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2章 兩條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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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凝結的水滴落在爬滿青苔的岩塊上,鏽蝕的合金板發出吱呀的聲響,陰影下悉悉索索的聲音好似野獸磨牙。

邱嶺的手中握著「永不熄滅」的火把,謹慎地行走在雙子號導彈巡洋艦殘骸的船艙,檢查著每一處角落和可探索的區域。

自從他在始祖的指引下踏入這片遺跡,已經過去整整一個星期。

在這一個星期的時間裡,他幾乎找遍了散落在這片森林的每一處斷裂的殘骸,然而依舊沒有找到那個傳說中的「聖物」。

說實話。

若不是懷著對始祖的虔誠,他都不禁開始懷疑那個所謂的聖物到底是否存在了。

自打記事以來他便聽族中長者說過,這座從天上墜落的宮殿早在覺醒紀元之初就存在了。

那時候的禁林還不似現在這般凶險,族中的大夥們偶爾還會前往「天宮」祭祖,直到後來活躍在這周圍的野生動物越來越多,並且越來越危險,他們才將祭拜的地點遷往了附近的山上。

按理來說的話,如果真有聖物在這裡,邱國的祖先們早該發現了才對,怎麼也不至於等到現在。

「這裡,也沒有……」

檢查完最後一處船艙,邱嶺從漆黑的合金板底下鑽了出來,爬到了殘骸的外麵,接著將銀色的金屬圓盤放在膝蓋上,虔誠地等待著始祖的指示。

然而這一次,就連一直以來指引著他前進的始祖,聲音中都不禁帶上了一絲沮喪。

「到底去哪裡了……」

按理來說不可能啊。

所有的殘骸都在這裡了,總不可能唯獨少了反應堆。

不——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根據夜十提交的報告,多瑪城神殿中記載的第二次審判日之後,「罪民」在一部分雙子號船員的帶領下殺回了禁林山穀,並將覺醒了靈能的幸存者驅逐到了禁林山穀之外的森林。

感覺到了通訊頻道那頭的沮喪,邱嶺連忙安慰說道。

「請您不要灰心,還剩下最後一處遺跡……說不定您要找的聖物就在那裡!」

他心裡其實也很焦急,畢竟他的族人這時候已經和森林中的「變節者」們乾上了。

在一位名叫吞南的首領帶領下,那些原本散落在森林中的變節者們前所未有的團結。

他們聲稱得到了始祖的旨意,不但要替始祖奪回聖物,還要奪回覺醒紀元之初遺失的聖地!

浩浩盪盪的部隊已經跨過了溪流,圍繞著他曾經巡邏過的那片邱嶺擺開了陣型。

邱嶺的族人和手足弟兄們都在那裡,包括從其他氏族趕來的援軍。

如果不是為了尋找那個聖物,他恨不得立刻拿著始祖賜予他的「神弓」,騎著他的野蜥蜴殺回前線保衛家園……

看著臉上寫滿信心的少年,蔣雪洲一時間無言以對。

她當然知道還剩下最後一處「殘骸」沒有探索,然而那裡根本不可能有反應堆的存在。

要問為什麼,因為那是導彈巡洋艦的艦橋,是黑匣子的信號源……

那裡大概是距離反應堆最遠的地方了。

她本打算在找到了反應堆和剩餘氦三庫存、解決了回家燃料的後顧之憂之後,再想辦法去拿到那個黑匣子的。

畢竟如果回不去的話,就算回收了黑匣子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你說的對,現在還沒有到放棄的時候。」她做了個深呼吸,重新振作了起來,「最後一座遺跡就交給你了……你先想辦法找到進入遺跡的入口,過兩天會有一位幫手來協助你。」

邱嶺恭敬領命說道。

「遵命。」

……

雙子號導彈巡洋艦的艦橋被卡在了一座山體的側邊,整個半弧形的鋼鐵構造完全翻轉了過來,斜靠在了山上。

由於這個奇葩的姿勢,整個遺跡的入口完全被懸在了半空中,沒點攀岩的本事想要爬進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想要進入這座遺跡尚且困難不小,更不要說在裡麵探索了。

