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番外1-房子的意義(1 / 2)
2000年10月初,趁冬天還沒有徹底來,華婕有許多事想做。
重生不僅要追求夢想,把上一世未盡的遺憾補全,也想吃的更好,穿的更好,住的更好……把生活經營好。
於是在學習和畫畫之餘,她還做了些其他規劃——
當做鍛煉身體也好,工作和學習之外的休息調劑也好,總之全部興致勃勃。
周五下午時,華婕見沈墨盯著她的速寫本看,忍不住笑著調侃:
「我幫你畫肖像,你周末到我家幫我乾點活怎麼樣?」
「……」沈墨掃她一眼,沒搭話。
華婕以為沈墨這算是拒絕了,卻沒想放學她背上書包準備走時,少年忽然大手撈住她書包,開口問她:
「幾點?需要帶什麼?」
「?」華婕怔愣幾秒才回味過來,這家夥說的是幾節課之前她提到的去她家乾活的事兒。
華婕怕他反悔,像害怕驚動小貓一樣,多一句廢話都沒,直接回答道:
「早上8點半,包一天三頓飯!」
「嗯。」沈墨應一聲,便鬆開她書包,大踏步離開了。
瞧那健步如飛的大長腿,看那寬闊的臂膀啊,再瞧瞧那正努力舒展的少年背脊……
一看就是個乾活的料!
於是,揣著『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麼正經活,肯定不累』的想法來到華婕家的沈墨,在就著小鹹菜吃過她特製的水煎包和八寶粥後,便開始了一整天的搬磚工作——
賊累的那種。
和水泥,卷乾草和水泥,把水泥調成故宮紅色,然後是瓦匠乾的糊牆工作;
徹底的清掃院子,把院子裡所有東西挪出去,之後用水泥抹地後再搬小石頭鋪院子,用水泥把鵝卵石固定住,再劈木材,刷油漆,然後等天將黑油漆乾掉時,再把木板碼在院子地上,鋪出一條曲折有趣的木板路。
再把放在院子裡的東西全部搬回院子,狗窩,自行車等等東西有序的放置在重新布置好的院子裡。
沈墨乾的跟驢一樣,累的要死。
每每想甩手不乾時,華婕都會用一種『這麼點工作你不會就累了吧?』的不可思議的眼神望他。
搞的他騎虎難下,不知不覺就一路乾到了底。
「……」當他搞的灰頭土臉,累的渾身發酸,站在院門口停頓休息時,忍不住會望著那些磚、瓦、石頭、水泥,陷入沉思:
我是誰?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乾嘛要遭這個罪?
到底是——為——什——麼???
華婕也太適合當資本家了,不知不覺就把他剝削了個徹底。
丟下手裡的鐵鍬,畫個屁的肖像,他要回家。
前巷的孫大爺路過瞧見兩個孩子在這兒上房揭瓦的折騰,忍不住問道:
「華婕,你爹媽呢?」
「他們今天都忙工作沒在家。」華婕站起身,抹一把額角的汗,在額頭留下一道泥灰,笑著回答。
「你們倆孩子在這兒作啥妖呢?」孫大爺皺眉看著房子被折騰的不像樣子,好多雜物還在巷子裡堆著,亂糟糟的。
等華婕她爹媽回來,還不得男女混合雙打?
「……」沈墨眉頭瞬間豎起。
不等華婕開口,他先不樂意了。
自己乾這一大天的活,怎麼落到別人嘴裡就成了作妖了?
沒看出來房子外牆糊的多好看嗎?
巷子裡雖然還有雜物,但看不到院子裡變得多工整嗎?
受不得自己的勞動成果被人如此口頭糟蹋,他將鐵鍬往地上一頓,目光不善的凶煞煞朝孫大爺瞪去。
誰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最不能惹的就是十幾歲的少年,凶,沖動,不可控。
孫大爺抿了抿唇,雖然很想再教育教育兩個孩子,但抵不過沈墨的敵意,隻得搖搖頭走了。
原本要離開的沈墨也不提這茬了,轉頭盯向華婕:
「還愣著做什麼?快乾活。」
「哦。」華婕眉心舒展,揮舞起白刷子,瞬間回到自己的位置。
當沈墨將院子弄好,華婕也在紅色的外院牆上刷上了白色的邊框,退後一看,瞧著像個挪威森林邊的精致木屋,雅致又風情。
拍拍手,沈墨退後幾步,望著華婕和他的勞動成果,忍不住轉頭對她道:
「有點意思,這都是你設計的?」
「嗯。」華婕點頭,那是當然,她這個當工頭的不設計,難道等他設計?
