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1 / 2)
劣等純情
文/竹枳
20210601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六月將至。
安北市陰雲遮日,陣雨連連。
呼嘯的台風遽然過境,整個城市宛如一座易碎的玻璃房,交通被猝不及防地攪亂,就連央台都在播報這場罕見天氣。
也就是這天,娛樂圈爆出炸彈級新聞,女藝人江惺因哮喘死在安北市的家中。
當晚,微博以空前絕後的架勢癱瘓,幾乎所有熱搜都與她有關,黑粉和死忠粉展開世紀撕逼大戰,還有陰謀論者覺得這事兒八成不簡單。
精打細算也不過是四十八小時之前的事。
事件的餘溫還沒消退,梁滿月從機場出來,同一航班的小姑娘提著行李箱在後麵哭——
「我現在難過得要死,你別煩我行嗎。」
「接受不了,星星是我唯一飯過的女愛豆,我沒辦法接受她走。」
「你別勸我,勸我也沒用,她活著我給她花了半套房子的錢,怎麼她走之前我不配看她最後一眼嗎!」
「我闖都要闖進去!!!」
「……」
女生走得太快,沒幾步就超過梁滿月,擦肩而過時還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梁滿月下意識發出清淺的悶哼,到車上才發現手背被金屬類的東西劃出一道紅痕。
來接她的是李修延的哥們兒,地道安北人,熱心又話癆,先是幫她把行李提上車,坐穩後,又問她車裡溫度合不合適。
梁滿月正對著發紅的手背吹氣。
濃密蓬鬆的長卷發垂下來,柔順光澤,巴掌大的臉精致秀氣,鼻尖小巧鼻梁挺翹,低垂的眼睫如蝶羽般輕顫。
再往下,是優越的天鵝頸,直角肩,鴉青色的風衣袖口挽著,露出一截雪白如瓷的纖細手腕。
空氣浮動著隱隱的暗香。
男人好心詢問,「梁小姐,你受傷了?」
梁滿月不擅長與陌生人打交道,但礙於情麵,還是扯了下唇角,「沒事,剛刮了下。」
雖然是笑著。
但眼底沒有任何溫度。
氣場淡然,蘊著隱約的疏離。
看到她的正臉,男人愣住。
一下就想起李修延之前交代的——「警告你,收起色心,別惦記我妹子」。
當時他還嗤之以鼻,結果沒成想,還真是一個天仙般的人物,細眉彎彎,雙眸微挑,典型毫無攻擊純得要命的長相,可神態又是形容不出來的清媚和銳利。
當然,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
看起來眼熟。
想了想,男人說:「梁小姐,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好像一明星?」
車窗半開,冷風拂麵。
梁滿月把安全帶係上,音調平直中帶著一點兒不意外的笑意,「是麼。」
男人以為她沒當真,正兒八經道,「真的像,不過我感覺,你比她好看,」話到這裡,他忽然沉默。
車子緩緩啟動。
梁滿月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怎麼不說了。」
「嗨,」男人尷尬一笑,「不說了,不吉利。」
梁滿月沒接話。
男人也沒繼續,畢竟誰都知道,那個叫江惺的二線女明星,前兩天剛去世。
但這麼尷尬著也不是事兒,車程起碼還有半個小時,男人便自來熟地做了自我介紹,姓甚名誰,跟李修延什麼關係。
梁滿月半闔眼聽著,時不時地應一聲。
直到對方問她,「哎對了,你來這邊是出差還是玩兒啊,要是玩兒,可以再等兩天,你說這天氣,打個車都費勁——」
「都不是。」
「啊,那是?」
「奔喪。」
男人收起嬉皮笑臉,看向女人精致的側臉,雨勢由小轉大,劈裡啪啦地砸在車窗上,匯集成大大小小的水流。
