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京郊殯宮（5）（1 / 2）
『啊——！！！』
極度扭曲刺耳的嘶吼聲在魔鬼商人和衛洵的耳畔炸起, 伴隨著窸窣紙張摩擦聲般的噪音，震得人腦子嗡嗡作響。
燃燒著金紅火焰的巨型紙人消失了，連帶著中巴車外的紙殼都被燃燒一空, 空氣中不止彌漫著紙燒焦後的濃煙味，還夾雜著股腐臭肉類被炙烤的油脂臭氣。焦黑燒灼的殘痕仍死死黏在車外壁上, 像一團團燒到碳化的油脂，上麵還黏著骯髒灰白色的紙灰。
【滴, 您冒犯了千家紙, 獲得了千家紙的敵意！】
【滴，您傷害了千家紙, 獲得了千家紙的欣賞！】
不同的旅社提示聲, 在魔鬼商人和衛洵的腦海中響起。原本還在注視衛洵的魔鬼商人瞬時回神，臉色微變, 衛洵也是一怔。
這巨型紙人原來是叫千家紙，但傷害了它為什麼反倒會得到『欣賞』？
是和領隊考核傾向有關, 還是和千家紙的最終目的有關？
隻要詐一詐魔鬼商人得到的, 是不是也是千家紙的『欣賞』就清楚了。
衛洵大腦飛速轉動, 表麵上他笑吟吟收回導遊旗，當著整個中巴車旅客們和魔鬼商人的麵, 輕呼一口氣，瀟灑吹滅了金紅羽毛上燃著的火焰。
「果然, 對付紙人還得用火。」
「砰嗙！」
中巴車咯噔一下，原本近乎側翻的車身緩緩正了回來，過程中車身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車在劇震，仿佛隨時都會散架一樣。
「砰！」
中巴車正了過來，再次繼續向前行駛。
中巴車內一陣寂靜。根本沒人能想到, 這兩個丙等的導遊竟然還真能解除這種等級的危機！
而且那金紅色的火焰——
「多虧有你，傷到了紙人的靈魂。」
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衛洵身上時，衛洵卻側過頭去，望向魔鬼商人，饒有深意掃了眼他被紙汙染成灰白色的導遊旗。
「你的火焰也很厲害。」
魔鬼商人淡淡道，矜持頷首，導遊旗被他暗不做聲收了起來。這兩個導遊半點不理會旅客們神情各異的目光，倒是互相吹捧起來了。
很顯然，這是他們在立威。
但現在沒人打斷他們立威這事，旅客們各有各的震驚與不敢置信。
「餵，小天，你看到了嗎？」
半命道人壓低聲音，難得激動跟白小天道：「那火焰，你看那火焰，我沒走眼吧，這好像是鳳凰火？」
「小天你紙人怎麼說？」
「是鳳凰火。」
白小天也難得變了表情，他低頭擦了擦眼睛，而他的道袍衣領處鼓起一小包，隨後一個小紙人從衣領中驚魂未定爬了出來，撲簌簌掉眼淚（紙屑）。它身體半邊略顯焦黑，像是被火焰燎到一樣。
「果然，能隔空燎到你的紙人，這就是鳳凰火！」
「不得了啊，這丙二五零果然是有備而來，你看他之前上車時的手段再看現在，這是水火都齊全了啊，咳咳咳咳咳。」
半命道人說的太快，頓時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他臉更蒼白了，卻仍難掩興致勃勃的神情：「紙人見了都得罵娘，實在是太不講武德了！」
白小天試圖插嘴：「副團，我跟你說——」
「別打岔，聽我說。你剛才聽到丙二五零說了誰嗎？」
半命道人神秘兮兮壓低聲音：「安雪鋒，他剛才說了安雪鋒！你看周希陽那家夥都傻那兒了！無量天尊，這裡人也不少有水火手段的，但能一下就把外麵的紙全都燒了，絕對不是凡物，我猜他手裡，要麼有安雪鋒的鳳鳥羽毛，要麼安雪鋒給他找來了齊樂橙的金烏羽毛！」
「副團——」
