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生死兩難忘 半世浮萍隨逝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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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仇終解脫 一宵冷雨喪名花

鮮血像噴泉一樣飛濺出來,納蘭王妃頹然倒在地上,一件事情驀地兜上心頭,在這心髒即將停止跳動的時刻,她拚著最後一口氣,斷斷續續地說道:「明天!明天黃昏時分……他們要押寶珠,押寶珠……到……到刑部大堂會審。」說完之後,兩眼一翻,就此一瞑不視。

飛紅巾握著那柄短劍,呆呆地站在王妃屍旁,忽然窗外一聲獰笑,飛紅巾短劍當月匈一立,旋過身來,隻見三個夜行人已破窗而入。月光下看得分明,頭一個長須如銀,身材瘦小,兩旁跟著兩個約扌莫四五十歲的漢子,一進來見著滿地鮮血,齊聲驚叫,那白須老者怒喝道:「哼,好大膽的女賊,膽敢傷害王妃!」

飛紅巾滿腔鬱怒正無處發泄,拔身一聳,短劍飛處,一縷血紅的光澤,徑向老人刺去,那老人袍袖一拂,嗤的一聲,給刺穿了一個大洞,但飛紅巾的劍鋒也給拂得歪過一邊。飛紅巾手底狠辣異常,左掌隨著劍鋒刺出之勢,倏然劈出,那老者咦了一聲,反手一推,飛紅巾隻覺一股大力襲來,趁勢向前一沖,兩條漢子刀劍齊下,飛紅巾短劍橫披,隻聽得碎金切玉之聲,鏗鏘不絕。飛紅巾疾如閃電,穿出窗戶,自六層樓飛躍下地,刷刷兩劍,又刺傷了兩名王府衛士,正要逃走,忽聽得「呼」的一聲,那白須老者亦已跳了下來,手執雙劍,攔住她的去路。說時遲,那時快,那兩條漢子亦已躍下,和王府的衛士散在四麵,遙遙采取包圍之勢,但卻並不上前。白須老人睥睨作態,傲然說道:「你贏得我手中雙劍,我就放你過去。」

飛紅巾幾曾受過如此輕視,長鞭「呼」的一聲橫掃出去,儼似靈蛇,閃動不定。白須老者喝聲「好!」一個盤旋,搶到飛紅巾側翼,右手劍「金雕展翅」,往外疾展,冷森森的劍鋒猛削敵人肩臂。飛紅巾身法快極,一鞭發出,方位立變,反手一劍,應招發招,隻聽得當的一聲,雙方都退出幾步。飛紅巾隻覺虎口發熱,暗暗心驚,那老者的劍刃給斬了一道缺口,也是「咦」的一聲,叫了出來!

兩人再度交鋒,大家都不敢輕敵。飛紅巾展出師門絕技,左鞭右劍,攻守相連。長鞭起處如龍蛇疾舞,短劍盤旋如鷹鶴回翔,招數變化繁復,攻守難以捉扌莫。那老者在劍光鞭影中兀然不懼,兩柄長劍,霍霍展開,竟似隱隱帶有風雷之聲!而且更怪的是:他左手劍和右手劍的路數全然不同,像飛紅巾一樣,招數也是變化繁復之極,兩人霎忽之間,已鬥了三五十招,那老者忽地跳出圈子,喝道:「你是不是天山老妖婆的徒弟?」飛紅巾大怒,刷,刷,刷,三鞭連環猛掃,斥道:「你敢罵我師父!」這時她亦已知道這老者的身份了。

這白須老者輩分極高,他是長白山派的開山祖師,獨創「風雷劍」法的齊真君。門下弟子很多,多鐸的師叔紐祜盧和十八年前刀傷淩未風的邱東洛,都是他的弟子。五十年前他到回疆雲遊,那時他三十歲未到,風雷劍法剛剛練成,心高氣傲,獨上天山去打晦明禪師,晦明禪師念他不遠萬裡而來,現身相見。和他在天山絕頂論劍,晦明禪師最喜有虔心毅力的後輩,起初對他非常之好,稱贊他道:「你年紀輕輕,有此成就,實在難得。你的劍法,雖有缺點,在關外想也無人能敵了!」當時齊真君如果機靈的話,謙虛求教,甚或立即拜師,晦明都會應允。不料齊真君竟不肯以後輩自居,堅要和晦明禪師比試。晦明禪師微微一笑,說道:「我封劍多年,劍法早已生疏,不是你的對手。我剛才所說,隻是姑妄言之,你不必放在心上。」說罷身形一晃,霎忽不見蹤跡。齊真君雖然驚奇於晦明禪師的絕頂輕功,但還以為他的劍法的確不如自己,沾沾自喜,也就不再去找晦明禪師,徑自在天山漫遊。