到底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他問,「家裡什麼人啊?」
話音落下。
車內空氣前所未有地安靜。
「……」
男人有些後悔,正想著找個話題扯過去,誰知梁滿月緩緩撩起眼簾,漫不經心地吐出兩個字——
「姐姐。」
-
江惺是雙胞胎這事,圈裡沒人知道。
當年她參加選秀,紅透半邊天,梁滿月聽到身邊人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你長得好像那個江惺,但其實,分別這麼多年,兩人已經不太像了。
隨著年月,一個如被雕琢的璞玉,秀麗剔透,另一個則不知滿足,做了整形手術。
江惺整商並不好,她像個急於取悅消費者的商家,盲目把自己變成流水線上的產物。
乍一看,梁滿月有些江惺的影子,可再看,兩人截然不同,沒人會想到兩人的關係。
就像現在。
大概是覺得尷尬,車程的後半段,男人都沒再主動說話。
梁滿月樂得清閒,索性補了一覺。
淩晨那台膽管癌手術臨時調度,擾亂了她所有的計劃,一台手術做了快十二小時,下來的時候生不如死。
梁滿月連家都來不及回,帶上隨身行李,出了醫院就直奔機場。
李修延聽說這事,貼心為她安排了接機和酒店,怕她沒衣服穿,還特地買了兩套當季新款,讓跑腿小哥送過去。
連帶著內衣。
一套黑,一套紅。
梁滿月洗好澡,裹著浴袍坐在沙發上,半乾不乾的長發披著,露出一截細膩白嫩的脖頸。
剛要拆包裝,李修延的消息叮咚叮咚往外冒——
【衣服到了吧】
【試試怎麼樣】
【紅色那套我覺得特別適合你,就順手買了】
梁滿月看了眼,拿起兩套衣服,分別朝身上比了比。
這麼多年友誼,李修延對她的尺碼熟門熟路,兩套衣服都是簡約大方款,不用試穿也知道很合身。
梁滿月叫來客房服務,把衣服送去乾洗,又隨便點了份簡餐,坐在靠窗的位置,聽著雨聲,一邊吃,一邊回信息。
fullon:【紅色的不錯,明天穿。】
李修延:【?明天是葬禮】
fullon:【葬禮就不能穿紅色了?】
李修延:【你看誰葬禮穿紅色?】
要是別人,大概會覺得梁滿月在開玩笑,但他知道不是。
穿紅裙子去葬禮砸場子對她這個小瘋子來說,不過是盤兒下酒菜,更別說當年,江惺打扮得花枝招展,故意出現在她養父的葬禮上。
但李修延覺得,就是再深仇大恨,也不能在這種場合使勁啊。
可無論他說什麼,梁滿月都油鹽不進,還隨手發個俏皮的表情包:【你買的是胭脂紅。】
李修延:【……】
吃完飯,梁滿月窩到床上睡回籠覺。
枕頭和床墊舒服得想讓人溺死,伴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睡意很快就來了。
這一覺睡得不安穩。
夢裡交織著手術台上血淋淋的畫麵,還有幾個月前,江惺停留在她腦海中最後的一幕,那張整容臉近乎仇恨地盯著梁滿月,一遍遍問她,憑什麼是你,憑什麼。
沒多久,梁滿月就從夢中驚醒。
冷汗順著額角往下蔓延,眨眼間似乎還能看到那張臉。
手機忽然震了起來。
順手接起,帶著討好的中年女聲傳進耳膜,「玥玥呀,是姑姑。」
梁滿月稍微平緩情緒,嗓音發啞地嗯了聲。
「到安北了嗎?」
「到了。」
女人語氣明顯安心不少,「住在哪個酒店,離這邊遠不遠?」
「這邊」指的是本地最大的殯儀館。
梁滿月隨口應付,「春江。」
「市中心那個?」
「是吧。」
「噢,那不近。」
「安北最近交通不好,打車也費勁,葬禮時間早,你作為親屬,不能遲到,雖然你姐的葬禮沒有對外公開,但那些等著見她最後一麵的人也不少,別讓人看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