「不不不，金紅色的火焰，這絕對是鳳鳥羽毛。無量天尊，他沒有任何激活羽毛的手段，隻是將它平平刺了出去，那火焰是鳳火的護主自動反擊！小天，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情緒越激動，半命道人的聲音反倒越低了，近乎耳語，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
「鳳火護主，誰敢稱得上是安雪鋒的主人？一個新人導遊，能讓歸途，追夢人和牧羊人聯盟聯手庇護，難道隻是因為他是北緯三十度的開辟者，有北緯三十度旅程的信物？」
說到最後，半命道人隻做了個口型。
『聯結導遊』
這丙二五零，極有可能是安雪鋒的聯結導遊！
誰都知道歸途這個隊從來就沒有導遊，不止明麵上沒有，私下裡也沒有。老實說他們這些高層強者圈的人之所以覺得歸途快玩完了，不止因為歸途這幾年來不能加新人，更因為這個旅隊它沒有導遊！
但凡去過北緯三十度旅程的人都清楚明白，導遊對一個旅隊究竟有多重要。中低層旅客還好，去北緯三十度旅程的旅隊，必須要有導遊。唯有歸途是個異類！
歸途隊員至今沒有發瘋，第一是他們實力強，第二是他們旅隊長安雪鋒太強，能承擔的住一部分精神汙染。但安雪鋒近況與日劇下，這也是他們暗中都明白的事實。
半命道人知道的更多一些，因為他們控僵屍的茅山派，是罕見不怎麼需要導遊紓解的旅客。甚至可以說精神汙染越多，他和喻向陽之間配合起來的實力就越強。
代價也就是喻向陽這兩年變得越來越不像人，外形逐漸野蠻。而他半命道人身體有點弱氣，平時還挺倒黴。
但沒有導遊紓解也不會被精神汙染影響，這已經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了！半命道人是控屍流的翹楚，歸途玄學兩個隊感情好，他偶爾聽過安雪鋒和他們萬隊聊天。前些年歸途的茅小樂沒少和他交流，就是想學他身上的控屍手段。
都想讓麾下旅客走別的野路子，來消除精神汙染影響了。那時半命道人就猜到了，安雪鋒不能聯結導遊這事恐怕是真的。
旅隊長不能聯結導遊，那整個旅隊就不可能聯結導遊。
但現在來看……
「安隊長，他可真狠啊。」
半命道人感嘆道，望向麵露茫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周希陽，語氣中流露出一抹同情。
事情大條了。
如果丙二五零真是安雪鋒的導遊，那極有可能是這十年來，歸途唯一的救命稻草！
乖乖，這樣的寶貝疙瘩，安雪鋒怎麼舍得讓他進來這極端危險旅程啊。
那些封印實力混進來的人，能想著殺丙二五零奪寶的，恐怕要麼是本身背後勢力就不算太怕歸途，要麼是天高皇帝遠的西區。現在殺了丙二五零，不僅能奪得北緯三十度的信物，而且還會將歸途極有可能是唯一的導遊按死當場！
「周希陽得瘋了。」
半命道人感嘆道。
他這不得拚了老命來保護丙二五零！
不過情況也不是那麼糟，知道安雪鋒有鳳鳥獸態的人不算多，哪怕聽到丙二五零說『安雪鋒』，也不一定往哪個方向猜。畢竟之前追夢人他們就發話要保丙二五零了。
「咱們回頭，保不得也得幫忙看看。」
半命道人拍了拍白小天的肩膀：「你這紙人就是和茅小樂紙人同源的，算是他紙人的崽。你這也是承了他的恩情，得報恩的。」
茅小樂不是白來交流的，他擅長控紙，把自己的本命紙人之一暫留在了玄學旅隊，供人觀摩。結果最後走的時候，雖然半命道人毫無保留教了，但茅小樂本性多疑桀驁，不肯絕對信任旁人，養不出心意相通的本命僵屍來，就學不到半命道人控屍的精髓。
但他的紙人倒是被不少玄學的道士琢磨出了門道。
安雪鋒和茅小樂沒在意，說這也是他命該如此，但玄學嶗山他們學了茅小樂的核心紙人手段，倒是一直覺得有些虧欠。
