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流水宴席(1 / 2)
東昌街裡的老百姓人人喜氣洋洋。
從齊府門口開始,數十張桌麵一溜兒排開,桌桌都擠滿了人。現在不斷的有人來吃席,齊府便繼續加桌加凳子。幫廚的一茬接一茬地往外上菜,孩子們滿地亂跑,認識不認識的人都見空就坐,坐下就吃。
因齊方祖今天早上才知道了齊鳶得案首的消息,因此流水席開得很倉促,此涼菜、藕夾、炸丸子等物都是從各酒樓直接要的,各酒樓的夥計一波波地往著送著食盒,聘請的大廚們則在府裡做熱菜。
然而即便這樣,齊府的廚房也不夠用。眾人又在廚房前的院子裡新搭了幾個灶,架著幾口大鍋專門用來燒水洗碗。
街坊鄰居們也紛紛帶著大條凳,到齊家幫忙洗菜切菜,人來了一撥又一撥。
齊鳶從東昌街的這頭下車步行進去,越看越覺得心疼,等到自家門口後粗略一算花費,差點肉疼地暈過去——這排場,得花多少銀子!
來吃席的這些人他都不認識!
偏偏齊方祖美得不得了,他原本在門口跟人聊天的,聽說齊鳶從縣學回來了,頓時喜得見眉不見眼,連聲喊著「我兒」就樂顛顛地跑了出來,等到跟前一瞅,才發現齊鳶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齊方祖詫異地看過去,謝蘭庭已經含笑一揖,沖齊方祖施禮道:「晚輩謝蘭庭見過齊伯父。齊伯父慷慨行義,為善鄉裡,果真有賢者之風。難怪齊賢弟年紀輕輕能高中案首,著實令人佩服。」
齊鳶:「……」
謝蘭庭來之前已經換下了那頂金冠,象征品級的綬環、玉帶、牙牌等物也一並除去,身上又穿了件沉香色潞綢披風,看著隻是個貴氣逼人的年輕子。
貴子風度翩翩,馬屁一拍拍了倆,處處都點在齊方祖的癢處。
齊方祖哪裡被人這般恭維過,當即「哎吆」了一聲,樂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再看謝蘭庭比齊鳶往日的那群玩伴要穩重,又比孫輅等人溫和可親,越發覺得順眼,也不跟齊鳶說話了,直催促著謝蘭庭家去吃飯。
齊鳶眼睜睜地看著齊老爺將謝蘭庭讓去府內,隻覺眼前陣陣發黑,幸好遲雪莊落後了幾步也跟了過來。
「那人不是社學裡那個嗎?」遲雪莊看著謝蘭庭的背影,小聲問齊鳶,「他怎麼來了?」
齊鳶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倆人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轉進正院,倒是瞧見了幾個熟人——王密、崔子明、周嶸等人都站在廊下,見齊鳶和遲雪莊一同進來,大呼小叫地拉著倆人進了楠木廳。
這處楠木廳原是齊府舉行家宴的地方,可以放置三張大圓桌,每桌可容納二十人。此時其中兩桌坐著齊二爺等本家的親戚,齊旺跟幾個好友也擠了一桌,靠窗的那桌則是齊鳶的一群好友。
王密幾個紈絝子弟坐在右手這一側,孫輅、劉文雋和另兩位乃園的師兄坐在左側,謝蘭庭雖然才進來,但被讓去了上首。
孫輅看齊鳶進來,笑著調侃道:「齊案首,我們到你家吃席來了。」