這個團隊就倆人,她當仁不讓好吧。
「還挺像模像樣。」沈墨伸手拍了拍房子門口豎著的一個世界路標,上麵寫著『華、邊、周…』等這一條巷子裡住著的幾家人的姓。
路標一豎,原本普普通通的小平房,也多了種奇妙的儀式感。
仿佛這裡不僅僅是逼不得已的安身之所,而是精心建設的家園。
「……」沈墨抿唇體會這種被華婕布置和經營出的微妙氛圍,再轉頭看身邊站著的纖瘦少女時,多了絲欣賞。
她雖然沒什麼力氣,學習方麵的也並非天才,但卻有種特別的機靈勁兒和聰敏。
尤其是她身體裡釋放出來的那種對生活的熱愛,和不厭其煩、不辭辛苦細細經營身邊一切的沖勁兒……
讓他懶散又冷漠的血液都變得有些興奮起來。
拍拍手,華婕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這如果讓她乾,得折騰半個月吧?
但是有沈墨這個勞動力在,速度真是大大的加快了,居然周六一天就搞定。
他可真是個稱職的勞動力!
「晚上想吃什麼?」華婕得意問。
「可以盡情點菜嗎?」他橫掃她。
「隨你點。」她豪氣道。
「波士頓龍蝦,深海帝王蟹,熊掌,燕窩,佛跳牆,法式鵝肝。」他不客氣道。
「說人話。」華婕。
「!」少年露出『找揍?』的眼神。
「……還是我做什麼你吃什麼吧。」華婕率先邁步,走進院子。
沈墨抱著膀兒,在她身後悄悄扯唇,跟著她踏進院子。
兩人一進屋,歡歡就是一個熱情的飛撲——
不是撲華婕,而是直撲沈墨。
在叛變這件事上,歡歡毫無壓力。
沈墨的懷抱明顯更大,它躺起來更舒適,它們當狗的,最考慮實惠,誰的懷抱舒服就往誰懷裡鑽,狗之常情啊。
華婕悻悻收回已經敞開給歡歡,卻被嫌棄的懷抱,從冰箱裡撈出排骨、大骨棒、番茄和白菜、金針菇等食材,準備晚上燉個大骨鍋。
沈墨坐在客廳一邊擼狗一邊看電視,不一會兒功夫狗子就翻出白肚皮,舒服的呼呼大睡了。
遙控器轉了一大圈兒,實在沒什麼有趣的電視節目,他悄悄站起身,沒有驚醒歡歡的情況下,走出客廳拐到廚房,正瞧見華婕準備剝蒜。
然後……不知怎麼回事,幾秒後,他就成了扒蒜小夥,坐在餐桌邊,默默一顆一顆將蒜剝的溜光。
「……」沈墨。
為什麼一到她家,他就會莫名其妙變成勞工?
這地方是有什麼魔力嗎?
剝完蒜,沈墨坐在餐桌邊,隨時等待下一個他可以幫忙的活,眼睛也沒閒著,開始在四周打量。
當瞧見掛在華父臥室門背後的掛歷時,他站起身湊近去看。
這個年代最流行的是人物掛歷,港台美女關之琳、李嘉欣的掛歷最為熱賣。
華婕家掛著的,卻是風景掛歷。
碧綠的湖,霜染的雪山。
是西藏納木錯。
「漂亮吧?」華婕一邊將焯豬肉煮出來的血沫子濾掉,一邊問沈墨。
「嗯,納木錯是西藏第二大湖泊,中國第三大的鹹水湖。」沈墨道。
「哇,你怎麼連這都知道?那第一大湖是哪個啊?」華婕挑眉。
要說她是捧場王第二,那就沒人敢稱第一了。
「青海湖。」沈墨說罷,對上華婕亮晶晶的眼睛又有點不好意思。
總覺得被她這樣一看,他正常跟她聊天仿佛都帶了炫耀知識的意味,令人難為情。
好在華婕並沒有繼續誇贊他的博學,而是興致勃勃道:
「以後我一定要去一次西藏,看看包攬各種風光的西藏到底有多美。
「聽說那邊要湖有湖,要草原有草原,要濕地有濕地,要冰川有冰川,要雪山有雪山,甚至還有雨林……」
她說著,眼神中透出向往。
「……」沈墨凝著她因為暢想未來而顯得有些霧蒙蒙的眸子,手指輕撫著掛歷上的納木錯,嘴唇抿成直線,靜靜的沒有說話。
…
傍晚,周六還在外麵奔波的人開始返家。
陪父親在商場轉了一整天買dvd的邊鴻一拐到自家巷子前,就愣了下。
咦?