天山橫亙三千多裡,晦明禪師住在天山北峰,天山南麵高峰,卻另外住有一個奇人,蹤跡比晦明禪師還要詭秘,是個白發滿頭但卻容顏美艷的女子,人稱「白發魔女」。據說她曾經做過強盜頭子,為了情場失意,一夜白頭,這才絕跡江湖,隱居塞外的。

齊真君隻知有一個晦明禪師,卻不知有一個白發魔女,他自北高峰來到南高峰,彈劍長嘯,意氣甚豪,在峰頂練了一回劍法,高聲嘆道:「可惜世間沒有人能和我平手過招!」他真以為自己的劍法獨步天下,為找不到對手而感到沒趣。不料話聲方了,一陣冷笑已傳到耳邊。

憑齊真君那麼高的武功,竟然不知道白發魔女是從哪裡鑽出來的,這一驚非同小可,雙劍急忙挽個劍花,一劍護月匈,一劍應敵,喝道:「哪裡來的妖婦,為何冷笑?」白發魔女滿臉鄙夷之色,說道:「憑你這點不成樣的玩意,居然敢在這裡使劍?」齊真君氣得麵色發青,雙劍一抖,說道:「你這麼說,想來劍法高明極了,好吧,咱們就比劃比劃!」白發魔女冷笑一聲,隨手折下一根樹枝,迎風一盪,瞧了齊真君一眼,又解下一條月要帶。「哼」了一聲,說道:「我雖然不行,可還用不著拔劍來教訓你!」齊真君大怒,反手一劍,疾如閃電,喝道:「好吧,你就用樹枝來擋吧!」白發魔女一個閃身,「盤龍繞步」,樹枝拂處,竟然帶起風聲,連枝帶葉,向齊真君手腕劃到。她隻用一條月要帶和一枝樹枝,不過三十招,就破了齊真君獨創的風雷劍法,把他逐下天山。

白發魔女就是飛紅巾後來的師父。因此齊真君一見飛紅巾左鞭右劍的招數,便猜出她是白發魔女的門下。

齊真君自吃白發魔女的大虧後,回轉長白山中苦練劍法,果然成了關外劍術的大師,清兵入關,也曾請他相助,可是那時他自問還不是白發魔女的對手,不願入關。直到邱東洛在雲南撫仙湖被淩未風割了一隻耳朵之後,回到長白山哭訴,他屈指一算,距離天山受挫,霎忽已近五十年,他想晦明禪師和白發魔女,一定早已逝世,又聽說淩未風是晦明禪師的弟子,以天山劍法,壓得關外武師聞風膽落,不禁撩起雄心。這時他雖然已是年近八旬,但功力深厚,精神健鑠還似壯年,於是仗劍出山,在五十年後重來中土。

他一到北京,恰巧在淩未風大鬧天牢之後。他進宮叩見皇帝,皇帝大喜,便叫他帶兩個徒弟,到王妃府中偵察「女賊」蹤跡。原來皇帝因冒浣蓮盡知他的隱秘,最為忌憚,把她當成心頭之刺,非拔去不能安枕。他帶了兩個徒弟,來到王府,無巧不巧,一到王府就碰到飛紅巾。

齊真君一生最恨白發魔女,這回碰到她的徒弟,立心先把她祭劍。他的風雷劍法經過五十年苦練,確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齊真君雙劍展開,呼呼風響,渾身上下,一片清光,果然威力驚人!但飛紅巾是白發魔女的傳人,長鞭短劍,左攻右拒,右攻左拒,也是配合得妙到毫巔!齊真君最初自恃五十年功力,以為對付一個小輩,還不是手到擒來?心高氣傲,迭走險招,不料飛紅巾招數狠辣之極,門戶又是封得極嚴,鬥了半個時辰,非但討不了半點便宜,而且有好幾次過於急躁,還幾乎給飛紅巾的長鞭掃中,這才暗暗吃驚,心想:自己苦練風雷劍法,原是想找白發魔女報仇的,如果連她的徒弟都鬥不過,那五十年心血,豈不是白花?

