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風0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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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老伯吊死在臥房中。

麻繩繞過房梁打結,他直挺挺掛在上麵,一張椅子倒在他腳下。

宋懷瑾有些焦躁的在屋內來回探看,「進來的時候房門關著未上門閂,屋內也無打鬥跡象,他莫非知道我們要來所以自殺了?」

劉義山不敢置信,「難道說凶手是章老伯?這怎麼可能?他年事已高,雖然做慣了體力活,可……可他平日裡看著老實巴交,怎會殺人呢?」

戚潯讓周蔚幾個放下屍體,就地查驗起來,「屍僵剛開始出現,關節僵了肌理卻還是軟的,屍斑顏色淺淡,死亡時間應該在兩個時辰內,也就是卯時前後。」

宋懷瑾眼皮狠狠一跳,「卯時是我們發現辛原修屍體之時。」

當時所有人都在鍋爐房,無人知道這西側的小值房內章老伯咽了氣,戚潯心底沉甸甸的,「縊溝出血,顏色較深,在喉結之下,往耳後走的傷痕較平,口中舌尖露與上下齒之間,麵色淤紫,眼瞼有少量出血點——」

她眸色稍暗,「不是自殺,是被勒死。」

聽她下了定論,眾人神色皆變,劉義山顫聲道:「是被勒死,是凶手勒死的他?當時我們大部分人可都在東邊,章老伯一個做粗活的,為何要勒死他?」

戚潯又道:「勒溝深,頸側軟骨有骨折之狀,且他手上痕跡不重,應當是在極短時間內死亡,凶手下手狠準快,力道亦大,章老伯來不及做何掙紮,不過——」

戚潯注意到章老伯外袍並未係好,發髻亦不齊整,再往床榻上看,被褥亦是隨意掀起,「卯時天色還未亮,他應當還未起身,凶手來的時候,他隨意披了件衣服去開門,此人與他應當頗為熟稔,後來將凶手迎進門內,凶手趁他不備將他勒死。」

宋懷瑾冷笑了一聲,「這章老伯收過藥渣,而辛原修和餘鳴死後都沾有,說不定章老伯看到過什麼,亦或者,他本就是幫凶,凶手怕他亂說,便將他滅了口,凶手如此行徑,正好將東邊館舍幾位大人排除了,凶手是驛內之人!」

他冷冷看向劉義山,「平日裡與章老伯交好的人有哪些?還有,章老伯每日收了雜物倒去何處?」

劉義山眼前陣陣發黑,未曾想查了半天,凶手竟是自己人,「與章老伯交好的人不少,章老伯是好說話的性子,平日裡他們餵馬看守倉房,章老伯是隨叫隨到,他收的雜物夜香全都倒在北麵圍牆外——」

宋懷瑾立刻帶人往圍牆去,戚潯並未在章老伯的屍體上檢查出更多線索,留下一人看守屍體,也起身出了房門。

章老伯住的值房外是一條緊挨倉房的窄巷,此刻巷子盡頭堆著竹筐竹蓋扁擔,正是他每日做活所用,戚潯杏眸微眯,抬步去檢查那幾個竹筐。

這些竹筐灰撲撲的,大都用來挑醃臢之物,戚潯隨便一翻,便看到竹篾之間掛著雞毛和廚餘殘留,待她再往下翻時,卻看到一個格外乾淨的竹筐。

這竹筐竹篾已是陳舊,裡頭也殘留了雜物,可其上卻不見多厚的灰塵,好似被水沖洗過,戚潯心底大動,什麼能被水輕而易舉沖散?當然是血跡!

她又將餘下幾個竹筐翻出,果然看到還有一個竹筐灰色淺,而這兩隻竹筐不小,便是她都能貓身進去!她知道凶手如何運送屍體了!

