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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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這樣打算的,剛也才從三俠堂那邊過來,此刻正在老太爺的房間裡。

「家裡這三個小子都不願意繼續過這種生活,我也願意尊重他們的意思,所以我覺得阿桀跟阿塗,他們兩都不錯,到時候在由著堂裡的兄弟們投票選出吧。」陸尊口中的阿桀和阿塗,分別是高長老的長孫和袁長老的小兒子。

但陸相城除了和陸尊商量之外,並沒有告知別人,就怕小輩們曉得了, 為了爭奪這堂主之位,引發一些必要的紛爭,隻想暗地裡偷偷觀察,誰最合適。

隻是結果還沒出來,陸相城就忽然病了,藥石無醫。

陸相城臉色灰白,整個人的渾身上下,都透著一層死氣,聽到兒子的話,虛弱地贊成道:「可行。」隻是看到自己如今這樣子,很是擔心,「我這老骨頭,也不曉得能不能熬到那天。」

反正這酒色財氣不分開, 想要賺錢又想要聲望,自然是離不開這酒色二字的。

後來越做越大,宋雁西的小舅舅陸尊更是憑著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刀法,在上海灘混出了個名頭,連帶著三俠堂也擠入這二流幫會的名列來。

陸尊年輕時候打打殺殺的日子大抵是過夠了的, 現在就想學著姐夫生前那樣,過些逍遙的日子, 自然是不願意接管這三俠堂。

所以陸相城原本的意思, 這三俠堂也不是陸家的, 不見得就非得讓陸家的人來接手,但兩位長老卻也都不大合適,於是便想在孫輩這一代裡挑出一個優秀的。

但是家大業大, 責任也就越大,身上背負著下麵數百兄弟的生死富貴, 想要過一天清閒日子是不可能的。

加上陸相城的年紀漸長, 便萌生了退位之意。

當初她外祖父帶著小舅舅和兩位副將的家眷從北平避戰到上海, 領著兩位正當意氣風發的副將和小兒子陸尊創建了三俠堂, 開始的時候隻做些當鋪茶樓的生意, 到後麵才逐涉及賭場和舞廳。

當然,也不單隻是陸稟言三兄弟, 另外還有高家和袁家的小輩們。

高貴又優雅,這一身的氣質,不是尋常人多讀幾年的書就能有的。

他激動地叫了一聲,伸出手:「雁西,快來。」一麵又迫不及待地朝床上的父親看去,「父親,您看雁西來了,這丫頭長得比姐姐好看呢!」

「父親莫要說這樣的胡話,若卿已經給你聯係法國的醫生了,肯定會有辦法的。」陸尊嘴是這樣安慰父親,可是父親此刻這狀態,他是真真切切能感受到的。

就是那瀕臨死亡之前的樣子。

於是打算說些高興的,「雁西那丫頭我讓稟言親自去接了,按理也應該到了。」他說著,按了床邊的鈴,隨即一個傭人進來,「老爺,您有什麼吩咐麼?」

陸尊才側頭看去,敲門聲就傳來了。

隨後陸稟言便領著宋雁西進來了。

陸尊目光直接落到兒子身後那個俏美人的身上去,不看皮囊,隻瞧她那身氣質,和當初的姐夫就無異了。

陸相城原本在這短暫的等待中,已經進入那種昏沉沉的狀態中了,聽到兒子的話,勉強地睜開這渾濁的眼睛,果然看到床前多了個年輕姑娘,和他女兒有些相似,便試圖想要抬起手去拉她。

不過宋雁西已經先一步抓住了他枯廋蒼老的手,「外祖父,我是雁西,我來看您老人家了。」宋雁西聲音有些哽咽地說道。

她從前是很少有喜怒哀樂的,因為作為門中的天才,她沒有多少感情需求,物質上也能無條件被滿足。

可是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些家人的緣故,還是在這個世界太久了,整日混跡於這來來往往的人群中,讓她身上這凡塵的氣息也越來越重。

感情也多變起來,就如同現在,看到外祖父消瘦病重的模樣,她心裡就莫名地覺得難受。

難受的同時,也憤怒於這幕後的黑手,到底是什麼仇,非得要致外祖父於死地?

