個眾星捧月的大人物,到底能不能被我拉下神壇,想驗證自己的魅力有沒有那麼大。」
「不過事實證明,你也不過如此,」她看向駱崢,「你也不用覺得我對不起你,畢竟因為你,我小時候可沒過幾天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