其實齊真君不知道,飛紅巾比他更感到吃力,她招數雖然精奇,功力到底稍遜,用盡全力,才能打個平手,而且每次兵刃相交,自己都感到一股潛力,似鐵錘挾風,當月匈壓下。飛紅巾運氣凝神,拚命支撐,又拆了二三十招。齊真君這時也已看出:飛紅巾武藝雖高,功力究竟比不上他。風雷劍法一變,不求急攻,把內力都運到劍上,劍風盪處,連四麵枝葉都簌簌作響!這回輪到飛紅巾急躁了,她想強敵當前,衛士環伺,若不急求脫身,隻怕英名難保。當下使出險招,一招「玉帶圍月要」,迫得齊真君飛身躍避。他淩空擊刺,避招進招,劍法極為淩厲。但飛紅巾比他更為悍猛,腳踏原地,左肩晃處,轉過身形,用力一抖,左手那條長鞭,竟筆直地豎起來,直向齊真君「丹田穴」紮去,鞭劍相交,夜空中霎的火花飛濺,兩人都向後麵倒翻出去!齊真君功力雖比飛紅巾為高,但高得也是有限,他身子懸空,不比平地易於使力,此消彼長,功力恰恰拉平,鞭劍相交,兩人都給對方的潛力震了出去。

飛紅巾趁勢一個倒翻,以「細月匈巧翻雲」的輕功絕技,翻出六七丈外,長鞭在半空中反手打出,兩名衛士,兵刃方揚,已給長鞭卷著,飛紅巾腳尖著地,力貫鞭梢,兩般兵刃,都給她卷去!

飛紅巾一聲長嘯,叫道:「你姑奶奶少陪了!」正想硬闖,忽然一條大漢,迎麵撲來。左刀右劍,當頭剁下,喝道:「你想走,那可不成!」飛紅巾一劍掃去,那人刷地跳開,刀搶中盤,劍走偏鋒,居然也是風雷劍的招數,不過把雙劍改為刀劍罷了。這人是齊真君的得意弟子邱東洛。邱東洛的武功雖比飛紅巾弱許多,可是十招八招還擋得住,就在這一瞬間,齊真君又已趕上來了!

齊真君趕來,叫道:「東洛,退下!」雙劍呼地卷來,又把飛紅巾圍住!他剛才給飛紅巾長鞭震退,在眾目睽睽之下,氣得滿麵通紅!這番再度撲來,出手更見辛辣,飛紅巾知道闖不出去,也橫了心腸拚死相鬥,隻見劍光鞭影,飛沙走石,端的驚險萬分,激烈異常!

又過一陣,飛紅巾汗濕衣裳,她到底是個女流,氣力漸漸不繼,正想施展師門的「神魔奪命」絕招,和敵人同歸於盡。忽然聽得有人喊道:「韓大哥,你去拔那老賊的須,我要追債!」飛紅巾一聽大喜,隻見附近一棵大樹之上,似飛鳥般地落下三條黑影。為首的是韓誌邦,當中的是淩未風,而押後的一個黃衫少年,她就不認得了。

韓誌邦旋風般地撲入戰圍,步子歪歪斜斜,齊真君呼的一劍掃去,以為定可把敵人攔月要兩截,哪料竟搠個空,韓誌邦身法怪極,也不知是怎麼給他避過,齊真君怔得一怔,韓誌邦已搶攻了兩招怪招,齊真君見所未見,要想回劍攔截,又給飛紅巾絆著,劈啪連聲,左右兩頰,都中了一掌,齊真君左肘一撞,沒有撞中,下巴一陣劇痛,雪白的須子,竟然真的給敵人拔去一綹!這時淩未風正和那個左手掄刀右手使劍的人相鬥,眼角仍吊著韓誌邦,叫道:「行了,快退!」韓誌邦意猶未足,「啪」的一掌,又擊中了齊真君背心,不料這一擊如中鋼板,震得手板倒立,虎口流血。仗著身法怪異,急忙退出圈子,飛紅巾虛晃一劍,立即轉身掩護,齊真君雖然氣憤異常,卻是不敢追趕!

