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那毀滅一切的光（2 / 2）
他的副官趴在車廂的另一側，雙手抱著頭，兩隻眼睛緊閉，正絮絮叨叨地不知在向誰祈禱。
兩人都已經換上了防輻射服。
不但頭上戴著防護麵具，還磕了兩枚抗輻劑，但仍頂不住那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與深入骨髓的恐懼。
坐在駕駛位上的斯斯還算冷靜，但看著印在後視鏡中的那一抹白光，額前還是不禁劃過了一滴冷汗。
她駕駛的卡車幾乎是剛剛沖出山穀北側的坳口，刺目的白光和爆炸聲便一同追了上來。
不敢去看身後的情況。
咬緊了牙冠，她的鞋底幾乎焊在了電門上，在顛簸崎嶇的土路硬生生地飆到了六十多碼！
炙熱的沖擊波裹挾著洶湧的塵土，幾乎吹進了車廂裡。
南側向外敞開的山坳似乎成了沖擊波的宣泄口，灰塵和碎石一股腦地從她身後往前湧。
好在爆炸中心位於地表之下。
如果是在平地上爆炸，恐怕連疼都感覺不到，眾人便已經和身下的卡車一同化成了鐵水和廢渣……
機場北側。
站在沙丘上的尾巴，手中正握著一支望遠鏡，眺望著南邊已經被夜色包圍的山穀。
當看到那抹白光亮起的時候，她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我Giao！核彈真的炸了！」
「還好趕上了。」芝麻糊鬆了口氣，緊緊攢的右拳總算是鬆開了。
尾巴忽然疑惑地看向她問道。
「可是為什麼沒有蘑菇雲？」
「隻有空爆的情況才會有蘑菇雲吧……大概？」芝麻糊用不確定的口口勿回答道。
站在一旁的肉肉還在唉聲嘆氣，那鬱悶的樣子顯然是在心疼山穀裡的遺跡。
芝麻糊正打算安慰下她。
這時候，一輛卡車沖出了那滾滾塵埃，從失落穀的北側朝著機場的方向開了過來。
卡車停穩。
眾人剛圍上去，後車廂便滾下來兩個人。
隻見兩人扯開了防護麵具，還沒從地上爬起，便雙手撐在地上嘔了起來。
看著吐得稀裡嘩啦的兩人，走上去迎接隊友的芝麻糊不自覺地停下腳步，疑惑地看向那邊問道。
「這兩位是？」
「麥克倫，還有他的副官……」從駕駛位上跳了下來，斯斯瞥了一眼地上那兩人，「我也是剛才知道。」
尾巴眼睛一亮，興奮地看向那個緩緩從地上爬起的中年人。
「喔！你就是麥克倫將軍？」
肉肉握緊了熊爪，興奮地嚷嚷了聲。
「阿尾！我們釣到大魚了！」
「喔！！」
臉色蒼白的麥克倫微微愣了下，不認識眼前這一人一熊，更不明白那個熊為什麼會說話。
不過，他到底還是有身為俘虜的自覺，知道老實一點兒能少吃些苦頭，於是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我是麥克倫……你是？」
尾巴：「尾巴！」
麥克倫：「……？」
看著那張一臉茫然的臉，斯斯的嘴角忽然翹起了一絲腹黑的笑容，若有所思地說道。
「說起來，在瑞穀市那會兒，那個氣球還是阿尾放的呢。」
尾巴興奮地點了點頭：「嗯嗯！沒錯！為了把氣球放高點，可費了我和芝麻糊不少力氣呢！」
芝麻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而麥克倫根本看都沒看她一眼。
當聽到氣球這個詞的一瞬間，他的眼球便像是充了氣似的鼓了起來。
用殺人一般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個得意的家夥，他顫抖地伸出食指，臉一陣青一陣白。
「那氣球……是你乾的？！」
絲毫不在意那恨不得掐死自己的目光，尾巴得意地點了點腦袋。
「嗯嗯，沒錯！不用客氣！」
麥克倫差點兒沒一口老血噴出來，恨不得沖上去把她掐死。
「別動。」
欣賞著那崩潰的表情，斯斯晃了晃手中剛繳獲的手槍，禮貌地提醒了他一句。
「別忘了你現在是俘虜，不想死就老實點。」
當初在瑞穀市被追的那麼狼狽。
如今可算是報仇了。
……
9號綠洲西部。
軍團的指揮所駐地。
一架「佩刀」戰鬥機降落在了機場的跑道。
看著從機艙裡跳下來的飛行員，一名軍官跟隨者地勤人員的腳步走上前去，火急火燎地問道。
「你護航的H-55呢？」
那飛行員乾脆地回答。
「我們遭遇了敵方的空襲！H-55在起飛過程中一側引擎受損。」
那軍官臉色大變，連忙問道。
「那核彈呢？」
飛行員硬著頭皮如實回答。
「在飛機上……」
就在飛行員報告著情況的同時，前線指揮所的軍官們，已經從其他渠道獲知了前線的情況。
指揮賬內。
站在電台前的格裡芬，沉默了很久沒有說出一句話。
約莫過了有十來分鍾，他轉身回到了指揮桌前，盯著戰略地圖看了兩眼，沉聲下令道。
「通知獵鷹王國第三萬人隊……在增員抵達之前務必死守防線！」
「第二萬人隊結束休整，移動到第3萬人的北側布防。」
企業與聯盟的增援正在陸續抵達落霞省。
在鋼鐵之心號的支援之下，9號綠洲必定是守不住了，退守3號綠洲組織防禦，並拉長對方的補給線才是最佳選擇。
他會向軍團長閣下請求更多的增援。
聽到格裡芬將軍的命令，站在指揮桌前的眾軍官們麵麵相覷。
一名軍官忍不住開口提醒道。
「第二萬人隊幾天前剛參加過豐饒之都的攻堅戰，人員裝備均損失慘重，戰鬥力恐不足三成，我擔心——」
格裡芬看了他一眼。
那冰冷的眼神讓軍官立刻閉上了嘴，不敢再說一個字。
重新看向地圖，格裡芬言簡意賅地繼續說道。
「其餘各部向3號綠洲轉移，裝備和補給能帶走的統統帶走，帶不走的就地燒掉。」
站在一旁的副官問道。