這次疑似歸途小導遊進來，他們指不定得出手保上一保。
「副團，你確定他需要咱們保護嗎？」
白小天語調平淡，發出質疑：「剛才是他保護了咱們吧。」
「我懷疑你這是在跟我抬槓。」
半命道人氣哼哼道：「他到底還是實力階位弱一點……咳咳，懶得和你計較，對了，你剛才想說什麼？紙錢交過去了沒有？」
剛才白小天幾次想打斷他的話，肯定是有事情要說。
「交過去了。」
白小天道：「是真錢。」
半命道人謹慎道：「沒意外？」
「沒意外。」
「那就好，怪不得我感覺不到咱身上的黴氣了。」
半命道人高興道，隨後疑惑：「那你想說什麼？」
「就在剛才，丙二五零和魔鬼商人用導遊旗驅逐紙怪的時候。丙二五零帶的那個刺客，把兩個紙人抓走了。」
白小天麵無表情道：「連帶著咱們剛上交的紙錢。」
「什麼？！」
嘎嘣。
半命道人一個哆嗦，硬生生掰斷了手裡僵屍手臂的手指。
「丙二五零……怪不得是陰陽蝶大人都無比重視的存在。」
半命道人和白小天竊竊私語的時候，雲良翰也被嚇得不輕，不過不是被丙二五零火焰擊潰燒毀外麵紙殼嚇得。
他看到了那刺客趁機抓走了兩個特級五星的紙人！
刺客動作輕鬆的簡直就像是拎兔子耳朵，兩個特級五星的紙人直接就被他拎走了！
雖然雲良翰看出那兩個紙人狀態怪異，沒有任何反抗，但這也說明，要麼是那刺客做了手段，要麼是他意識到了特級五星紙人異樣，所以才會瞄準時機出手。
而就在剛才，這刺客剛殺了『他』一次。這刺客是真對雲良翰下過殺手，他對此印象更加深刻。
可怕。
一股涼意竄上雲良翰的脊背，他後知後覺感到了忌憚與恐懼。
這刺客的實力，遠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可怕！
其實出發前，雲良翰覺得自己實力在這個旅程裡不算差的。雖然表麵上是特級二星，但實際上卻是特意卡了邊，隻差一點積分就能到特級三星。
而且他稱號特殊，是一整套配套的稱號，聯合起來使用甚至堪比金色稱號。雲良翰也暗殺過高階旅客，導遊，他甚至以自身重傷為代價，殺死過一名特級五星的旅客！
所以他想的，暗殺丙二五零是很簡單的事。
哪怕剛才雲良翰也在想，憑他自己的實力在這旅隊中做一頭獨狼伺機而動，也沒有任何問題。
但現在，雲良翰有了危機感。
雲天河是他最好的選擇。
「雲天河，我們合作。」
雲良翰認真低聲道：「我不想去找西區人，你也沒有組織，我們兩個結成臨時聯盟，才能更好在旅程裡生存……」
「你也覺得還是咱們東區導遊更厲害吧！」
雲良翰：？我哪句話是這個意思了？
雲天河臉頰泛紅，眼睛亮晶晶的，崇拜望向衛洵，用那種聽起來很狂熱的，興奮的語氣絮絮叨叨：
「導遊都是偉大的牧羊人，我們應當對導遊同等敬重，但我們畢竟是東區人，果然啊，我還是更喜歡我們東區的導遊，主啊，希望您能寬恕我。」
他禱告了一陣，雲良翰忍著稍微聽了聽，結果被膩歪的夠嗆。
什麼導遊會保護我們，就像牧羊人保護羔羊一樣，哪怕看似階位低的導遊，真正實力也是強大的，絕對不可起輕蔑之心。
什麼導遊終將會保護我們。譬如神保佑他的子民，我們也應該向信仰神明一樣，虔誠向導遊奉獻自己的一切。
雲天河是個魔怔人。
雲良翰確信了，他簡直不懂雲天河的腦回路！這人顯然也看到刺客掠走兩紙人了，雲良翰認為這是導遊在對他們下馬威，雲天河卻認為，這是他們向導遊上交了紙錢，所以導遊在庇護他們！
看啊，沒紙錢就無法買通紙人，下不了車。
偉大的導遊直接將紙人抓走，讓整個大巴車的旅客們都能安全下車！
旅客們還有什麼理由，不對導遊感恩戴德呢！
「早聽說牧羊人聯盟養出來的旅客與眾不同。」
雲良翰聽到旁邊有人在小聲嘀咕。
「我的老天鵝，真的是好特麼擅長在導遊對旅客的行為中給自己摳糖啊。」