也正是因為知道外祖父的病從何來,所以她連問都沒有看什麼醫生吃什麼藥?隻是緊緊握著他的手,「祖父,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篤定的口氣像是充滿了什麼力量一樣,讓陸尊覺得父親的精神似乎好了些一樣,「對,父親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但陸相城其實此刻已經十分疲倦了,雖然看到了外孫女,但艱難地說了幾句話後,他就覺得耗盡了自己渾身上下的精力。

陸尊見此,又想到宋雁西一路車馬勞頓,便讓陸稟言先帶她去休息。

陸稟言陪著宋雁西出了房間,見她臉色不好,便安慰道:「你也不用太難過,八國軍進北平的時候,祖父受了很重的傷,其實能活到現在,也能算是奇跡了。」

嘴上是這樣說,但陸稟言並不願意相信,自己心中的英雄,會因為一場病痛而狼狽地躺在床上離開。

宋雁西沒有走向通往樓下大廳的樓梯口,而是直徑往前,走到這長廊盡頭,那裡有個窗口。

窗戶安裝著彩色的玻璃,很是絢爛。

她推開窗戶,入目的便是後花園。

和她所想的一樣,後花園還有與前麵花園假山相互呼應的布局。

陸稟言以為她因為祖父的事情難過,有些不放心跟了過來,卻見宋雁西直勾勾地盯著那後花園裡的一尊石雕,很是疑惑:「怎麼了?」

「我不喜歡那個石雕,砸了好麼?」宋雁西回過頭,認真地看著他。

陸稟言沒有半點猶豫,立即喊了人來,「去把那石雕砸了搬走。」

「稟言哥你真好。」宋雁西露出一個看似天真的笑容,心裡卻再想,這石雕被無理取鬧的表小姐給砸了,如果真和高家脫不了乾係,隻怕消息很快就會傳過去,那他們應該也會借故看望祖父,再送來個什麼?

如果真是這樣,那基本石錘,不是高家送的東西不小心擺了這樣一個局,而是刻意而為之,那時候她也不用有什麼顧慮,完全可以改變布局,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好了,我先帶你去休息。」陸稟言見石雕已經砸碎,幾個傭人正將其搬離,便朝宋雁西說道。

宋雁西的房間在後麵一棟洋樓,得穿過這後花園。

小塔已經在這邊樓下的廳裡等著了,她嘴巴很討喜,哄得傭人們給她端了不少西式點心過來,此刻正吃得滿嘴的奶油。

見到宋雁西興奮地迎上去,「姐姐,這個好好吃,你也嘗一下。」

宋雁西不太喜歡蛋糕,自然給謝絕了,隻喝了一杯牛奶,便上樓去休息。

不多會就聽到陶陶送小塔上樓來休息的聲音。

宋雁西躺在床上,覺得才迷迷糊糊睡了會兒,陶陶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來了。

原來已經晚上,二表哥陸知堂和三表哥陸若卿都回來了,正眼巴巴地等著想要見她這個小表妹呢。

宋雁西簡單梳洗一番,下樓去便見到客廳沙發上坐著兩個西裝革履的英俊少爺,兩人顯然也看到了宋雁西,沒等她下完樓梯就起身迎過去,「雁西。」

然後便有著說不完的話,問她在北平怎樣,又問來上海可否適應等。

隻是可惜現在要忙三俠堂那邊的事情,不然一定帶她出去逛一逛,看一看這上海灘的繁華熱鬧,可不比北平差半分。

大家一起吃過晚飯,去看過了一回陸相城,又在客廳喝茶說了會兒的話,才去休息。

宋雁西對這幾位表哥,以及小舅舅和外祖父,都很喜歡。也正是因為喜歡,所以她有些開始動搖,其實在這裡多留一陣子也不錯。

畢竟好像這裡,比自己的後世還要溫暖一些。

夜裡,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宋雁西忽然驚醒開,是小塔。

「姐姐,院子裡有人。」宋雁西連忙起身走到窗前。

外麵下著雨,路燈微黃的燈光在雨裡顯得模糊不清,但是宋雁西還是依稀能看到,白天拆了石雕的那個地方,有人。

「你去喊稟言哥,讓他不要驚動別人,我在樓梯口等你們。」宋雁西說話間,已經開始換衣裳。

然後穿著布鞋小心翼翼走到樓梯口,沒一會兒就見陸稟言和小塔來了。

陸稟言一見她,就立即小聲勸道:「你回房去。」外麵下著雨呢,淋壞了怎麼辦?