韓誌邦在那石窟學到幾手怪招,得淩未風所教,出敵不意地欺身進擊,果然把齊真君的須子拔了下來。他不知厲害,還想貪功,再擊齊真君一掌,卻反給震痛了手掌,急忙退出。要知韓誌邦的功力與齊真君相差很遠,全仗開首那幾下怪招與飛紅巾牽製之力,才能成功,如何可以久戰下去?但齊真君卻不知個中奧妙,給韓誌邦打了兩個耳光,又給他拔了須子,這一場羞辱,比吃白發魔女的虧,更重更大。隻道韓誌邦比飛紅巾還要厲害,自是難免膽怯了。

韓誌邦與飛紅巾一退出來,桂仲明立即趕上接應,他的那口騰蛟寶劍,舞將起來,宛如一道銀虹,霎忽之間,削斷了十幾個衛士的兵刃。

桂仲明叫道:「淩大俠,我們闖出去吧!」淩未風應道:「待我討了欠債,馬上就來。」他在樹上縱下來時,已認定了邱東洛,一展青鋼劍,就把他釘著,隻是當時為了關心韓誌邦,所以未發出辣招,此際,韓誌邦與飛紅巾都已脫險,他還有什麼顧忌?

淩未風一聲長笑,青鋼劍霍地進招,急如電火,邱東洛左臂酸麻,手中刀飛上半空,右劍一格,給淩未風反手一絞,劍又脫手飛去。邱東洛拔步便跑,哪裡還跑得了。淩未風左臂一探,抓著了他的後心,像抓小雞似地提將起來,滴溜溜地打了個轉,手臂一彎,將他的頭扭轉過來,舉劍在他的麵門一劃,嚇了他半死,隻覺一片沁涼,淩未風已是把他的右邊的耳朵割了下來,大笑說:「本息付清,饒你不死!」單掌往外一登,將邱東洛拋出三丈開外。

齊真君氣紅了眼,眼看著三個「叛賊」就要硬闖出去,袍袖一抖,翩如大鳥騰空,落在桂仲明與淩未風之間,雙劍向淩未風劈去。這時飛紅巾與韓誌邦跑在前頭,淩未風最後。齊真君最懼韓誌邦,對淩未風卻並未放在眼內。

齊真君認不得淩未風,淩未風卻認得齊真君,冷笑說道:「你這老賊還有幾把須子?」隻一晃身,青鋼劍疾如閃電般的向兩劍交剪的隙縫中刺進,齊真君大吃一驚,向後一仰,左劍一撥,避開這劍,淩未風跨前一步,毫不放鬆,劍招改為「鐵鎖橫舟」,向左一封,趁著齊真君避招後仰,重心不穩之際,青鋼劍疾的揮去,叮當一聲,把齊真君右手長劍盪開。劍招三變,疾發疾收,齊真君一念輕敵,幾乎喪命在淩未風劍鋒之下!

但齊真君是一派宗師,五十年功力,非同小可,臨危不亂,奮力一振,力透劍尖,身子風車般向左一旋,雙劍未收,微一點地,竟然反彈起來,右劍擦著淩未風劍身,趁勢引開,解了險招,左劍上撩,刺向淩未風持劍的手腕。淩未風也不禁心頭一凜,飛身自齊真君左側掠過,「神龍掉尾」,回手一劍,朝齊真君的太陽穴疾刺,齊真君霍地翻身,橫劍一劈,隻聽得一陣金刃交鳴之聲,火星四濺,兩人都給震退幾步,手中的劍都給對方砍了一個缺口!淩未風這招試出:齊真君的功力和自己竟是半斤八兩,旗鼓相當!心想:要製服這老頭兒,可不是三五十招的事。懶得與他糾纏,喝道:「念你一把年紀,饒你回去養老吧!」青鋼劍左右疾揮,劍招發處,直如風翻雲湧,王府的衛士們哪裡攔截得住?霎忽之間,已給他和桂仲明會合一處。

齊真君苦練了五十年,自以為可以稱霸天下,不料一出手就連連吃虧,與飛紅巾打成平手,給韓誌邦打了耳光,遇淩未風更幾乎喪命!而這三個人還都是自己的小輩。淩未風看來更是三十歲多點,也不知他的劍法是從哪裡學來的,如此神妙,見麵四招,招招狠辣!不由得一片雄心都冷了下來,哪裡還敢追趕?