齊鳶與孫輅更親近一些,此時看他說笑,也忙行了禮笑道:「是師弟的不是,應當單獨設宴請師兄的,師兄的保錢還欠著呢,現在倒好,讓師兄自己找上門來了。」
他打趣孫輅毫不客氣,幾個師兄都哈哈大笑,齊鳶又與他們挨個見禮,又轉身招呼王密等幾個小頑童,問這幾個小夥伴有無想吃的菜,想喝的酒,又喊了常永進來,吩咐他單獨去給崔子明買一份琥珀餳。
琥珀餳即如琥珀般的糖飴,十分粘牙,上次幾人一同去張如緒家的時候,齊鳶見崔子明口袋裡放了一塊,便猜著他愛吃。果然,等常永從街上買回來後,崔子明高興得小臉紅通通的,也不怎麼吃飯了,隻一塊接一塊地嚼著。
齊鳶鬆了口氣,跟謝蘭庭挨著坐了,卻完全沒辦法吃飯。一會兒跟孫輅等幾位師兄聊幾句,一會兒再跟遲雪莊和王密他們說笑兩聲,生怕冷落了其中一方,讓人覺得不自在。
謝蘭庭看著桌上涇渭分明,互不相容的兩撥人,又看了眼左右兼顧的齊鳶,心裡暗覺好笑,又忍不住拿扇子碰了碰齊鳶的手腕,故意道:「齊子左右逢源,為何單獨冷落謝某啊?莫非齊子不歡迎在下?」
齊鳶忙得焦頭爛額,看他故意這樣忍不住心裡暗罵,嘴上卻不得不客氣道:「哪裡哪裡,謝大人屈尊光臨,簡直令寒舍蓬蓽生輝,學生惶恐得很呢。」
謝蘭庭「哦」了一聲:「可是心甘情願?」
「當然。」齊鳶看他沒完沒了,眼珠子一轉,乾脆伸筷子給他夾了片椒鹽鰟鮍過來,「謝大人,嘗嘗我們這們特有的椒鹽鰟鮍。」
那道椒鹽鰟鮍是油炸過的,酥脆軟鮮,很受當地人喜歡。因此眾人都伸著筷子招呼了一圈。謝蘭庭有潔癖,當然不肯吃。
齊鳶嘆息一聲,以牙還牙道:「謝大人可是嫌棄我們招待不周,覺得這席麵粗茶淡飯,不堪入口?」
謝蘭庭:「……」
謝蘭庭看他一眼,過了會兒方轉開臉笑道:「別人都是心有七竅,八麵玲瓏。看來齊子道行不夠,隻顧得兩麵。」
齊鳶挑眉,訝然道:「哪兩麵?」
謝蘭庭看看左麵和右麵的兩撥人,知道齊鳶故意裝傻,忍不住道:「你說呢?總不能是上……」
話要出口,突然發現孫輅一直瞅著這邊。
孫輅一直擔心他「好男風」好到齊鳶頭上,謝蘭庭心知肚明,轉念一琢磨自己的話,是容易想歪了點,隻得咽了回去,輕輕哼了一聲。
齊鳶原本沒多想,此時聽他起了個頭,忽又麵色悻悻地打住,自己轉念一想,立刻明白了。也轉開頭去,隻是臉色略有些發紅,手裡捏著酒杯轉了轉,稀裡糊塗地喝了口,突然聽有人喊了一聲「齊二!」
喊話的是王密。
王密早已經坐不住了。他們幾個是來找齊鳶玩的,原想著是自己人圍坐一桌,行酒令、賭色子,或者幾人邊喝酒邊聽戲,不拘怎麼玩都是痛快。
但沒想到齊家人太多,他們幾個稀裡糊塗地跟孫輅他們坐了一桌,現在大家吃喝不敢大口,說話不敢大聲,怕給齊鳶丟人。一想後麵還坐著齊旺幾人對頭,更是渾身別扭,吃了兩口就想開溜。
遲雪莊暗地裡給幾人打眼色,王密又捱了半天,實在難受,便也不管了,隻等著齊鳶跟謝蘭庭說完話。這會兒齊鳶那邊微紅著臉喝酒,他也沒瞧出不對勁,趕緊低聲喊了一聲:「齊二!」
齊鳶連忙抬頭,看了過去。
孫輅等人也紛紛朝王密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