宋雁西當然不,已經率先下樓梯。小塔見了,連忙跟上腳步,偏陸稟言又不敢大聲喊她,既怕驚動家裡,也怕驚動那花園裡的人,隻能著急地追上去。

小塔速度很快,動作輕盈盈的,在那人絲毫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就已經走到他的身前,然後抬起來抬手一巴掌將他劈暈。

如此彪悍的舉動,到底將陸稟言給震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小塔,小塔她?」不是雁西撿回來的孤女麼?

且不說自己剛才沒怎麼看清楚她怎麼跑過去的,就她把人劈暈的這個舉動,即便是一個成年人,也須得是個練家子才可行。

「咱們先過去看看。」宋雁西當然沒有辦法回答陸稟言的話,所以隻能試圖轉開話題。

好在有用,陸稟言也好奇那人三更半夜在這裡做什麼?

兄妹倆走過去,隻見小塔一臉著急地站在銀鬆下。

原來除了他劈暈的這人之外,現場還有一個人,但頭上全是血,泥土已經埋到脖子上了。

陸稟言見此,哪裡還顧得上別的,連忙蹲下身檢查,發現那人還有些氣息,撿起旁邊的鏟子連忙挖。

宋雁西怕那人在這泥土裡,支撐不了多久,朝小塔示意了一下。

小塔立即蹲下身,雙手飛快地刨著泥土,很快便將這人給挖了出來。

舉起鏟子的陸稟言不過得挖了兩鏟子罷了。

但當務之急,也不是問小塔這手是怎麼回事?而是先將這人抱回屋裡救治。

至於這個埋人的,不是別人,是家裡的一個園丁阿四。

陸稟言將人抱進房間去後,將陸若卿和陸知堂都給喊了起來,將家裡這園丁給捆了。

反正下半夜,一直在忙。

不過沒敢驚動前麵樓裡的陸尊等人,也沒去請大夫,因為陸若卿本身就是學醫的。

那個受傷的青年陸家三兄弟也認得,是洪門一位大佬在外麵的私生子,但不知道怎麼就被家裡的園丁給打得半死,還試圖埋在這花園裡。

如果被查到了,那對於陸家來說,便是滅頂之災。

幾個兄弟百思不得其解,是什麼樣的仇恨,讓這園丁才有如此舉動?

於是將那園丁澆醒審問,可這園丁死活不說,任由陸知堂將皮帶抽得他渾身的傷,也不為所動。

宋雁西見這樣下去,是問不出什麼來的,很是焦急,直接起身走過來說道,「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想想你的家人們,即便是現在有人承諾你,會保護他們,可是你死後,你怎樣去保證?更何況你的孩子還需要大筆的錢治病呢,你確定你身後的人,真的願意出這筆錢?你要曉得,人死了,有的承諾可能就隨著一筆勾銷了。」

這話一說出口,陸家三兄弟和這園丁阿四都疑惑地朝她看過來。

然還沒等陸家三兄弟將心中的疑惑問出,那阿四就滿臉震驚地看著她,「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女兒病了?」

他有病,女兒也遺傳了,自己這個是無藥可醫,但是女兒年紀小,還有的救,那些人答應,隻要自己辦成了,就給女兒找最好的洋大夫,一定會給女兒把病治好的。

宋雁西當然不可能說自己觀他麵相,發現他大限將近,而且子女宮又十分不好,不是缺兒少女,就是兒女多病多災。

「你不用管我怎麼知道,反正我知道你本來就快死了,想趁著臨死前,為孩子爭取些東西,這無可非厚,可是我覺得你找錯了雇主。」一個能狠心在別人家裡設下此等霸道狠毒陣法的人,能是什麼善良之輩?

人不善良,怎麼可能相信他言而有信?