齊真君的另一個徒弟柳西岩,手使一根花槍,給桂仲明的寶劍斬去半截,大腿又給飛紅巾的長鞭掃去一大片皮肉,拿著半截槍杆,作拐杖用,邱東洛失去兩隻耳朵,滿麵流血,看著師弟,一拐一拐地走到齊真君的麵前,哭請師父報仇。邱東洛道:「那千殺的就是淩未風!」齊真君麵色大變,習慣地捋捋須子,一扌莫之下,才醒起一大絡須子已給拔去,看著兩個徒弟的糟樣子,想著自己也是一樣的狼狽,又羞又怒又是心驚,記起五十年前晦明禪師的話,暗道:怪不得他說自己的劍法有缺點,果然連他關門的徒弟,劍術都在自己之上。麵上無光,一言不發,徑自去找楚昭南。

再說韓誌邦等一行人回至西山,飛紅巾頹然坐下,嘆道:「王妃死了,這女娃子也完了!」淩未風默然問道:「王妃怎麼死的?」飛紅巾把當時的情形說了,淩未風也禁不住淚咽心酸。大家默坐無言,良久,良久,飛紅巾忽然跳起來道:「我幾乎忘了她臨死留下了一句話!」淩未風急忙問道:「什麼話?」飛紅巾道:「她說明天黃昏時分,他們要解易蘭珠到刑部大堂會審。」淩未風道:「你的意思是:我們中途攔劫?」飛紅巾點點頭道:「也隻好這樣了!」

淩未風沉思有頃,抬頭說道:「恐怕不行,他們在把『欽犯』解出之前,天牢通刑部的街道,一定早已戒嚴,說不定還有禦林軍防守,我們怎能聚集?縱使我們恃著武功,硬闖進去,也隻是打草驚蛇,到殺散禦林軍時,易蘭珠早被押回天牢了。」飛紅巾怒道:「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她被淩遲處死不成?有什麼危難也得試它一試!」淩未風道:「誰說不救她了?我隻是盤算一條安全之策。」過了半晌,雙目閃閃放光,對韓誌邦一揖到地,說道:「看來這事隻有韓大哥能幫我忙!」韓誌邦慌忙避開,還了一揖,說道:「淩大俠你可別調侃我了。我的本領在你兩人之下,你們都救不了,我怎麼成?」淩未風笑道,「救人可並不全是講真刀真槍的,何況韓大哥的本領也高得很呀!那老頭兒的須子不是也給你拔了麼?」當下一手拉韓誌邦,一手拉飛紅巾,飄然出屋,在夜林中漫步,把他所盤算的計策詳細說了,問道:「韓大哥,你看成不成?這可全要看你和他們的交情。」韓誌邦點點頭道:「別樣我不敢說,他們可對我像自己人一樣,對你也很感激!」飛紅巾忽然搶著說道:「如果救出來了,那女娃子可是我的,你不許和我爭!」淩未風隨口笑著答應:「我和你爭乾嘛?你若把她收做女兒,我更恭喜。」三人商議完了,各自分頭布置。

再說易蘭珠在母親去後,心如死灰。這一日也不知是白天還是黑夜,獄卒把牢門打開。把她雙眼用厚布蒙上,接著聽到好多人的腳步聲,有人把自己推到一輛車上。

車轔轔,馬蕭蕭,易蘭珠被蒙著雙眼,縛在車中,經了一個多月的折磨,受了一次心靈的重創,她的肉體和精神都支持不住了。她的身子隨著車輛的顛簸起伏不休,腸胃非常不好受,一口苦水嘔了出來。旁邊的人冷冷笑道:「吃到苦頭了吧,你的父親作孽,你替他還債,活該!」易蘭珠身子本來已非常虛弱,這時忽然挺起月要來,罵道:「楚昭南你這奸賊,你配提起我的父親嗎?他雖死了比你活著還要強一萬倍!」楚昭南又冷笑道:「乖侄女,你應放軟一點,你還要你的叔叔替你收屍呢!」易蘭珠斥道:「不要臉,你是誰的叔叔?你這滿洲韃子的走狗!」楚昭南正想用刻毒的說話折磨她,忽然前麵的車輛驟然停下,楚昭南揭開車蓋一瞧,隻見前麵來了兩輛大車,吆喝著讓道。楚昭南大為奇怪,問道:「什麼人,為什麼讓他闖道?」

