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今生之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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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怪葉忘昔鄙夷,這梅含雪正是當時在桃花源,那位引得無數女修爭風吃醋的「大師兄」。

本以為來的是個厲害的,誰知道卻是個靠皮相吃飯的小白臉,南宮駟頓時又沒了興致,掉頭殺敵去了。

梅含雪看了一眼薛蒙,目光裡透著些無奈,卻也沒有理會他,而是低眉信手,撥動數次琴弦,踏雪宮百名修士聽了琴聲,四下散開——

「琴部,奏瑤光曲;琵琶部,行破陣舞。」

隨著他令下,那些撫琴弄弦的人瞬時改了手下樂章,無數湍急的金石之聲在半空匯集,響徹行雲。

一時間鬼魅迷迷瞪瞪,竟都停下了廝殺,在原處伸長了脖子,茫然顧盼著。

李無心見此情形,想起昆侖踏雪宮的人不但擅樂,也頗懂結界修補之道,心下大喜,仰頭喊道:「梅賢侄,你可會補這天裂?」

梅含雪也不在意他這聲「梅賢侄」喚得惡心,隻答道:「無間地獄的天漏,非我之力能夠補全。」

「啊,這……」李無心的臉色白了白,終是拂袖長嘆,「唉!」

「含雪,彩蝶鎮四麵結界,你可鎮守的住?」

說話的人是薛正雍,因死生之巔與踏雪宮素來交好,梅含雪見了熟悉的長輩,先是抱著琵琶行了一禮,而後道:「可以一試。」

「太好了!」薛正雍擊節道,「你去守著四方結界,別讓鬼祟湧到外麵去。再把玉衡喚回來——」

「玉衡長老?」

「啊,瞧我這記性,都忘了你從沒見過玉衡。但沒關係,你過去就知道了,就是那個正守著結界的人。」

「好。」梅含雪頗為沉穩,劍勢一偏,猶如颯踏流星,往彩蝶鎮邊緣飛去。

南宮駟一搭三箭,朝三個方向射殺出去,弓弦嗡鳴間,見梅含雪翩如驚鴻,踏雪宮諸人以琴音亂敵,不由吃驚,對葉忘昔道:「此人實力如此了得,怎麼被你說成了靠女人打架的小白臉?」

「……」

葉忘昔也頗為不解,但這時鬼祟行動正緩,是扼殺良機,因此他也不去多想,隻對南宮駟說「大約當時對招,他未用盡全力」,而後便專於斬敵,不再多話。

十大門派,此時四大已至,應對天裂便不再那麼狼狽不堪,但仍是十分吃力。

地上亡魂雖因踏雪宮的琴聲而凝滯,但鬼界血眼中卻有更多的凶煞嘶吼著湧出。踏雪宮諸人皆立於半空中,且奏樂時不能分出手來自護,因此那些妖邪紛紛沖向了雲層四方的琵琶陣和古琴陣。

踏雪宮諸人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另換禦陣之樂彈奏。於是退敵驅魔的曲聲霎時弱了不少,地麵上的凶靈頓時又如急蟻般湧動而起。

更可怕的是,隨著鬼界之門開得越來越大,一些戴著鐐銬的高階厲鬼,也因吸取了大量人界元陽,居然掙開了禁錮,轟然湧入凡間。

這些鬼怪與先前不同,他們屍身與怨靈合一,更為凶暴,靈力更高,尋常修士根本無法單獨阻攔,更有落單的弟子被他們一掌掀翻,白骨森森的指爪猛地插入活人月匈肺——

噗的一聲!

腥血四濺,修士飽含靈氣的心髒被這些高階凶靈饕食大嚼,血水順著凶靈腐爛的臉龐不住滑落。

嘴裡叼著殘肉碎血,凶靈實力更甚,又猛地撲入人群中,像獵豹般尋著新的獵物撕咬。

霎時間紛亂一片!

薛正雍喝道:「結陣抱團,不要亂跑,不要落單!」

但還是有驚慌失措的人一邊哭喊著,一邊四下逃竄。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重,潮水般的邪祟,潮水一般的死人……

南宮駟正開弓拉弦戰得酣暢,忽有一吊死鬼吐著血紅舌頭,猛地纏住了他的月要身,利爪朝他當月匈直刺。

葉忘昔離得遠了,回頭時一向沉靜的臉龐,霎時變得蒼白——

「阿駟!!」

「公子!」

危急關頭,宋秋桐持了佩劍掠來,猛地紮進那吊死鬼的臂膊。但她先前連人都沒有殺過,何況是這樣猙獰的鬼怪,一劍刺下就駭得鬆了手,長劍當啷一聲落在地上。

吊死鬼狂怒之下猛地朝她揮出一擊,南宮駟收弓換劍,格擋在她身前,朝她喊道:「你躲遠點,快走。」

宋秋桐淚光瑩瑩,說道:「秋桐之命是儒風門救的,此時又怎能離開……」

南宮駟不擅應對女人,但見她身姿柔弱,目光堅毅,心中一動,卻不由暗罵一聲,「葉忘昔!!」

「葉忘昔!你給我滾過來!把她給我護好了!」

葉忘昔浴血而來,英俊的臉龐上盡是汙漬,他一把抓住宋秋桐的胳膊,嚴厲道:「找秦師兄去,不可亂跑。」

「我不走,我還是能幫上忙的。」她哀求道,「少主,我想留在你們身邊。」

「葉忘昔你護著她!」

葉忘昔的臉色霎時變得很難看,他如此君子之姿的人,顯少會有如此憤怒形於色的樣子。

「南宮駟。」齒間每個字都是顫抖的,破碎的,「我看你是昏了頭。」

說罷再不理睬他們二人,自己持劍掠起,遠匿在了滾滾屍潮中。

高階凶靈愈來愈多,它們混在人群中,猶如尖刀劃破魚腹,剝去魚鱗,粘膩閃光的鱗甲染著幽紅血絲,浮浮沉沉。

每個人都變得自顧不暇,惡鬼包圍著活人,想要把他們每個都拆吞入腹,拖入無間地獄。墨燃、薛蒙、師昧三個人以背相抵,抵擋四方,然而圈子卻越發窄小,刷的一聲薛蒙斬斷了一具凶靈的胳膊,汙血尺高。