「麥克倫呢？」
格裡芬陷入了沉默，冰冷的眼神中閃爍著一絲復雜。
他和那個趾高氣昂的家夥鬥了小半輩子。
雖然巴不得那家夥立刻滾，但以這樣的方式退場，還是讓他免不了感覺兔死狐悲。
他發誓。
一定會報這個仇！
將帽子扔在了指揮中的地圖上，他轉身離開了營帳。
「給他降半旗。」
在他的身後，指揮賬內鴉雀無聲。
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不知是誰帶頭，眾軍官不約而同地摘下帽子拖在了掌心。
一雙雙瞳孔中燃燒著火焰。
那是仇恨的火種……
……
與此同時。
正在前線坐鎮指揮的楚光，也通過小柒和官網論壇這個渠道，得知了7號綠洲遺址附近的戰況。
而當楚光聽聞，駐紮在機場的獵鷹王國第11萬人隊竟然是麥克倫在指揮時，整個人都愣住了兩秒。
這可真是……
太巧了。
「人呢？」
小柒：「已經被您的玩家控製住了。」
楚光點了點頭。
沒死就好。
在演變到全麵戰爭之前，這些都可以作為談判桌上的籌碼。
無論是聯盟還是企業都不可能打到一萬公裡之外的西海岸去，這既不符合聯盟和企業的利益，也不是雙方的戰爭目標。
對於聯盟而言，最樂觀的情況是從軍團或者軍團的附庸那兒敲一筆戰爭賠款，再在落霞行省收幾個小弟。
或許企業會願意和他分享0號避難所的秘密，但沒有的話他也不會太失望。
畢竟他從沒將希望寄托在那個傳說上。
「核彈呢？」楚光緊接著問起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小柒小聲說道。
「被軍團引爆了……不過您的玩家將核彈送進了失落穀的地下坑道，好像沒有傷到人。」
楚光表情略微錯愕。
炸了？
「怎麼了？」
注意到楚光臉上的表情變化，瓦努斯向他投去詢問的視線。
站在不遠處的菲諾德，也緊張地看向了這邊，想搞清楚戰爭到底進行到哪個階段了。
不管是哪邊贏了。
隻要進入到停火談判環節，他就有希望回家。
楚光沒有說話，將視線投向了艦橋的落地窗外，望向地平線盡頭那越來越遠的太陽。
如果能拿到那枚核彈就好了。
就算捏在手裡不用，也能讓軍團投鼠忌器，在戰場上放不開手腳。
但現在……
情況就有些復雜了。
……
大裂穀，起源城。
寬敞的會議廳內，擺著一張黑曜石雕成的會議長桌，長桌前坐著兩個人。
坐在會議桌首位的那人約莫有六十多歲，鬢角已經泛起白霜，臉上更是寫滿了滄桑，縱橫交錯的溝壑好似峽穀的裂紋。
那微閉的雙眼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似乎是擔心他睡著了，坐在會議長桌另一頭的高個子男人，麵無表情地提醒了一句。
「連核彈都用上了。」
他的身上穿著一件銀灰色的製服，筆挺的麵料沒有一絲褶皺，光滑的就像鏡麵一樣。
聽到核彈這個詞，老人的眉毛輕輕動了下，但仍然沒有太多的反應。
「嗯。」
「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嗯。」
「你隻會這一句話嗎？」高個子男人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愉快。
老人輕輕嘆了口氣。
「我需要思考的時間。」
「思考？白紙黑字的契約已經不作數了麼？」
高個子男人嗬嗬笑了一聲，聲音帶上了一絲嘲諷的意味。
「等你再思考下去，我們恐怕得在垃圾堆裡再打一場世界大戰。」
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嘆了口氣，終於睜開了低垂的眼瞼。
用渾濁的瞳孔看著坐在對麵的高個子男人，他用平靜而溫和的語氣說道。
「問題的復雜之處也正在於此，我們的文明已經瀕臨了崩潰的邊緣，任何一個小小的失誤都可能斷送最後的希望。而且……別總是用那種事不關己的語氣，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們學院就沒有一點責任麼？」
「當然，我們犯了嚴重的失誤，竟然選擇相信一群用拳頭思考問題的蠢貨。更愚蠢的是，我剛才又浪費了人生中寶貴的5分鍾，試圖說服一個思維遲鈍的老頭。」高個子男人譏諷了一句，放下了抱在月匈前的雙臂。
那身影逐漸變淡，最終化作虛影，消散在了一片光粒中。
那是全息影像。
麵對著空無一物的會議桌，老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時候，他耳邊飄來AI的電子音。
「……來自南方的使者求見，他們自稱聯盟，想就布格拉自由邦暗中支持軍團一事與我方展開交涉。」
聯盟……
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
是什麼時候來著？
伸出食指捏了捏眉心，老人想不太起來了。
自從繁榮紀元落下了帷幕，這片土地上已經發生過太多怪事。
從王國的國王，到部落的酋長，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的組織和理念……它們就像黑暗中劃亮的火柴，來的快，去的也快，唯一的用處就是把手指頭燒得黢黑，然後才知道疼。
但最終老人還是決定見那些年輕的晚輩們一麵。
「把他們請到休息室，我一會就來。」
那AI助手用溫和的電子音回道。
「好的，首席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