那一條條橫著的走廊全都變成了斜著的井。

再加上始祖大人說那裡是最不可能的存在聖物的區域,因此邱嶺並沒有將這座位置最偏僻的殘骸作為探索的首選目標。

不過現在看來,這個最不可能有所收獲的地方反而成為了他們最後的希望。

順著從陡峭的合金牆壁上垂下的蔓藤,邱嶺經過一番有驚無險的攀爬,總算是爬到了雙子號艦橋殘骸的入口。

一群吃肉的鳥在這黑黢黢的洞口裡築了巢,看見有闖入者爬上來,紛紛嘎嘎叫著撲了上去,用利爪和尖銳的嘴撕咬。

猝不及防之下,邱嶺差點兒從洞口掉下去。所幸那銀色的金屬圓盤投射的光芒嚇了鳥群一跳,讓他抓住機會滾進了洞裡,隨後拔出燃燒的燃料棒一番揮舞,將這群食肉的鳥驅趕走了。

看著那嘎嘎叫著飛走的鳥群,邱嶺總算鬆了口氣。

那些野獸肯定還會回來。

他沒敢在入口多做停留,取出始祖賜予他的繩索掛在結實的地方,隨後翻身跳進了那斜坡似豎起來的走廊,向艦橋的內部探索過去。

這裡的情況一片狼藉。

大量的殘骸堵在入口處,以至於他不得不一邊向下索降,一邊想盡辦法清理那些堵住入口的垃圾。

不過就在他進行這項工作的時候,卻偶然間發現了幾處可疑的細節。

隻見井道的盡頭殘留著一堆漆黑色的木炭。

有人在這裡生過火!

「這裡有有人生活過的痕跡……」

邱嶺伸出食指捏起了一簇碳渣,和拇指一起搓了搓,微微皺起眉頭。

「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至於具體是多久以前,他也分辨不出來。

這時候,掛在他月匈前的銀色金屬圓盤放出淡藍色的光束,對著地上的殘骸掃描了一陣,接著又掃向了四周。

片刻的等待後,始祖的聲音飄入了他的耳中。

「是覺醒紀元早期留下的。應該是在雙子號……這座宮殿墜毀在大氣層之後不久。」

邱嶺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沒想到始祖大人居然有如此神通。

不過他也隻是驚訝了一小會兒,注意力很快就被一旁半敞開著的合金門吸引了。

一塊橫倒著的木棍支撐住了門板,形成了一個方便的開關結構。

他將木棍往下壓了壓,接著側著身子擠過門縫,進入到了房間的內部,舉著「永不熄滅」的火把環視了周圍一圈,很快被這裡麵的布局給震驚到了。

這座顛倒的房間被改造成了生活區,有木頭做的桌子椅子,還有床……形狀就和他們部落裡的一樣!

而且比他們做的精致的多!

說不準他們部落裡的那些物件,其實就是從這兒學來的!

「……這裡是始祖的家。」邱嶺喃喃自語了一聲,移動著手中的光源,很快又注意到了身旁爬滿枯萎蔓藤的合金牆壁。

隻見那鏽跡斑駁的合金牆壁上刻著一排排字,然而很可惜他卻看不懂上麵寫著什麼。

別說是他看不懂。

就連同步軌道上,坐在終端機前的蔣雪洲一樣看不懂。

歲月的洗禮已經讓那些文字模糊扭曲了,僅剩下的那些潦草劃痕就像鬼畫符一樣……也許這壓根就不是人聯語,而是某種抽象的圖案或者本就毫無意義的隨筆。

「這上麵寫了什麼?」

邱嶺小聲地問了一句,然而掛在他月匈前的銀色圓盤卻並沒有回答。

看來始祖也有不知道的東西。

不過就在這時候,柔和的聲音忽然從他的身後傳來。

「我看見了祂。」

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邱嶺猛地轉過身去,卻見一位年齡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女正站在他先前穿過的入口。