進攻的鬼祟見這人強橫,便繞過去,都撲往師昧那邊,師昧雙手結印,但因氣力漸弱,水光之陣時暗時明……

眼見著再難抵禦住,墨燃將心一橫,道:「師昧,你開個守陣,薛蒙躲進去。」

「什麼?」薛蒙一聽大怒,「你要我做縮頭王八?」

「聽我的躲進去!都什麼時候了還較勁,這麼多鬼我們殺的過來嗎?」

師昧道:「阿燃你要做什麼?」

「別多問,按我說的去做。」墨燃放緩語氣,「沒事的。」

包圍圈漸為逼仄,墨燃催促道:「快點,再遲就來不及了。」

師昧隻得轉化咒符,升起一道藍色的禦守光陣,將自己和薛蒙籠在其中。墨燃見他陣成,忽得抽出袖箭,一抹手掌,將滾滾鮮血灑在陣上,以留下自身靈力。而後他目光沉熾,低喝一聲:「還不乾活?!」

見鬼聞聲,光焰大盛,每一片柳葉都被血紅的靈氣裹挾著,猶如墜在藤上的尖刀,整段柳藤忽然延出丈長,墨燃閉上眼睛,腦海中是楚晚寧幾次使出殺招的模樣,再睜眼時,眸中映著無數魑魅魍魎猙獰的嘴臉。

他持著見鬼淩空抽了一擊,火星爆裂,四下飛濺。

墨燃揚起手,衣擺獵獵。

那一瞬間,他的身影似乎與腦海中楚晚寧的身影重疊,兩個人的動作近乎貼合,毫無二致。

「風。」

摧枯拉朽!雲急天低!

在墨燃身後的兩個人,隻看到一朵巨大的猩紅色光陣猶如地獄紅蓮灼灼盛放,強風過地,猶如千萬片無影之刀,見鬼在墨燃手中舞成虛影,所過之處飛砂揚礫,無數凶靈被這裂岸驚濤的氣流席卷裹入,瞬間絞成碎末肉渣!!

楚晚寧天問群殺之「風」。

墨燃竟已學得九分相似……

狂風漸止,周遭茫茫一片,俱是屍骨無存,片甲不留。

回過頭,薛蒙和師昧臉上盡是驚愕之色,墨燃來不及高興,隻覺得自己平日裡學得還遠不夠好,若能即刻回復當年修為,這區區鬼界缺漏,又哪兒會讓他們這般捉襟見肘。

「看那邊!」

忽然遠處有人這樣喊了一聲。

眾人齊齊抬頭,但見天空中好幾個方向,各有衣著不同,靈氣不一的幾個禦劍之陣襲來。

無間地獄的天裂終於驚動了上修界的所有門派,隨著那一柄柄光劍落地,或是霖鈴嶼諸人靈秀清麗,或是無悲寺大師寶相莊嚴……凡此種種,應接不暇。

十大門派的人,終於到齊了。

更強大的凶靈還在不斷出世,蝗潮般無休無止,但隨著修士的陡然增多,場麵漸漸不再處於劣勢。

於此同時,梅含雪與楚晚寧的靈力交替終於完成,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結界,從金色變成了藍色。

邊緣交由梅含雪鎮守,楚晚寧禦風而行,飄然掠至激戰的核心。

他仰頭看了眼已經全然張開的天穹裂口,那後麵隱隱有著某種巨大的、悚然的邪佞之力。

楚晚寧幾乎可以感到那種力量的瘋狂,像是飽飲了成千上萬的血漿,喝了億萬生靈的腦漿……

再不把結界封上,隻怕無間地獄裡鎮壓的某種巨邪之靈就要掙脫鉗製,來到人間!

楚晚寧忍不住想,難道那個幕後之人,費勁千辛萬苦,是想把煉獄裡的某個巨靈放來紅塵裡?

可他圖什麼呢?

「師尊!」

師昧焦急地喊他。

楚晚寧聽到聲音,側過臉來。

前世的景象又重合了。

「師尊!」

那時師昧也這樣喊他。

楚晚寧聽到聲音,側過臉來。

雪地裡師昧喘著氣,滿身血汙,目光卻很堅定:「師尊要去補這個天裂?」

「嗯。」

「可是這……這不是一般的天痕,這是無間地獄的裂口,師尊你一人怎能抵擋?」

「……」

「我來助師尊一臂之力。我好歹在桃花源習過禦守之術,不會拖師尊後腿……」

經年前兩人決定了生死的對話仿佛就在耳邊。

墨燃心驚肉跳,頭皮都快麻了,驀地將師昧拽至身後,猛地塞給薛蒙,大聲道:「薛子明你看著他!看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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