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北京來的電話 新晉廚神沈小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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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委屈怨氣, 一夕傾瀉。

一家人忽然都生出了一種大汗淋漓般的暢快感。

華婕坐回沙發,轉頭瞪了眼表姐,見對方怒氣沖沖瞪著自己卻敢怒不敢言, 真是太爽了。

小時候,因為爺爺奶奶去的早,華婕特別羨慕別人有隔輩的長輩疼,她曾將這個希望寄托在姥姥姥爺身上, 但每每被敷衍、被嫌棄、被冷落。

失望後, 也還是有一年一次的氣要受。

華婕一口氣將自己記憶中在姥姥姥爺家受過的冷遇,全都發泄了出去。

一同發泄掉的,還有過去十幾年裡,父親在這個家裡遭受過的打擊和委屈,以及母親夾在中間的為難和傷心。

一時間, 室內所有人都各忙各的, 盡管蘇老爺子親自打斷了這場鬧劇,但是每個人心裡都在回想。

表姐蘇向悅因為這個氣氛而閉緊了嘴不敢說話, 舅舅出門去買東西, 舅媽和一直沒講話的姥姥跟著姥爺一起鑽進廚房。

華母燒開水坐在桌邊, 給丈夫重新泡了一壺茶,盯著麵前的茶湯,忽然吧嗒吧嗒流起眼淚。

華父眼眶也泛起紅,伸手拉著妻子的手拍了拍,笑著道:

「行了, 能說的不能說的話都說了, 還有啥好哭的。這麼多年都過來了。」

以前總是華父帶著恨細數嶽父嶽母家親戚對他的不好,現在卻反過來安慰妻子的眼淚。

華婕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桌邊坐到爸爸身邊, 靠著爸爸手臂沒有說話。

她打從心底裡感謝媽媽今天站出來維護爸爸。

她從來不相信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恩情,都是靠你對我好來積累的。

血緣關係這個連接,華婕是認可的,但並不盲目信仰。

那種親生爹媽不當人的多了。

人類就是人類而已,好人就是好人,壞人就是壞人,並不會因為忽然當了母親或者當了父親,就能改變他的屬性,忽然變得神聖不可侵犯。

她之前甚至想過最壞的結果,吵崩了的話,大不了從此不來往。

大家如果是互相厭憎的人,沒有必要因為有血緣關係,就必須各自勉強的湊到一塊兒過年。

她隻是擔心媽媽的心理負擔會大,怕媽媽為難。

華母抹了一把眼淚,才小聲說:

「我是他們生的,我對他們有盡孝的義務。

「但你們之所以忍耐他們的不好,全都是為了我。」

「……」華父抿了抿唇。

很多時候,人不怕在一段關係裡付出,怕的是付出後沒有得到認可和理解。

華母說著看了眼華父,抿直了嘴唇拉住華父的手,低頭難受道:

「這些年我也逐漸想明白了,以你的脾氣,如果不是怕我難受,早就跟他們決裂百八十回了,你這樣維護我,我又怎麼心安理得的看你痛苦?

「夫妻也要你對我好,我對你好,才能維係的。

「一直讓你為我受沒有必要的苦,這不是消磨你對我的感情嗎?

「人和人的感情難道是可以予取予求永遠不乾涸的嗎?

「從嫁給你到現在,其實我們也沒靠過誰的幫扶。

「會賣摩托給我買自行車的是你,會用幾個月的工資給我買大衣的是你,會沒日沒夜做家具,努力讓我過上好日子的是你,我生病的時候背著我去醫院的也是你,以後華婕上大學了,去大城市畫畫了,我能靠的也是你。

「對我來說明明是最重要的人,我卻總是讓你去受罪,去犧牲,這也沒道理對吧?」

華母說著又抹了把眼淚,才繼續道:

「以後,他們對我啥樣,我就對他們啥樣。」

「不被親情和道德綁架,保持個人和自己家庭的底線,清醒的與人相處。」華婕忽然開口。

她看向媽媽,小時候總覺得媽媽嘮叨,人沒脾氣,軟弱沒有自己的想法。

可經歷了這些事,如今坐下靜靜聽媽媽講話,她第一次發現媽媽除了溫柔、慈愛之外,原來也是這樣擁有獨立思想的人。

或許母親沒有受過後世那樣全麵的教育和信息洗禮,但她也是個聰明的可以交流的長者啊。

「對,就這樣。」華母不會用這些詞,但她想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聽到女兒的話,她破涕為笑,扌莫扌莫女兒的頭,閨女長大了,比他們有文化有想法了。