「誰?」

「朵拉。」

「你是怎麼進來的——」邱嶺的話剛剛說到一半,忽然頓住了話頭,眯著眼睛盯著她,「你是變節者。」

朵拉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沒有說話。

就在雙方之間的氣氛漸漸僵硬的時候,掛在邱嶺月匈前的銀色金屬圓盤忽然飄出一聲輕咳。

「別激動,是我讓她來的。」

僵硬的氣氛鬆懈了些許。

雖然並沒有完全放鬆警惕,但邱嶺確實鬆開了已經握住的匕首。

朵拉將目光從他身上挪開,看向了他身後的那麵牆。

順著那鏽跡斑駁的紋路找到了詩的第一行,她用夢囈似的聲音繼續念道。

「我徘徊在沒有出口的迷宮,找不到該去往何方。直到我抬起頭,看向了天上。」

「一雙看不見的眼睛藏在雲的背後,與我對視了許久。我終於看見了祂,就像凝視著變化多端的雲彩,而雲彩也凝視著我,就像凝視著活過來的壁畫。」

「我們的臉上都露出了驚訝。」

邱嶺愣愣的看著她,臉上帶著一頭霧水的表情。

「你在說什麼?」

朵拉用恬靜的聲音說道。

「那是始祖留下的信息,我能看得懂他留下的符號。」

「這些字符連起來應該是一首詩……詩人也許想說,祂是天上的雲,我們是牆上的壁畫。」

邱嶺緩緩咽了口唾沫,隻感覺頭皮隱隱發麻。

他聽族中的老人說過,森林裡的變節者們都是「茵索夫之樹」的信徒。而在那個樹的幫助下,他們能乾一些裝神弄鬼的事情。

不過他們的本事也僅此而已了。

精神世界再豐富,也彌補不了這些變節者們在物質領域的缺陷。

就算這些家夥能和樹說話,也擋不住邱國的火焰和刀劍。

靠著始祖留下來的方法,邱國的國力正蒸蒸日上!

早晚有一天,他們能光復蠻荒紀元之前,回到那個無限繁榮的舊日時代!

而到了那個時候,隻怕這幫變節者還活在樹上!

不過……

他得承認這家夥有兩下子。

就算會「獸語」,爬到這裡也非一件易事。

就在邱嶺如此想著的時候,走到壁畫前的朵拉伸出食指在牆上一陣扌莫索,很快找到了詩的下一章。

「我們都很驚訝,我們本不會遇見,卻陰差陽錯地碰了麵。」

「祂笑著告訴我,出口就在前麵不遠,但跨過去也是白費力氣,因為還有新的迷宮在前麵,一直延伸到世界的盡頭,而我隻剩下不多的時間。」

「我問祂怎樣才能像祂一樣飄在天上,我懇求祂給予我更多的時間,祂卻大笑著離開了。」

「這次相遇已經用盡了我一生的時間,我和祂都知道,我們不會再見了。」

將這首詩讀到了最後,站在壁畫前的朵拉停頓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解。

「詩人,邱時也……第五個部落?」

「什麼意思?」邱嶺急匆匆的問道。

朵拉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也許是始祖的名字?」

說著的同時,她看向了手中的銀色圓盤。

然而那銀色的圓盤卻並沒有發出聲音,似乎是被她翻譯的那段故事給震撼到了。

始祖大多比較遲鈍,總是說著說著就沒了聲音,對此她倒也是早有領教的,於是便耐心地等待了起來。

不過與之相對的是,站在她對麵的那個少年卻等不及了。

直到這時他才注意到,她身上也帶著和自己類似的東西——那個由始祖賜予的會發光的至寶。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了,邱嶺更在意的是這段信息的含義。

尤其是當他聽到那個始祖的姓氏,他更沒法置之不理了。

「我的意思是這首詩!他到底想表達什麼,迷宮的出口在世界的盡頭是嗎?所以我們必須去山穀之外尋找?」

朵拉的眉宇間浮起一絲愁容。

「我不知道……我想,也許整首詩的本身就是始祖想表達的意思。他想說他是畫上的人,祂是天上的雲。他有著不確定其實數不清的未來,卻看不見前麵的路。祂能看見一切,卻什麼也做不了,隻能飄在天上靜靜的看著。」

頓了頓,她又說道。

「你對於唯一的結果太過於執著了,並不是所有事情都有唯一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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