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泥人張【4】（1 / 2）
人好多。
看到跪了一大廳的, 奇形怪狀的異化屠夫導遊們，衛洵兜帽下的眼中露出一分興致，以一種奇異的目光掃過整個大廳, 就像在審視哥哥種的大菜園。
唰——
走過汙穢之門後，惡魔之翼散作黑銀相間的光點。惡魔之翼介於虛幻與實體之間, 不懼絕大多數物理攻擊。等衛洵身體磨練好後，他異化後的惡魔之軀也會擁有同等特性。
同源異化, 果然。
衛洵早在鬱和慧把他惡魔之翼照片發給追夢人, 謊稱這是嬉命人傀儡異化態，而追夢人並沒有反對, 而是默認時就明白, 他的異化態和嬉命人的異化態，有極大可能是同源的。
現在屠夫導遊們毫無猜疑, 齊刷刷全部跪地，更證明了衛洵的猜測。
果然是哥哥啊。
黑銀相間的光點浮動, 縈繞在他的身周, 散落在深紅色的鬥篷上, 如漫天星辰，凝成一股無形恐怖的威懾力。
跪倒在地的蜂道人毛絨前肢緊攥, 剛才有一星黑色光點飄到了他的麵前。不知從哪來的膽子，他竟然攥住了它。緊接著一行信息憑空出現在蜂道人的大腦中, 他來不及看，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
是機緣！
他賭對了，他真的獲得了機緣！
原本忐忑緊張至極的內心瞬間如狂風過境，但蜂道人於狂喜中勉強清空思緒，保持冷靜。不去聽，不去想, 不去看。
他已經得到了報酬，接下來的事情不是他能涉及的。
衛洵完全沒有偽裝的心虛，他信步向前，就像這屠夫聯盟真正的主人似的。
魔蟲三代戰戰兢兢趴在他的鬥篷下麵，向衛洵傳遞信息。
它雖然是瓢三代，但也是經母蟲孕育出的，而且是罕見，來守衛母蟲的本命蟲。因此它雖然『喜悅光環』『責任光環』這兩點還不算熟練，但它也有新的天賦，那就是能探測到周圍生命體是否有責任心理，是否有喜悅情緒。
探測類的天賦，說明這魔蟲並非是偏戰鬥的，而是更偏輔助。但這正是衛洵需要的。
這次衛洵來，有兩個目的。
第一：打開深淵鍾，救泥人張。
第二：發傳單。
衛洵深知埋頭苦乾培養人才發展勢力這種事效率實在太低了。與其自己去培養人才，不如挖一挖哥哥菜園裡的半成品菜苗。
但凡被瓢三代查出對他『嬉命人』到來不夠喜悅的，對他『嬉命人』不夠具有責任感的，沒有集體榮耀，沒有同伴的，是孤狼的，都被衛洵暗中發了一份『傳單』。
反正這種人留著也沒用，以後說不定還會反叛，乾脆先策反試探一下，也算是幫哥哥提純一下聯盟內部成分。
衛洵眼睛很毒，被他『發傳單』的都是蜂道人那種等階不算太高，不上不下的。有向上的野心，但是匹配的資源又不夠，聯盟裡也不算重視，隻能暗搓搓另尋他路。
挖哥哥種的菜苗這種事，衛洵還是有自覺的，隻發了二十多份『傳單』就收手了。
哎。
衛洵心裡有點遺憾，準備的還是不夠充分啊。
深淵鍾每天晚上淩晨和中午十二點都會報時，感應深淵氣息這事相當於每天都有兩次機會，並不算稀罕。因此雖然淩晨時分人來的相對較多，但也不會太多。
畢竟屠夫導遊的數量在導遊群體中並不算太多。按追夢人在屠夫聯盟的內奸提供的消息，淩晨聚集的屠夫導遊平均人數應該在五十上下起伏。
鬱和慧勸衛洵多算點，畢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衛洵深以為意，畢竟他個人運氣可不怎麼樣。於是衛洵按照百人來算的。
