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皇上!」顧鸞不假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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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兩日,儀嬪與舒嬪終於都進了宮,皇後為此在棲鳳宮設宴為她們接風。再往後的十餘日平淡無波,因為皇帝沒什麼心思往後宮去,新嬪妃連爭寵都爭不起來。

顧鸞仍自養著病,聽聞皇帝遲遲不翻牌子,心生好奇,追問方鸞歌:「儀嬪的牌子也沒翻過?」

「……其實翻過一次。」方鸞歌在床邊蹲下身,小聲跟她說,「就昨晚,好似是太後娘娘先傳皇上過去說了會兒話,大抵是勸了一勸,他從頤寧宮出來就去了儀嬪宮中,可不多時就又出來了。」

方鸞歌說完,吐了下舌頭:「你說奇不奇怪?」

「奇怪。」顧鸞道。

太奇怪了,比徹底不去還奇怪。

她記得上一世時,儀嬪是很得寵的。進宮幾個月就有孕位晉儀妃,生下兒子後又晉了貴妃。

再後來,儀貴妃的兒子和皇後所生的嫡長子都長大了些,儀貴妃有了不一般的野心,做了些糊塗事,才被打入了冷宮。

個中細節顧鸞並不清楚,因她那時位份上不算太高,但儀嬪曾寵冠六宮這件事她必定沒有記錯。

是以眼下的情形讓人很扌莫不著頭腦,可她也沒法去問緣何會出這樣的變故。

紫宸殿裡,皇帝自昨晚從儀嬪宮中回到殿中就麵色陰沉,禦前宮人見狀都提了口氣,服侍得十分小心。連倪玉鸞都不敢貿然說話,整個殿裡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響。

禦座之上,楚稷手執一本奏章已有半晌,卻一個字也讀不進去。

他不知自己究竟怎麼了。

昨晚母後傳他去,苦口婆心地勸他不要太任性。那些道理他原也明白,知曉自己身在這個位子上還需多幾位皇子才穩妥,為了夢中一個不知樣貌的女子時時魂不守舍不是個事。

所以他翻了儀嬪的牌子,去了儀嬪的安和宮。

儀嬪見了他,自然欣喜,按規矩去沐浴更衣。他坐在房中品著茶等了她一會兒,但在某一次執盞淺啜的剎那,忽有莫名的畫麵浮現腦海。

他看到張俊跪在他跟前說:「皇上,儀貴妃身邊的宮人什麼都招了!儀貴妃為給皇次子謀得儲位,意欲毒害皇長子,先前的巫蠱之事她也……她也牽涉其中……」

一語既了,畫麵霍然消失。

楚稷錯愕抬頭:「張俊?」

立在他身側的張俊上前了半步:「皇上。」

他怔了怔:「……你適才可說什麼了?」

這句話顯是將張俊問蒙了,愣了一下才道:「下奴什麼也不曾說過。不知皇上……」

楚稷便搖了頭:「沒什麼。」說著抬手,一下下地按起了太陽穴,「約是今日看的奏章太多,累了。」

他邊按邊閉了眼,這一閉眼,更多的場景又湧至麵前。

他看到儀嬪跪伏在地,扯著他的衣角撕心裂肺地喊著:「皇上,臣妾一時糊塗!臣妾……臣妾隻是為了阿柏!阿柏自幼聰穎,不比皇長子差,臣妾隻是為了他!」

在她的喊聲中,幾名宦侍進了殿,硬將她拖了出去。

不知為何,直覺告訴他,她該是死了。

他賜了她一杯鴆酒。

「皇上?」儀嬪的聲音在這時響起來,輕柔動聽。

楚稷抬眸看她,卻掩不住眼中的森意。

儀嬪顯然被他的目光嚇住,他索性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他回到紫宸殿獨寢,接著,噩夢糾纏了一夜。

他夢到儀嬪的許多事情,還夢到了她的孩子。他夢到那個孩子在長大後與兄長不睦,亦與他這做父親的離了心,終是在他年過半百之時謀了反。

事情敗露,他先發製人,殺了他。劇烈的痛苦卻蔓延向四肢百骸,他看到自己借酒消愁,可酒喝了那麼多,心還是痛。

那場夢最終又落回了「阿鸞」身上,他在爛醉之中隱約感覺她走到身側,為他披了件衣裳。

然後便聽到她嘆息說:「皇上別太自責。皇次子這般糊塗,或是因皇上殺了儀貴妃所致,可儀貴妃所犯本就是死罪。這些年皇上待皇次子如何,奴婢都看在眼裡。如今事情鬧成這樣……」

她的聲音也有些哽咽。

「回想過去,皇上哪一件事都沒有做錯。若真說要怪誰,奴婢說句無情的話——怪隻怪皇次子這樣拎不清的性子,偏要投生在帝王家。」

醉酒帶來的混沌中,他一壁仍有自責,一壁也覺她所言有幾分道理。

若知將來會誅殺他的母親,他也會寧可沒有這個孩子。

噩夢糾纏一夜不散,不知來自何處,卻又過分真實。醒來的那一剎,他一度難以分辨現實與夢境孰真孰假,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強烈的孤寂又再次占據了他的心神。

他克製不住地想起,阿鸞後來走了,一方冰冷的金絲楠木棺將她厚葬進了帝陵邊的隨葬墓裡。

他失去了最後一個親近的人。在那之後,再沒有人能那樣陪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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