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風0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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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原修一動不動的沉在鍋爐房的大鍋裡。

灶台裡的柴火燒的劈啪作響,鍋裡幾乎滿鍋的水燒的霧氣騰騰,戚潯一眼看過去,隻覺辛原修被活活煮了一般。

「將火撤了,將人撈出來——」

宋懷瑾一邊指揮眾人,一邊親自走上木梯去撈人,外頭腳步聲淩亂,是劉義山帶著人趕了過來,見辛原修被眾人從鍋裡抬出來,膝彎一軟便要癱倒,幾個驛差將他扶住,看了眼辛原修的屍體和那口大鍋,強忍住了胃裡的不適。

外頭的田萬春和楊斐亦沒想到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再看那報信的驛差,他癱倒在地,口中喃喃有聲,似被嚇得狠了。

楊斐走到他跟前,「你來的時候人就在裡頭了?可看到凶手的樣子?」

驛差抱著膝蓋搖頭,一個字也說不出,楊斐語聲拔高了些,「此番出事的是四品忠武將軍,你若是不將看到的說出來,朝廷要治你的罪!」

屋內辛原修已經被放在地上,他全身被燙的通紅,雙眸緊閉,生息全無,聽見楊斐在外威脅,宋懷瑾抬步朝門口走來,此舉或許嚇到衙差,他驚怕的吼叫起來。

「是觀音!是馬頭明王,是他在詛咒——」

「那、那餘大人先是被分屍,如今又有人被活煮,這是馬頭明王詛咒他們下地獄,用地獄裡的刑法在懲治他們,是馬頭明王,是馬頭明王——」

驛差怕的哽咽起來,楊斐還要再嗬斥,宋懷瑾抬手製止了他,「算了,先別逼他了,劉驛丞,將人帶下去壓驚,稍後緩過勁了我再問他。」

劉義山自己差點沒站起來,忙叫人將驛差帶走。

戚潯聽著驛差的話若有所思,目光卻落在辛原修的屍體上,適才發現他時,屍體是麵部朝下沉在水中,她附身開始初驗。

宋懷瑾走過來問道:「如何?」

「月匈腹有鼓脹之感,麵部成淤紫之色,口鼻處有些微白沫,其頸部手腕等地,已經有淡紅屍斑出現,初步推斷是溺死。」

戚潯剛發現與辛原修有關的線索,可就這樣巧合,他竟死在了這口大鍋裡。

她沉聲道:「他身上未出現雞皮樣皮膚,應是入水時便已是熱水了,吸入水量多,因此我們來時他沉在水下,而我們尋常所見的水上浮屍,則是因屍體生出**而浮起,尋常溺死之人多在江河之中,水溫極低,屍斑出現的時間也緩慢,可此番他死在熱水裡,屍斑的沉降便快了許多。」

「此時的屍斑顏色淺淡,按壓尚可褪色,死亡時間應當在一個時辰之內,眼膜之上有輕微出血點,雙手有傷痕——」

她將辛原修的手示意給宋懷瑾看,「他兩手指腹上擦傷嚴重,右手食指和中指指甲斷裂,中指指腹上還有劃傷,應當是掙紮之時在鍋沿被劃傷,這些痕跡都足以證明他是溺水而亡,溺水之地便在這口鍋裡。」

眼前的灶台有大半個人高,鍋足有丈圓,其內水深可到一個成年男子的月匈口,然而辛原修身體高壯,又是軍中擅武之人,誰能將他輕易按到鍋裡去?

戚潯又撩起辛原修黏在身上的袖袍,一眼看到了他手腕上的淤紫傷痕,傷痕表麵有血點,當是用粗糙之物磨損導致,她目光在屋內四掃,忽然在一個角落看到了一捆麻繩。

宋懷瑾走過去將麻繩拿起,很快找到了一絲血色,他又抬眸往屋頂上看,這鍋爐房造的寬敞,頂上一根橫梁橫貫,又有數道木梁支撐,而那橫梁,正要經過辛原修溺死的鍋頂。

宋懷瑾將麻繩打了個結,往上一拋,麻繩很快穿過橫梁墜了下來,他試了試血跡處的長短,「是用繩子吊起來的,辛將軍並非瘦弱之人,凶手力氣極大才能做到,與謀害餘大人的凶手很像——」