對百人來說，二十份『傳單』隻占五分之一，並不算起眼。
但事實上是，衛洵這二十多份『傳單』發出去，就如水滴落入大海般杳無蹤跡。整個屠夫聯盟大殿中的人，實在太多了，衛洵粗略估計，起碼有三四百。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這麼多人在今晚匯聚，肯定有原因。
這群屠夫導遊們跪的十分乖覺，他們掌握了特殊的滑跪技巧，衛洵所到之處前路都是坦盪盪的，完全沒有不長眼的東西敢擋他的路。
衛洵一眼就能看到懸浮在大殿正中的奇異鍾樓，那就是深淵鍾。
他已經走過大殿，馬上就要到深淵鍾的麵前，但衛洵卻仍在想剛才汙穢之門的嗡鳴。
汙穢之門這點追夢人和鬱和慧交流時提醒過，進入汙穢之門時導遊會展露異化態，卻是級別越低的越容易受到影響，級別高的反倒能有自製力。
隻不過無論實力高低大家都變，因為這是對嬉命人設下規則的尊重。
如果『鬱和慧』是偽裝嬉命人傀儡進入大廳，那大可不變，畢竟他是當家老大。當然，如果能展開惡魔之翼的話會更唬人，更真實。
但哪怕再真實，其中疑點也有很多，最可疑的就是嬉命人回家竟然會走正門！
哪位大佬回自家駐地還走外廳正門的，還帶著通報啊，大佬們已經不再裝逼，改為低調了。就像安雪鋒回歸途都能直接到會客廳，到自己臥室的。
其實這偽裝計劃裡有無數漏洞，異常危險，所以今晚的準則是兵貴神速。
看似高調，但實則低調，衛洵進入屠夫聯盟以後，糊弄的所有屠夫都會跪下膜拜，然後他以最快速度接近深淵中，將它開啟，然後就能功成身退了。
但汙穢之門因共鳴而嗡鳴震響，驚擾到整個大殿，還有大殿中超出想象的人數這點，卻是預料之外的。
這點就連追夢人也不知道，因為他的人從來沒見過嬉命人走正門，自然也不知道汙穢之門會起共鳴。
今晚的計劃，可能不會很順利。
在即將走到深淵鍾前時，衛洵停下腳步。
在他和深淵鍾之間，站著兩個人。
左邊的少年看起來十二歲左右，他有一頭繽紛彩發，身穿淺灰色的襯衫，背帶褲，黑皮鞋，披著銀紫色的鬥篷，額前發絲間長有細長蝴蝶觸須，還未變聲的聲音雌雄莫辨，聽起來神秘優雅。
他沖衛洵微笑，語氣有些雀躍：「大人，您回來了。」
在他背後是虛幻的雙色蝶翼，瑰麗惑人至極。
乙二精英導遊，陰陽蝶。
噗——
瓢三代瑟瑟發抖，無法掩飾惶恐畏懼，甫一見麵它被這個少年完全壓製住了！他身上有王蟲的氣息！
但衛洵的注意力，卻落在另一人的身上。
「大人，歡迎回家。」
略顯低沉的男聲，源自站在右邊身形瘦削的年輕人。他並沒有披鬥篷，看起來大約十八歲，黑發及肩，臉色蒼白，眼珠很黑，眼裡沒有一絲光，顯得冷淡憂鬱，出塵清俊。
但他眼角卻微微泛紅，像是隨時都會哭泣一樣。在看到他的瞬間，無形的力量向外延伸。衛洵沒有感覺，但他似乎聽到身後傳來低聲啜泣聲，整個大殿彌漫著悲傷的氣氛。
那是無法遏製的悲傷，源自靈魂深處的傷痛，更像某種精神扭曲汙染。
三大甲等大導之下第一人，乙一精英導遊，哭泣的靈媒。
乙一乙二今天竟然全都在這裡！
而這種悄然彌漫開的，悲傷扭曲的精神場可不算友善，更像一種試探。
哭泣的靈媒，恐怕已經對衛洵起了疑心！
* *
糟糕，瓢三代被完全壓製了！
鬱和慧心中一驚，小翠在他身上，能隨時感應到瓢三代那邊的情況。瓢三代再怎麼樣也是小翠與情緒魔蟲的崽，能瞬間就將它壓製的……該死，難道衛洵是遇到了乙二陰陽蝶？！