雲良翰怒瞪對方一眼，銀灰色頭發的少年沖他做了個鬼臉。雲良翰感到了其他人的注視，身邊雲天河還在那裡贊美導遊。他是不尷尬，可雲良翰的臉卻火辣辣的，一股憋屈怒氣夾雜的情緒充斥心中。
算了，不合作也罷！雲良翰沉著臉要往旁邊走，想要遠離雲天河，劃清和這人之間的關係。
「我覺得你說的對，一個人勢單力薄，我們是應該考慮臨時結盟。」
但雲天河一句話就讓雲良翰回頭了。
沒錯該合作還是得合作的。畢竟他和雲天河都是單人家庭，住宿時有很大可能會被安排到一塊混住。
早結盟也好，反正在探到那刺客真正實力前，雲良翰暫時不打算對丙二五零再動手，他和雲天河之間也沒太大沖突點。
「嗯。」
雲良翰仍覺得跟雲天河站在一起有點丟人，隻矜持回了個『嗯』字。雲天河到底是特級三星，且在持有道具下能自行劃開座椅的旅客，跟他合作絕對不虧。
但下一秒，雲良翰就後悔了。
「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吧，咱們i翠導小組，就應該主動維護導遊的利益！」
什麼什麼i翠導小組？
雲良翰茫然了，隨後他聽雲天河認真道：
「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為丙導拿回屬於他的紙錢。」
旅客手裡的紙錢，最後是應該上交給那兩個特級五星紙人的。
丙二五零的手下抓了那兩個特級紙人。
所以旅客手裡的紙錢應該上交給丙二五零。
這些人沒交，是暫時還沒想到。他們i翠導小組有責任提醒他們，幫丙二五零追回這些紙錢。
「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有資格稱呼他為翠導呢。」
雲天河滿懷期待，期期艾艾道，在自己月匈口畫了個十字。
「翠門。」
當雲良翰艱難理順雲天河的思路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陰陽蝶大人，您說的沒錯。
不敢置信和暴躁過後，雲良翰的情緒有些低沉。
這個旅程果然很難。
「這個附加功能不錯啊。」
那邊在確認鬱和慧成功捉走兩個紙人後，衛洵站在魔鬼商人身邊，他們倆互相看了眼對方的月匈針。
魔鬼商人導遊月匈針上附加的功能，是『外來客』。
【導遊月匈針（白銀三階四星）：附加功能「外來客」】
【這座城市對外麵來的客人十分熱情，當你們遇到困難時，城市中的『老人』們會熱心幫助你們——但小心，你和你的旅隊究竟有沒有資格得到它們的幫助，還需要經過小小的考驗】
「不是合作類的附加功能，算是互補的。」
魔鬼商人眉頭一動，『老北京』和『外來客』這兩個稱號，其實是互相違逆的。
『唯有同樣的『老北京』才能被這座城市裡的老物件老人接納』
『外來客能得到這座城市中『老人』的幫助』
可以說外來客和老北京是不可能同時存在的身份。
但好處是，他們更能靈活通過月匈針的功能，來通過這場旅程。
像是現在在中巴車上時，是衛洵的月匈針『老北京』在起作用。
等後麵如果遇到『老人』刁難之類的，或者遇到難題，就可以用『魔鬼商人』月匈針的附加功能。
「看來在這個旅程中，我們要密切合作了。」
魔鬼商人將月匈針交給衛洵，紳士般向他伸出手來：「小翠。」
他說著話，但目光卻掃過在衛洵身後站立的，那個同樣身披淺藍色鬥篷的女子身影，饒有深意：「你的傀儡很不錯。」
「我也覺得我的傀儡很不錯。」
衛洵和魔鬼商人握了下手，一觸即分。
「快到站了，你還沒點完名。我也該去檢查一下旅客們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