這是他們家巷子嗎?
這個紅色的漂亮房子是誰家啊?
不對吧?
他們那一排沒有這樣好看的房子啊。
邊父推著自行車也怔了下,左右東張西望下,哪哪都覺得熟悉,可麵前這個巷子,就是覺得不對勁。
比他記憶中家裡的巷子更乾淨也更高端了,而且這個紅漆描白邊的房子……
父子倆左右轉了轉,才確定這巷子就是他們家!
把邊的漂亮紅房子毋庸置疑,自然是華婕家了。
湊近一望,才發現巷子口立著個世界路標,上麵寫著巷子號和這一列房子住家的姓氏。
第二個姓,赫然就是『邊』,是他們家!
「老華挺有情調啊!居然把房子漆的這麼漂亮。」邊父忍不住笑,繞著華婕家走了大半圈兒,忍不住嘖嘖。
真別說,整完之後還挺好看的。
「咱家也塗成這個色怎麼樣?」邊父轉頭問邊鴻。
「那明天我們問華叔換點塗料?」邊鴻問。
「嗯,晚上把你媽剛灌好的血腸給華婕他們家拿一點,然後問問怎麼弄的。」邊父推著自行車,一邊嘖嘖贊嘆,一邊路過華婕家門。
他們這些人沒啥文化,房子怎麼建的就怎麼住著,隻有越住越舊越髒亂越醜的,哪有越住越漂亮的。
老華可真有樣兒。
回頭要是他們這一排房子都弄成這樣,那可跟中心區建的別墅差不多了,哈哈,回頭要是想轉賣,說不定不僅不會跌價,還能漲點呢。
「嘖嘖,可真漂亮。」嘴裡念叨著,邊父將自行車推進自家院子。
早上還沒覺得怎麼滴,現在再看自家院門和院子,可怎麼看怎麼醜了。
不行,一會兒就得去老華家看看,問問那個房子的顏色怎麼調的……
…
老周接了周維補習歸來,載著兒子前前後後繞了好幾圈兒,跟遇到鬼打牆一樣找不到家門。
最後推著摩托終於確定,那個紅房子不是陌生人家,而是華婕家。
「嘿!這幾條街幾條巷的,就數他家房子漂亮!」老周嘶一聲笑,掐著月要站在房子前,興致勃勃的打量。
大家生活奔波全為雞毛蒜皮的亂事兒,孩子考學、工作加薪、同事明爭暗鬥……如今家門口的這鮮亮變化,還真是讓人眼前一亮,有趣又讓人心情愉悅。
「你那記號筆給我用用。」老周轉頭對兒子道。
周維不明白自家爹要乾啥,從書包裡掏出自己的黑色記號筆遞了過去。
老周走到世界路標前,手指停到排第三,特別沒有排場的『周』字邊,然後拔掉記號筆筆帽,將『周』字描邊加粗。
停筆後,一排幾個姓氏,就數『周』字最威風了。
老周哈哈笑著將記號筆還給兒子,得意洋洋推著摩托回到自家門口,進院子時,對周維道:
「一會兒把家裡剛炒好的榛子給華婕家送點,問問他們塗牆的紅漆還有沒有了。」
「……哦。」周維點點頭,轉頭往華婕家房子望去,夜幕下的紅色外牆竟有幾分莊嚴之色,格外漂亮。
再回望自家灰突突的牆、生鏽的門和亂糟糟的院子,華婕家……的確讓人眼饞。
…
華兆元同誌從火車上下乘,正好趕上下班時間,便騎著摩托,從鐵路浴池接了媳婦回家。
「閨女一整天自己在家這麼老實呢?」華父問道:「不知道好好學習沒啊。」
「最近乖著呢,每天除了學習就是畫畫,偶爾還主動幫我做家務。前幾天飯都是她自己做的,跟忽然長大了似的。」華母坐在摩托後麵,欣慰道。
「是,越來越讓人放心。養孩子還是比養狗好啊,智力無限上升,啥都能自己乾。」華父由衷感慨道。
華母一錘頭拳在華父月要眼子上,「拿你閨女跟狗比?你這個狗爹!」
「狗娘還學會錘人了?」華父心情不錯,單獨跟媳婦一塊兒時,玩笑也開的飛起。
「呸!」華母呸罷,又忍不住笑。
「誒?光顧著跟你說話,好像開錯地方了。」華父說著,開著摩托繞過前麵的巷子,轉回頭後,又念叨:
「不對啊……這是哪兒?」
轉了2圈兒後,他一腳撐地停下摩托,對華母道:
「我們家呢?你去看看那個巷子口的牌子上寫的啥?」
華父站在路口,盯著這條巷子,哪哪都是他們家巷子,就他們家不是他們家。
華母跨腿下車,走到世界路標前,便瞧見上麵寫的幾個字『華,邊』以及被描邊標粗的『周』……
再抬頭看看邊上的紅房子,華母忽然笑起來,越笑越大聲,越笑越停不下來。
華父盯著媳婦,終於瘋了?