情況不妙啊，鬱和慧心中焦慮，剛才追夢人緊急給他發來了消息，說是屠夫導遊人數眾多，今晚情況不正常，為了安全計劃最好終止。但信息傳遞有時間差，從屠夫聯盟內線探到消息，到傳遞給追夢人，再到傳遞給鬱和慧，這一番下來，衛洵已經進了屠夫聯盟了！
關鍵還在於時間太緊啊，從做決定到現在不過幾個小時，幾乎完全沒有布置設局的空間，隻能看衛洵自由發揮。
鬱和慧隻能安慰自己，衛洵是有分寸的，絕對能見機行事……有個屁分寸啊！
衛洵這都對上陰陽蝶了啊！
鬱和慧是知道衛洵在深淵節點時，遇到過附身丁一的陰陽蝶，但今夕不必往日，完全狀態下的乙二陰陽蝶，不是他目前能對抗的。
即便有鬥篷在，有異化偽裝在，衛洵現在仍舊落入最危險的境地。
該怎麼辦才好……
「我要更多的西方狐毛。」
鬱和慧暗自焦急，麵上卻不動聲色，冷淡道：「起碼要在特級以上。」
「翠女士，你也知道，狐毛在西區更加少見。特級以上的數量更是寥寥，我現在手上也沒有。」
魔鬼商人無奈攤手，敏銳感覺到小翠語氣中的急切，心中微動。剛才他與小翠言語交鋒數個會合，不得不說他很少遇到如此難纏的對手。這讓魔鬼商人對小翠更加欣賞，卻也不肯退步。
現在看來，小翠會出來見他，是真的很急。西方狐毛……魔鬼商人手上是有的，高端的也有一些。畢竟狼人聯盟是頂尖大導遊聯盟，下屬聯盟中也大多是獸化類，狐人就是其中不弱的一支。
聽說狼人能『借力』，它們能以上位者的皮毛血肉為媒介，短暫借到上位者的強悍力量。小翠需要特級西方狐毛，應該也是如此。在被東區各大導遊聯盟包圍的現狀內，她選擇以西區作為突破口。饒使魔鬼商人也贊嘆不已，小翠她真的很聰明，也很有野心，
但，他不會這麼輕易就出手狐毛的。
畢竟他與小翠雖然在談合作，但本質上，他們也是對抗關係的敵人。
「雖然沒有特級狐毛，但我手裡有一些高級狐毛，還有一些對女性有好處的月魔晶石。」
「我要了。」
鬱和慧沒多做猶豫就同意了。
果然，她真的很著急。
魔鬼商人若有所思，他敏銳意識到，這也許是個好機會。
「貨你都隨身帶著吧。」
鬱和慧冷聲道：「那就按照之前談好的價格……」
「等等。」
「你要反悔？」
鬱和慧雙眼微眯，眸中劃過冷厲翠色，這是狐瞳。看來小翠血脈等級肯定不低，饒是魔鬼商人都心中一驚，但他掩住驚色，雙手交疊，麵露微笑，慢條斯理道：
「當然不，商人最講究信用。但東區的信息，我已經了解的差不多了。」
「相比之下，我對您更好奇，翠女士。」
魔鬼商人饒有深意，他知道小翠能明白他的意思。至於她是否會同意……
小翠罕見有些猶豫，像是在做什麼艱難的決定。她沉吟半晌，忽然強硬道：
「我要五根特級狐毛，外加十五枚純度九等的月魔晶。」
魔鬼商人苦笑：「狐毛我這裡真的沒有那麼多……好吧，我這裡有一根特級狐毛，再有十枚純度九等的月魔晶，二十多枚純度略低的月魔晶，就當附贈了。」
「當然，也要看你拿出的商品，是否能讓我滿意。」
「哼，商品？」
鬱和慧冷笑：「它可不是商品，它是無價之寶。」
鬱和慧慢吞吞拿出了一樣物品，當看到它的瞬間，魔鬼商人雙手發顫，用最大意誌力才保持住了麵上的冷靜鎮定。
「這是我的……道具，天狐之球。」
鬱和慧說的含糊，但魔鬼商人卻明白這是什麼。
這既有可能是個人專屬道具！
丙二五零能得到那麼高的積分，在魔鬼商人看來，他絕對也完成旅程主線了。隻要完成旅程主線，就必定會得到個人專屬道具！
魔鬼商人下意識傾身向前，想仔細查看，但鬱和慧隻拿出了一秒就立刻收回了，警惕不悅的眯起眼，語氣威脅：「我讓你知道的夠多了吧。」