楚昭南和齊真君奉命帶著二十四名大內高手,分乘六輛大車,把易蘭珠從天牢押到刑部,不出淩未風所料,他們前一晚已布置了兩千名禦林軍,守著經過的街道,任何人都不許通過。他們大清早就從天牢出發,滿以為有了這樣嚴密的防備,絕對不會出事。

車頂上的衛士答道:「是西藏活佛使節的車仗。」楚昭南「哦」了一聲,心想:「我道是誰,原來這班寶貝!」西藏活佛的特使,在京師裡甚受優禮,好像對待外國使者一樣。戒嚴令隻能施用於一般官民,活佛使節的車仗,禦林軍可不敢攔阻!

楚昭南目力極好,遙遙看見前麵車仗上站著十多個喇嘛,其中兩人相貌頗熟,一人記得是以前隨張天蒙護送舍利子的喇嘛,這還罷了,另一人雖穿著大紅僧袍,神態舉止卻與一般喇嘛有別,楚昭南看了兩眼,猛地醒起這人就是天地會的總舵主韓誌邦,大吃一驚,正想揭破,忽然前麵已有人叫道:「這些人是假冒的!」霎時間,那兩輛大車,跳出了許多人,暗器亂飛,刀劍齊舉,像一群瘋虎似的,混殺過來。楚昭南奉命專守女犯,恐怕有失,不敢離開。

車裡跳出的那群人正是淩未風他們,他們是假冒的,可是活佛使節的車仗和車前麵的七八個喇嘛卻是真的。原來韓誌邦給西藏喇嘛搶回舍利子,他們把他迎入西藏,待如上賓。這次同在京師,韓誌邦偕淩未風去找紅衣喇嘛商借關文車仗,紅衣喇嘛好生為難。淩未風道:「事敗之後,你當是我們偷去的好了。皇宮裡的朱果金符我們都有本領偷,何況這些關文車仗?皇上見過我們的手段,他一定會相信的!」紅衣喇嘛一想:韓誌邦是西藏僧眾的恩人,淩未風又是自己的恩人(在五台山穀時,淩未風曾救過他。),雖然有點冒險,可也不能不借!

淩未風等借了活佛使節的車仗,由宗達完真帶領七八個喇嘛當頭,算準時間,果然闖進了戒嚴地帶,攔截了押解易蘭珠的囚車。立刻引起一場混戰。

淩未風為謀一擊成功,將躲在石鏢頭家中的一眾英雄都帶了出來,桂仲明冒浣蓮張華昭通明和尚等人,個個都有驚人的技業;但清廷這麵有齊真君率領二十四名大內高手擋著,聲勢也自不弱。

楚昭南屢經大敵,鎮定如常,按劍守在易蘭珠身邊,心想:隻要齊真君擋得住淩未風,其他的人來搶我都不怕,而且,若萬一敵不住時,易蘭珠在我手中,他們也須投鼠忌器!

楚昭南屏息以待,隻見前麵刀光劍影,打得十分激烈,淩未風雖已現身,但一時卻攻不過來。楚昭南暗自心喜,正自盤算把囚車駕回天牢。忽然間,突見前麵飛起一條人影,迅逾飛鳥,左麵一兜,右麵一繞,霎忽向東,霎忽向西,齊真君成天挺這兩個最高的好手,正和淩未風桂仲明纏鬥,無法抽身,其他的大內高手,竟自攔截不住,給她展開輕靈迅捷的身法,霎忽就沖了過來。

楚昭南吃了一驚,定睛看時,那條人影已撲上車頂,鞭風呼呼,兩名衛士應聲倒地,這人正是二十多年前威震塞外的飛紅巾。

楚昭南對飛紅巾本自有些心怯,這時也顧不得了,手中劍一提一翻,青光閃處,「樵夫問路」,刷的一劍,直奔飛紅巾華蓋穴紮去。飛紅巾肩頭一晃,長鞭短劍,左右一分,鞭卷青鋒,劍刺肋下,兩般兵器,兩種攻法,一派進手招數,淩厲之極。楚昭南手中劍一抽,順著鞭勢,向上一拖,把長鞭引開,倏地橫身,左手捏著劍訣向外一推,右手劍向下一沉,往外一展,上刺小腹,下斬雙腿,霎忽之間,連使出了三招極厲害的招數,從「引虎歸山」化為「金雕展翅」,招數尚未使完,又再變為「移星摘鬥」,化守為攻,劍如抽絲,綿綿不絕。

飛紅巾運絕頂輕功,和他一樣,同時運用三種身法,避招進招,短劍斜飛,長鞭橫掃,一步也不退讓!