他也跨下摩托,走到路牌邊,然後如出一轍的轉頭望向左手邊的紅色外牆。
「……」華父。
這難道是閨女搞的???
大變活房?
好一會兒,華母終於不笑了,她伸手扌莫扌莫路牌。
這東西一擺上,莫名有一種這一條巷子裡的人,都是一家人的親密感。
鄰居們的聯結,仿佛更緊密了,都住在這一溜兒,都記在牌子上。
誰一走一過,都知道這條巷子屬於他們這些人家。
仿佛是一個『此地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的歸屬感。
走到牆邊,輕輕一扌莫,上麵還有潮氣,外牆摻著乾草抹的牆,並不很光滑,甚至還專門作出規律的粗糙感,但就是莫名覺得精致好看。
閨女從小學畫畫,畫的怎麼樣不知道,牆倒居然糊的很好,這是手藝人的通用技能嗎?
拉開院門,瞧見院子裡重新布置過的地麵,華父更加挑高眉頭。
推著摩托進院子,抬頭便見炊煙裊裊,屋子裡暖光融融的照進院子,家的溫馨撲麵而來,心窩子裡忽然就暖了。
將摩托靠著自行車挺好,華父轉頭與媳婦對視一眼,兩人不自己含著笑意,拽門而入。
歡歡瞬間機警的從沙發上跳起來,才發現窩在帥哥懷裡睡覺原來不過是個狗夢,睡前那個抱著它的帥哥早已經跑去廚房配小主人了。
它甩甩頭,吭吭兩聲跳下沙發,撲到男主人和女主人身邊搖尾求抱。
華父一把抱起歡歡,虎擼狗頭後又將之放回地板。
拐進廚房便見華婕正往鍋裡填調料,另有一個少年蹲在地上,正往灶膛裡放細木柴。
這一幕太過融洽,甚至讓華父產生一種闖入別的新婚夫婦之家的迷幻感。
自己還在念書的小閨女,竟詭異的散發出種掌管廚房的主婦氣勢。
沈墨瞧見華父,僵了下,才假裝自在的站起身道:「華叔叔。」
這時候的他,少了遮掩心事與情緒的淡漠,多了種置身別人家的拘謹,才更像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沈墨啊,過來坐。
「華婕怎麼讓客人添柴乾活呢。」
華父笑著寒暄,目光掃向華婕,繞一圈兒坐到餐桌邊,待沈墨起身坐到他邊上,他才開口道:
「房子是你們倆漆的?」
「嗯。」沈墨點了點頭。
「活都是你乾的吧,全是體力活,華婕哪有這個力氣啊。」華父問。
「華婕也乾了不少,我過來幫忙。」沈墨雖然表情還沉沉的,但一問一答,十分配合。
「吃飯了,爸你洗手了嗎?」華婕拍拍巴掌招呼道。
華母洗好手出來,看了看華父和沈墨,將丈夫推去衛生間,自己轉手去拿筷子碗。
沈墨想站起來幫忙打下手,又被華母按回座位。
於是,忙活一整天的人,在華父華母回來後,終於享受到了當客人的快樂。
番茄大骨,酸甜軟糯,一大鍋用鐵盆盛好端上桌,配上幾盤小菜,一桌人圍吃,氣氛十足。
尤其上手啃大骨,越吃越有胃口。
這種捧著大骨頭專注啃,肥的瘦的一口撕下,吃到後麵後麵再啃筋吸髓,那才叫快活。
「這種就是要一家人一塊兒吃才有味兒。」華父說著倒了小杯底一口白酒,抿著喝,明明沒什麼酒量,偏還要來點酒味兒給這頓大骨頭助助興。
「沈墨來點兒不?」華父問。
「你別教壞孩子。」華母製止。
「……」沈墨。
繼續嗦骨髓。
瞧一眼麵前擺著的骨頭山,他莫名還有點羞赧。
好像這一大桌子人,就數他吃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