「……」華父望著妻子,忽然深吸一口氣,仰頭盯了會兒天花板。

又吐出一口氣後,他低頭收回視線,眼眶紅紅的。

這些年他其實沒有做的很好,不過是承擔了丈夫基本的責任而已。

是妻子打小在嶽父家裡不受寵、不受關注,從扌莫的到鍋台起就跟著姐姐乾活,上學時哪怕學習好也還是最先被放棄不得不退學給家裡乾活賺錢。

因為這樣的成長環境,讓她受到一點的好,就如獲至寶,才覺得他對她好的不行。

實際上,妻子的付出才是遠超一個普通媳婦的水平。

他一向不善言辭,別人的好也罷壞也罷,總是放在心裡。

覺得抱怨太多了會顯得不男人,誇別人的話又覺得不好意思。

但望著妻子哭的兔子一樣的眼睛,他拍了拍她的手,麵上逐漸露出放鬆的笑容,組織了半天語言,才開口:

「我沒有覺得自己是犧牲,我爹臥床那麼多年,都是你照顧的。

「這麼辛苦的事你也做了,在你家受兩口氣算的了什麼。

「這不是你的錯,你……」

他想說媳婦的好話,無數詞語縈繞腦海,最後隻冒出一句:

「你好著呢。」

「噗。」華母被逗笑,又抹了下眼睛,方才嚴肅的氣氛嚇,她還能說很多心裡話,可現在氣氛忽然沒了,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今天在別人家跟別人對峙了一架,夫妻倆忽然解起心結。

如今還跟年輕情侶似的,坐在桌邊,兀自低頭臉紅起來。

華婕坐在爸爸身邊,都開始覺得不自在。

仿佛自己是個電燈泡。

默默隱形喝水,她假裝自己不存在。

天下間許多事情,都是不破不立。

崩到臨界點了,眾人才意識到,固有的安寧原來不是理所當然——它需要經營。

人們總是本能的規避沖突,避免矛盾,殊不知有些關係就是愈縱容越難以維係。

還不如鬧開來,大家都劃下道道,各自展現出底線,誰也不要冒犯誰。

這個世界上,最難相處的關係是夫妻,其次便是父母和孩子。

長長久久的親密關係總是需要清晰又合適的相處模式,和安全的界限。

……

蘇向悅側臉掃一眼身後的姑姑姑父一家,抿著唇看韓劇,心裡既覺得不忿,又生出種以前從沒有過的敬畏心。

是以當華婕坐到她身邊一起看韓劇時,她雖然心裡有許多酸話想說,卻一句也沒敢往外冒。

她怕被噴。

午飯一桌子人吃的算不上熱鬧,但都沒有再提起敏感話題。

「多吃胡蘿卜對身體好,有營養。」姥姥不斷的給蘇向悅夾菜。

「奶我不愛吃胡蘿卜,你別給我夾。」

「吃點,多吃點,對身體好。」

「我不愛吃。」蘇向悅轉手就將胡蘿卜推出盤子掉在桌上。

奶奶孫女兩個人又開始無窮無盡的扯皮。

蘇紅強給華父倒了杯酒,終於還是問出口:

「你停薪留職啦?現在生意還好做嗎?我們當年一塊兒學的木匠活,我現在也還能做呢……」

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做什麼木匠活,好好的鐵路工作不做,跑去學人家經商?你有那個腦子嗎?本來就沒多少錢,到時候賠完了吃啥喝啥?」蘇老爺子瞪一眼小兒子,一句話便將對方才興起的經商欲望也澆滅了。

「……」華父抬眼皮掃過嶽父,知道對方講話夾槍帶棒的是在說自己,要是以前,他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懶得搭理他們家人。

但現在媳婦表態了,他可就不客氣了,遂開口道:

「現在大家都買房子,對家具的需求特別大,賺錢是挺賺錢的。

「我開業投入進去不到10開業第一個月就回本了,還賺了幾萬塊錢。」

「……」蘇老爺子皺著眉頭挑眸看了眼華父,嚼著菜沒開腔。

「這麼賺?一個月能賺一年的錢?」蘇紅強瞪圓了眼睛。

三舅媽也露出艷羨眼神,這個念頭賺死工資想攢個錢可太難了,誰聽到賺錢不心動。

「我就是有點忙不過來,不過我也不準備跟人合夥乾,自己當老板挺好的,少是非。」華父不等蘇紅強繼續開口,就將對方的想法懟回去了。

有些親人能一起乾活,有些不行。

蘇紅強這種從小到大當弟弟當兒子,沒有獨立支撐過任何一件事,隻想著占便宜的人,是做不成事的。

「你那10基礎資金哪來的啊?」蘇紅強喝一口酒,忽然想起這事兒來。

「華婕學畫嘛,她老師帶著她賣了一幅畫,賺了10錢。」華父一提起這事兒,就免不了露出驕傲的神情。

「這麼貴?就那一幅畫?」蘇紅強簡直不敢置信,這在他看來,完全是天方夜譚。

什麼人會花十萬塊買一幅畫?不能吃不能喝的。

一桌子人於是又就華婕學畫賣畫的事兒聊了半天,華父打開話匣子,吹起女兒來侃侃而談。

三舅媽聽的心裡饞的不行,看看華婕又看看自家女兒,忍不住抱怨道:

「當初我就說讓閨女去學個特長,畫畫啦,彈鋼琴啦都行。爸媽非不讓,整天就慣著她玩。」

「她不是那個料,好好學習得了。」姥姥一聽兒媳婦埋怨自己,立即開口反駁,甚至不惜貶低自己最喜歡的小孫女。

「……」蘇向悅緩慢的嚼著嘴裡的肉。

心裡雖然不滿,但她知道跟姥姥爭辯,最後肯定陷入無休止的扯皮,於是隻冷著臉表達自己的情緒。

「整天畫畫不好好學習也不行。悅悅這次期末考試不是考了全班第十嘛,挺好的。」蘇老爺子見自己心愛的小孫女被說,下意識回護蘇向悅,用的仍是踩一個捧一個的討厭方法。

「華婕這次考了全班第二。」華母毫不猶豫接話道:

「勁鬆一中一個班級五六十個人,十幾個班,華婕考了全年級第43。」

「……」蘇老爺子怔了下,轉頭再看向華婕,忍不住道:

「進步很大啊。」

「所有人都誇,我去開家長會的時候,別的家長都問華婕是怎麼學的。而且她還是優秀學生代表,在家長會上做學習成績進步的分享發言。

「前幾天參加了北京清華美院舉辦的比賽,全國美術比賽,參加的大多都是大學生,結果她一個高一生,得了個亞軍。」

華父攥著酒杯,笑吟吟的炫耀道。

「……這麼厲害。」蘇紅強嘖了一聲,轉頭便對自家閨女道:

「你看看你妹妹,人家畫畫那比賽名次,學習還能進步這麼大,你就不能多上上心,也考了班級第二第一之類的?」

「……」蘇向悅幾次想要開口反駁,都找不到話說,氣的飯都吃不下了。

飯後一家子人簡單午休,沒話找話的湊到一塊兒聊天。

時間沖淡了早上的沖突,蘇老爺子甚至跟華父聊起新聞聯播上的大小事。

華婕則獨自坐在沙發角落,捧著畫板畫速寫。

紙張是坐在一塊兒一邊嗑瓜子一邊聊天的爸爸媽媽,畫麵中,父親姿態悠閒,手臂搭在母親身後的椅背上,手支棱著,隔在母親的頭和後麵的一個櫃角之間,時刻護住母親的頭不撞櫃子。

而畫麵中的母親,雙臂搭在桌上,身姿筆挺,笑容淡雅從容,仿佛一個堅毅的英氣女戰士。

她的身體遮住了一半父親的身體,但呈現在畫麵上,卻像是她在父親身前擋風遮雨,將他保護在身後。

華婕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回家,將這幅畫畫在水彩紙上。

這是她重生後,第一次將爸爸媽媽畫在一幅畫裡。

在構圖和筆觸的描繪裡,充滿了她對家庭的理解,對夫妻的理解。

太想立即開始這幅畫了,她想現在就飛回家,飛到她的大畫板前,飛到她的水彩和畫筆邊。

該給這幅畫起什麼名字呢?

《夫妻》?

《家》?

或者《守護》?

……

……

到了下午,住外地的二姨和二舅也先後趕到,這個年代過年回家見父母的傳統還在。

一家人吃了團圓飯,才叫過年。

晚上時,住在海南的大舅和就住在博克圖的大姨一家也來了。

一大家子聚在一塊兒聊天,以往總是隱形的華父,忽然成了眾親戚的中心人物。

所有人都圍著他打聽做生意的事兒,對賺錢的故事不厭其煩的好奇。

男人多是慕強的,是現實的,他們不知不覺便表現出了尊重和在意。

以往覺得小妹夫總是冷著臉不愛講話,像隨時都要暴走似的,一身匪氣。

現在卻覺得這是老板氣質,不怒自威。

晚上的團圓飯吃過了,飯後客廳、臥室都擺上桌子,大人們又打起麻將和撲克。

蘇向悅要出去跟同學在樓下聊一會兒天,結果還沒出門就被蘇老太太拎回去,硬是讓她多套了一身衣裳,圓圓腫腫才出了屋。

華婕曾經很羨慕表姐有奶奶爺爺照看,如今忽然不羨慕了。

多一個長輩,多一份關愛,同時多的還有控製。

如果爺爺奶奶思想品德上有點問題,可能還要受落後三觀的洗腦,比如像表姐,就變得越來越涼薄尖酸,趨炎附勢。

打撲克的時候,華母悄悄將一個不算粗的金項鏈塞到了二姐兜裡。

當年多虧二姐讓她去學會計,這些年一直窮過來,她也沒錢給二姐買點啥。

現在有點錢了,她和丈夫便商量著買了這個金項鏈——他們夫妻倆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那就是寧可讓別人欠自己人情,自己也絕不欠別人人情。

該還的禮,他們從不假裝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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