夠多，真的夠多了，個人專屬道具這種東西，是最重要的底牌。哪怕隻知道名字，都能猜測出無數。
但魔鬼商人在震驚激動之餘，還有些微的懷疑與不信，商人多疑，剛才他那一眼其實什麼都沒看清。隔空看總有疏漏，最好能親自拿在手裡……
當然，魔鬼商人注意到小翠的怒意不善已經到了極限，如果他再提出懷疑的話對方極有可能出手……魔鬼商人用自己最燦爛的笑容，恭維友善的又和小翠交流幾番。
最終他用兩根特級狐毛，二十五枚純度九等的月魔晶，五十多枚純度略低的月魔晶為代價，換取了親自觀摩天狐之球的機會。
「隻有十分鍾。」
鬱和慧不放心道：「十分鍾後就還給我。」
「放心，商人最講信用。」
魔鬼商人敷衍道，他全部注意力已經在這顆雪白渾圓的天狐之球上了。是的，正是個人專屬道具！魔鬼商人無法查看它的信息，卻能感受到了它上麵彌漫著神秘誘人的力量，難道這就是天狐的魅惑力嗎？
但擁有幽靈異化，魔鬼商人最不怕的就是魅惑了！因此他更專注的研究觀察起來，愛不釋手撫扌莫它，宛如把玩一枚珍貴的夜明珠。
這邊，鬱和慧將月魔晶一股腦全都餵了小翠，那兩根他討價還價半天才得來的特級狐毛卻隨手收到一邊。
沒錯，他真正想要的正是月魔晶！但魔鬼商人狡猾，所以鬱和慧一直表露的都是對特級狐毛的看中，對月魔晶反倒不太重視。
一來二去，在他態度言語等多方麵暗示下，再在『個人專屬道具』的誘惑下，魔鬼商人終於上鈎。
鬱和慧在魔蟲之球上做的偽裝天衣無縫，不是魔鬼商人這等等級的小導遊能看得破的。其實鬱和慧能做的更縝密，然而他現在實在擔心衛洵。
月魔晶充滿大量能量，對女性深淵種尤其是大補。鬱和慧讓小翠將它們全都吞噬掉，正是為了將能量傳遞給衛洵身邊的瓢三代。
有了這些能量，短時間內它在陰陽蝶麵前也不會完全被壓製了。
衛洵——
鬱和慧擔心極了，他表麵上警惕盯著魔鬼商人，實際上暗中聯係追夢人。五分鍾……他剛才和魔鬼商人的交談足足有五分鍾。
在危機四伏的屠夫聯盟形勢瞬息萬變，五分鍾足以發生許多事了，衛洵現在也許正落入致命險境中！
* *
五分鍾，形勢瞬息萬變。
屠夫聯盟大殿裡，眾屠夫仍舊跪的老實，身體微顫，完全不敢偷看偷想。
但深淵鍾旁邊，氣氛卻有些微妙。
別誤會，這微妙的氣氛不是針對衛洵。
而是哭泣的靈媒在針對陰陽蝶。
就在剛才，哭泣的靈媒不善試探展開精神場，陰陽蝶麵帶微笑卻蝶翼微動，兩人對衛洵形成針對包圍之勢，形勢無比危急之時。
深紅鬥篷下的高大身影不為所動，遮蔽麵容的深紅兜帽微動，他似乎是淡淡瞥了哭泣的靈媒一眼，然後隨意一揚手。
啪！
陰陽蝶條件反射接過飛來的東西，下意識看了眼，然後他手一抖，差點將這東西掉落在地。
這是深淵節點的載體！
沒錯，這枚深紅色半圓形的石頭上彌漫著濃鬱的深淵氣息。陰陽蝶親身感受過的，他能確認，這正是藏北新開啟的那處，連通深淵惡魔區的深淵節點！
真的是大人！
陰陽蝶心裡一喜，隨後又是一顫，他感到了靈媒瞥來的幽深目光——在聯盟裡，大人最信任靈媒，往常得到的深淵節點載體都會交給他來全權處理的。
但這次……大人卻給了他。
陰陽蝶覺得棘手，這是大人在當眾打靈媒的臉啊！說真的他不想攬這爛攤子，陰陽蝶靦腆不好意思一笑，沖深紅鬥篷恭敬小心道：
「大人，深淵節點有關的事，一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