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薑糖以為拚著撐死的風險吃下兩顆果子後大塊頭就會識相的離開,但很顯然,他想多了。
吃飽以後,薑糖半分也不想動,鼓著肚子攤成一張餅,準備找個舒服的姿勢好好消化一下。
相行卻有自己的想法。他感激薑糖滿足了自己數千年來空虛的食欲,而回報的方式,便是帶他去看風景。
他們語言不通,相行智商又不太夠,無法準確解釋自己到底要做什麼,隻好用行動來表達自己。他輕輕薅起地上的獸餅放在自己的掌心慢慢站起來,走進黑暗裡。
這個過程薑糖就好像是被一個大錘子掄了腦袋,又被鉗子夾住後頸皮強行扔上了雲霄飛車,在相行站起來的瞬間直接起飛。
「唔!」他想抗議,但是相行怕薑糖亂動從他手心裡掉下去摔傷,故而另一隻蒲扇一樣的大手罩了下來,將薑糖整隻捂的嚴嚴實實。
「……」好吧,雲霄飛車進隧道了,漆黑一片。
他是看出來了,大塊頭對他沒有什麼惡意,隻是行為有些粗魯。沒有性命危險,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將那隻大手當做床鋪和棉被,再一次攤成一張餅,愜意地抖起了小短腿。
穿過衰敗的荒原,翻過群山環抱的舊城,相行帶著薑糖走入了深深的山穀,驚起了大片大片沉睡在衰落之地的螢火蟲,在漫天綠色的星光中飛奔而去。
躺在相行手中的薑糖猛地坐起了身子。
是螢火蟲!
他眼睜睜看著一點螢火從麵前飛過,再然後,一點又一點綠瑩瑩的光緩緩蘇醒。這裡沒有陽光,沒有月亮,更沒有星星,但有著活著的星子填滿這片幽暗的世界。
薑糖用腦袋頂了頂覆在上方的手,探出了半個腦袋。道旁的螢火蟲好像感受到了一股很誘人的味道,忍不住朝著他飛了過來。
「好香,什麼味道?」
「是它。」
「我就是跟著它進來的!」
「我也是,可是進來以後它就失蹤了。」
「好想靠近它啊,它真的好好聞。」
「它的味道好濃,受的傷還沒好嗎?」
「好可怕!它怎麼會和惡鬼在一起!」
「噫,討厭惡鬼。」
「好討厭的感覺……另一隻惡鬼呢?」
「沒來。」
「還好沒來,另一隻更可怕。」
「……」
隨著螢火蟲們的靠近,它們微不可聞的聲音竟然全部化成薑糖能夠聽懂的言語,因為數量太多、來的太快,紛雜的聲音瞬間將薑糖包圍,一時間他的耳朵裡全是軟乎乎的聲音,一句又一句熱烈的討論著。
這種感覺太過奇異,薑糖有一瞬間覺得自己變成了大自然本身,擁抱著向他狂奔而來的各種聲音。可是還未等他與螢火蟲們攀談,它們倉皇飛走了,掠過他的眼睛,宛如一道又一道消失的流星。
這是怎麼回事?
他為什麼會聽得懂螢火蟲說的話?之前他還聽得懂螞蟻的語言,是這具身體自帶的本能嗎?如果是的話,那他到底是什麼東西?那些螢火蟲們說想要靠近他,是因為喜歡他還是別的原因?
還有惡鬼……薑糖看向蒙著麵具的大塊頭,他的額頭上便掛著一道傷痕,並未愈合,也沒有流血,好像是剛剛劃破處理好的傷口。這樣的傷痕他的身上還有很多,之前吃果子給他看的時候,薑糖也默默打量了大塊頭很久。他的身上到處可見傷痕,有深有淺,看上去觸目驚心。
他當時便心想,身上這麼多傷還能自如活動,好似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般還算不算是人,螢火蟲們便給了他回答。
是惡鬼……嗎?
薑糖晃了晃腦袋,將螢火蟲們的話甩出去。
不,不是惡鬼。雖然大塊頭長得挺可怕,但他一不害人,二不吃它,如何能算惡鬼?
這麼想著,相行已經帶著手裡的小獸來到了他最喜歡的地方。
這是一個深穀,石壁刀劈過一般垂直向下。深穀和外界一樣,草木衰敗。好幾株枯木腐朽,生生腐成了骸骨的模樣,張牙舞爪地矗立在幽黑的山穀內。枯樹枝丫朝著塌垂的天幕伸展開,像極了從地府爬出的鬼爪。
除了朽木,山穀裡還陳列著數不清的白骨。縱然這裡沒有光亮,森白的骸骨依舊微微泛著光,一具又一具,交纏著、破碎著、堆疊在一起。
風從山穀內吹來,帶著沉悶的、腐朽的氣味,第一下就吹得薑糖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