戚潯急匆匆在北麵圍牆之外找到宋懷瑾,宋懷瑾指著一堆汙物道:「此處果然倒了不少藥渣,餘鳴遇害之地可能就在此處。」

戚潯看向周圍,此地距離東角門有些距離,且一條小路從驛站後麵直達西角門,「餘大人受襲可能在這附近,可分屍不是在此處。」

戚潯指著不遠處一排倉房和馬廄,「適才來時,我看到那處倉房內有人用鍘刀鍘草料,那鍘刀比陌刀更像分屍凶器,適才我還在章老伯屋外找到了他用過的竹筐,凶手多半在分屍後用竹筐將餘大人的屍體送回了東邊,那筐上皆有竹蓋,尋常人也不會來翻裝汙物的筐子,凶手或者章老伯甚至可以大而化之的將屍體帶過去。」

「竹筐裝過藥渣,框內必有遺留,運送時屍體也粘上,待屍體軟化隨血流下,這才被凍在了地上,暫不確定是章老伯幫忙送屍體,還是凶手自己送的,如今隻需找到臘八下午誰擔著竹筐入過東院,便可確定此疑問!」

這線索比任何人證物證都有力,戚潯言辭切切,亦令宋懷瑾亦神色大振,他道:「好!我這便帶人回東院查,你去找那分屍的閘刀是哪一個!」

劉義山留下張迅幫忙,戚潯帶著他們回了倉房,她一眼看到幾個雜役聚在一處,正望著章老伯的值房方向議論什麼,看到戚潯他們過來,幾人麵色一肅,下意識站直了身子。

戚潯認出先前看到鍘草料的那人,上前問他,「請問這邊倉房有幾把鍘刀,平日裡都是誰在用?」

「倉房一共三把鍘刀,平日裡就我們幾個用,該誰鍘草料誰用。」

被問的中年男子三十歲上下,麵色黝黑,攏在身前的手上繭子密布,他被問得有些莫名,這時跟在戚潯身後的張迅道:「徐櫟,這是大理寺的仵作姑娘,這幾個兄弟是大理寺的公差,是來查案的,你務必知無不言。」

徐櫟!戚潯想到張迅早前所言,下意識往他腳上掃了一眼,他便是那個因好酒偷酒遭了斷趾之災的,戚潯先走到幾人身後去看正在用的鍘刀。

刀身鋥亮,刃口極利,這是一把極新的刀,戚潯未發現任何卷刃裂口,而鍘刀台不見任何鏽跡,一堆草料堆在兩旁。

「帶我去看看另外兩把。」

三把鍘刀在三個倉房,徐櫟帶路找到另外兩把,其中一把年久生鏽,被擺在角落裡落滿了灰,另外一把,則是在最靠近馬廄的倉房裡。

這是一把老刀,其上有裂口數處,卷刃三處,大抵昨日用過,鍘刀台上的草料還未收拾乾淨,戚潯蹲下來細看片刻,卻未見任何異常,就在她懷疑自己猜錯了之時,她一眼看到了鍘刀底座上的古怪。

驛內鍘刀比尋常所見更大,底座之上嵌著刀槽,更為牢固,亦能鍘大捆之物,戚潯蹲下來檢查刀槽與底座間的縫隙,問道:「此刀可修過?」

徐櫟搖了搖頭,「不曾修過。」

戚潯左右看看,一眼看中了周蔚月要間佩刀,她將刀一把拔出,用刀尖去撬那刀槽,周蔚和張迅對視一眼,也不知她要做什麼,很快砰的一聲,刀槽被她撬了下來。

戚潯將刀扔給周蔚,將那刀槽拿起來看,隻見刀槽與底座之間的縫隙裡光潔如新。

戚潯沉了臉,問徐櫟,「臘八那日白天,是誰用這把鍘刀了?」

徐櫟仔細想了想,「李暘,是李暘在用。」

戚潯看張迅,張迅立刻出去找人,很快,李暘被帶到了倉房內,戚潯問他,「臘八那日你何時用的這鍘刀?」

李暘有些莫名,「那日該我鍘草料,我從早到晚一直在用,兄弟們都能為我作證。」

他說完話,徐櫟在旁點頭。

戚潯眉頭擰了起來,見她沉默,周蔚問:「怎麼了?這鍘刀有問題?」

戚潯指著那光潔如新的縫隙,「這是把老刀,裡頭不該如此乾淨,是有人用了刀,還卸去了刀槽,而後將底下清理過。」

周蔚猛然想起餘鳴的屍體上並無刀槽卡過的痕跡,凶手分屍前必定將刀槽卸下,可此人白日一直在用刀,也有人作證,他總不可能在別人眼皮子底下分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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