陸稟言雖然不知道宋雁西如何知道這些的,但現在看到阿四,明顯是有些動搖了,「那蘇公子還沒死,三少爺已經將他救活,天亮就能醒來,到時候就算你不說,我們也能從他口中問出來,那時候你就沒什麼價值了。而且你要想清楚,你雇主讓你辦的事情,你已經辦砸了,你覺得他承諾的你的,還能繼續履行麼?」

阿四慌了,到底是女兒重要一些,「我,可我什麼都不知道,反正就是傍晚的時候,有人給我消息,半夜給我送人來,我把他埋在這後花園裡石雕搬走的地方就行了。」

別的他是一概不知道的。

陸知堂當然不信,甩著皮帶還要上去,不過被宋雁西攔住了,「二哥,不用問了,我知道是誰。」

「你知道?」陸家三兄弟齊刷刷朝她看來,異口同聲地問道。

宋雁西頷首,一麵看朝陸稟言,「大哥白天我問你前院大廳的假山時,你說是高叔一個朋友指點擺放的。」

陸稟言頷首的,「你說挺好看的。」

是好看,這點不容否認,畢竟那假山也是下足了功夫,不遠萬裡從西南搬運而來的。「好看的東西,通常都是致命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陸稟言隱隱覺得,這位小表妹似乎不似自己所看到的那樣單純天真,她的身上有種當年姑父的影子。

心中莫名有些激動,很是期待她接下來的話。

陸知堂和陸若卿也充滿疑惑,覺得宋雁西好像在打啞謎一般。

小塔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拿了紙筆來,這會兒很默契地遞給宋雁西。

此舉讓陸家三兄弟越發覺得好奇了,都跟著她的步伐,一起朝著桌前走去。

隻見宋雁西很快便將這陸公館大致的布局給畫了出來,然後將前麵的假山,後院的石雕,以及左右兩邊的兩個新增建築個標注出來。

三兄弟看到這張平麵圖,心中少不得是露出些佩服之意,好奇宋雁西怎麼憑著在這陸公館逛一圈後,就能劃出這樣精細的平麵圖來?

然這還沒完,宋雁西朝陸若卿伸手過去,「三哥,把你的鋼筆借我。」

陸若卿連忙從口袋裡拿出,雙手遞了過去,目光依舊一瞬不瞬地盯著平麵圖。

他的鋼筆是藍墨水,與圖上的墨色可以清楚地分辨出來。

然後在他們目不轉睛的注視下,宋雁西以這四個建築為點,畫出了一個骷髏頭。

「雁西這是?」這東西一看給人的感覺就不好,陸稟言總覺得心裡十分不舒服。

「這叫一種比較惡毒的陣法,可聚集四處陰煞之氣,灌入被害人的身體中,讓人看起來猶如身患重病,最後無藥可醫而亡。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四個點下,必然有祖父的生辰八字。至於埋人,大概是我白天讓大哥把雕像砸了,對方擔心出現意外,所以直接埋人,這樣陣法會變得更凶,祖父的病也就會越來越嚴重。」

可能都撐不到壽辰那天了。

至於為何將這洪門某位大佬的私生子作為陣眼之一,可能想一箭雙雕。

宋雁西也不知道三位表哥到底接不接受自己這『一派胡言』,繼續說道:「其實這個陣法,如果是普通的人話,早就已經支撐不下去了,但是外祖父年輕時馳騁沙場,一般這一類人,身上都有一種霸氣,陰煞之氣想要入侵,是有些難的。」

然她剛說完,就聽到陸稟言咬牙切齒地說道:「高叔為何要這樣做?」

陸知堂和陸若卿不解,「大哥,這是?」

陸稟言冷笑一聲,「這布局是高叔找來的人指點擺放的,前幾天高敖為了一個舞女,才和蘇燦在舞廳裡打起來,若不是當時有個門中前輩當時正好在,做了和事佬,隻怕事情早就傳開了。」

蘇燦雖是私生子,但那位對他的偏愛,是眾所皆知的。

高敖和他打架,遲早是瞞不住的,沒準就叫那位記在了心裡。

這對高敖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不過知道了凶手又如何?實質的證據根本就沒有,而且這事情如果讓祖父知道了,隻怕他心裡多難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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