兩人招數都是快速之極,電光石火之間,就拆了十多招。論武藝,兩人正是半斤八兩,誰也勝不了誰。論氣力,卻還是楚昭南更能持久。飛紅巾已瞥見易蘭珠被縛在車中,卻是無法將楚昭南打退,而兩麵已有幾名衛士,撲回援助,又急又惱,驀地一聲長嘯,喝道:「楚昭南,你敢攔我!」奮臂一抖,長鞭自左向右,掃了個圓圈,身形猛地一縱,不顧性命地硬沖過去。楚昭南絕料不到她如此拚命,竟敢身子淩空,飛闖過來,這時楚昭南若下殺手,必然是兩敗俱傷,而飛紅巾也必定傷得更重!

這一瞬間,少年情事閃電似的在楚昭南心頭掠過。飛紅巾雖然從未愛過楚昭南,而且還和楊雲驄一道捉拿他,鞭打過他,但飛紅巾到底是楚昭南唯一喜愛過的人。飛紅巾拚了性命,疾沖過來,楚昭南無暇考慮,本能地將身子一閃,飛紅巾已如飛鷹掠過,一下子就抓起了易蘭珠,翻上囚車去了!

待楚昭南清醒之後,飛紅巾已掠出十餘丈外,這時,兩方混戰,正打得翻翻滾滾,迫近了來。楚昭南知道飛紅巾輕功超卓,還在自己之上,隻見淩未風與齊真君惡戰,殺得難分難解,滿腔怒氣,都轉移到淩未風身上,索性放過了飛紅巾,長劍一抖,走偏鋒急上,和齊真君合力夾攻,想把淩未風殺掉。

齊真君昨日在王府一戰,本來已給韓誌邦與淩未風先聲震住了,你道他今日如何還敢硬拚?說來有段趣事。原來齊真君一到京師,朝見了康熙之後,便與楚昭南廝見,兩人各演了一路劍法,楚昭南便道:「前輩若肯出馬,淩未風那可碰著對手了,隻要我們兩人聯手,準可把他毀掉。」當時齊真君「哼」了一聲,心想:除了白發魔女,我是天下無敵。晦明禪師五十年前還不敢和我比劍,何況他的關門徒弟。還以為楚昭南抬高聲價,將他的同門師弟故意誇大。不料在王府碰頭,給淩未風迎麵四招,殺得心驚膽戰,過後,反而怪起楚昭南來,怒氣沖沖跑去找楚昭南,責他藏奸,說道:「你為什麼不實說,教我吃了大虧?你昨天演的那路天山劍法和淩未風的為何不同?咱們都為皇上效力,對勁敵應求知己知彼,你卻藏奸,不把你師門劍法抖露出來,讓我有個準備。哼!哼!」這老頭兒倒很直爽,以前怪他把淩未風誇大,現在反而暗怪他故意奉承,不將淩未風的真實本領告知。他想:你說我和淩未風可打成平手,為何我連幾招都擋不了,莫非想借刀殺人?

楚昭南問他怎樣輸給韓誌邦和淩未風,他一一說了,隻是隱瞞著給韓誌邦打耳光拔須子的事。楚昭南聽了,大為奇怪,齊真君站著說話,楚昭南默不作聲,突然運掌向他肩頭一按,說道:「老前輩,請坐下來說。」齊真君大怒,本能地運起內力,肩頭往外一撞,自己雖然給按得穩不住身形,楚昭南也給撞得倒退數步。齊真君怒道:「楚昭南,你也要來考我?」楚昭南滿臉堆笑,說道:「前輩息怒,我現在弄清楚你為何輸給淩未風了,你不是真輸,是給他嚇退的。」楚昭南試出齊真君功力高過自己,拿來與淩未風相比,最少也可功力悉敵,便道:「以你的劍法功力,絕不會幾招就輸給淩未風。我和淩未風飛紅巾兩人,都曾交過幾次手,對你不妨說實話,我和飛紅巾是半斤八兩,對淩未風則要略處下風,但也相差有限,你打得贏飛紅巾,就不應輸給淩未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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