這時朱贇在灶台旁道:「大人,鍋沿上有血跡。」

戚潯又去檢查辛原修的衣衫,在其後月要發現了一抹黑色汙漬,仔細一辨,乃是鍋台邊緣灶灰,然而辛原修好端端一個人,不會被無端綁縛起來毫不掙紮,她立刻去檢查辛原修頭頸,果然在腦後扌莫到了一塊腫脹凸起。

「死者後腦有受襲擊的外傷,當是先被襲擊暈厥,又被帶至此處,用麻繩吊起放入鍋中,此時死者轉醒,可他被綁著手,鍋裡又是燙水,死者隻需用什麼將他按住他便掙脫不得,最終溺死。」

因鍋灶寬大,左右兩側分別架了幾階木梯,而盛水的水瓢也有長短之分,宋懷瑾去一旁將幾個長柄水瓢拿起來,發覺其中一個仍有水漬,他叫來劉義山問詢。

劉義山道:「夜裡鍋爐房是不熄火的,子時後若無人叫水,差役會在離開前架上柴火和炭,早晨卯時起身過來,這時灶內火還未全滅,鍋裡的水也是熱的。」

田萬春和辛原修定在卯時相見,鍋爐房的差役也是卯時來此發現屍體,時辰正好合上,宋懷瑾道:「鍋爐房距離東邊館舍不近,凶手不可能在那裡傷人,辛原修定然因為什麼到了這附近,而後才被襲擊,王肅,你們幾個去附近搜查!朱贇,去找辛將軍的隨從來!」

今日本該啟程赴京,辛原修的兩個隨從也早準備妥當,可他們沒想到,辛原修竟在離開之前死在了驛站內,二人白著臉被帶來鍋爐房,一看到辛原修的屍體便跪了下去。

其中一人道:「前夜大火後,少卿大人讓諸位大人和隨從同住,我們便和將軍住在了一處,將軍和田公公約好今晨卯時見,昨夜我們便歇的早。我們二人睡在暖閣,到了半夜我曾聽到門響了一聲,可當時很是困乏,並未起身查看,我猜將軍是在那時出門了。」

另一人道:「我未聽見那聲響,不過寅時過半我起身小解,當時看到將軍的床榻空著,我不知將軍去做什麼,想著卯時要出發,他到了時辰總會回來,可待我二人起身,久等將軍也未回,正打算出門找他,便聽聞將軍出事了。」

辛原修果然是半夜自己離開了屋子!

宋懷瑾又問:「昨夜可有異常?他怎會半夜離開屋子?」

兩個隨從互視一眼,一人梗著脖頸道:「也並無異常……隻是……隻是將軍這兩日有些心神不寧,似乎被餘大人出事嚇著了,再加上要赴京麵聖,他覺得此行不太吉利,或許麵聖的結果也不會好,便有些憂心。」

宋懷瑾眯眼回想,每次見到辛原修他都十分鎮定自若,難道是裝的?

這時戚潯在旁問:「你們跟了辛將軍多少年?他此前回京過幾次?」

「我們跟了將軍六年,此番是第三次了——」

「那他此前為何從來不曾住過芙蓉驛?」

昨夜他們看了整晚的文書記錄,辛原修竟從未住過芙蓉驛,他和餘鳴一樣,上一次出現在芙蓉驛的文書上,是十二年前他二人同一日住進來。

一個隨從道:「第一次入京有些著急,路上休息的少,不過上一次,也就是三年之前,將軍提前在北麵百裡之地的沁源驛歇下了。」

戚潯不知這沁源驛,劉義山在旁道:「沁源驛距離我們此處快馬也就半日路程,那裡十分逼仄狹小,主要負責為軍中八百裡加急的信差換馬。」

宋懷瑾也豎起了眉頭,官驛本就是為來往官吏準備,芙蓉驛寬敞,食宿亦佳,辛原修放著芙蓉驛不住,卻去沁源驛,他分明是有意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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