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案首之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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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齊鳶吃過早飯,便按昨天衙役囑咐的早早到了縣學。

縣學與縣文廟左右相鄰,地方不算大,前麵立著牌樓,上寫「儒林」二字。進去儀門之後便是縣學正堂。

正堂兩側的廂房是教室,此時生員們在裡麵讀書,聲音洋洋盈耳,進學的儒童們則都聚在院子裡,包括往年考中但沒取得童生資格的,烏泱泱擠滿了院子,正三五成群地聊天。

齊鳶剛從儀門轉進來,有人看見他便是一愣,趕緊碰了碰同伴,隨後其他人也緊跟著回頭打量,漸漸地,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齊鳶身上,院子裡一時安靜下來。

齊鳶麵不改色地往裡走,人群在他靠近時便不自覺地退開一點,給他讓出一條路。

雖然知道裡麵質疑的人占了大多數,但對齊鳶來說,這場景卻跟當年在順天府得案首時沒什麼不同。他自顧自地走到中間,抬頭看一眼正中的匾額,正要生出兩分感慨,就聽身後有人驚喜地喊:「齊二!」

齊鳶回頭,隻見遲雪莊喜氣洋溢地走了過來:「剛剛在路上瞧著就是你,喊了幾聲也沒喊住,你走這麼快做什麼?」

說完又拉開齊鳶的胳膊,讓他轉過身,自己從頭到腳打量了齊鳶一番,欣喜道,「昨天葍子說你中了案首,我還不信,親自去案榜看了才知道是真的。後來去你家報喜你又不在,你昨天去哪兒了?」

倆人說話間,何進也被人擁著走到了院中。

眾人看向何進的目光顯然都帶著同情,而後者也隻十分不屑地撇了齊鳶一眼,隨後在兩步外站住了。

齊鳶想了想,遲雪莊找自己的時候,大概正好是自己去酒樓的那段時間,目光一轉,便含笑道:「昨天去酒樓了,喝了點酒,聽了點閒話。」

遲雪莊看他麵色坦然,似乎沒有受那些非議的影響,笑道:「你的文章都貼出來了,這有什麼可說閒話的地方?依我看不過是度量小罷了。昨天王密喜得讓小廝抄了一份給他堂哥看,他堂哥說這樣的製藝定是要取為案首的,連他都自嘆不如。可見人與人的眼界氣量很是不同啊」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何進在齊鳶說「聽閒話」時便有些掛不住,遲雪莊的話停在他的耳朵裡,無異於是指著鼻子罵他了。

現在本縣所有的進學儒童都在這裡,縣學裡的生員也有走出來在廊下看熱鬧地,他被一個紈絝子弟壓了名次,如今被人當眾嘲諷,如何能忍?

想到這,何進當即冷笑一聲,霍然轉身道:「科場舞弊,竟還洋洋自得,簡直是恬不知恥!」

場中一靜,眾人紛紛抬頭朝這邊看來。

齊鳶挑眉,遲雪莊已經沉下臉色,轉身沖何進拱了拱手,責問道:「何兄空口汙人,可有證據?」

何進本不想出頭,但今天被這倆人一唱一和的諷刺實在難忍,更何況如今江都縣所有儒童都聚集在此,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揭穿齊鳶了,便索性對峙起來。

「遲公子,連你都說你不敢相信他能奪案首,試問一個連《四書》都讀不通的紈絝子弟如何能寫出那般文章?要說其中沒有貓膩,你自己敢信?」

「我當然相信!」遲雪莊站直身子,對眾人道,「此次縣試,齊二眾目睽睽之下第一個搜檢,並無不妥之處。考試時又與你們相隔而坐,既沒有夾帶嫌疑,更不會抄寫旁人答卷。更何況這次考試有大宗師在場,比以往不知嚴格多少,何來舞弊之說?」

他說完見已經有人暗暗點頭,便又笑道,「遲某知道,在場不少人並不喜歡齊二,隻因他揚州第一小紈絝的外號,可大家可知道這揚州第一如何來的?學有學道,玩自然也講究玩法,投壺雙陸鬥狗捉鷹,或靠眼力或看手巧,但這些對齊二來說無一不是一學就會,再學就精。論玩樂一道,揚州城六縣兩州,無人能出其右。現在他這個揚州第一改主意要好好讀書了,拿個江都縣的案首又如何?」

一語落地,眾人議論紛紛。連齊鳶都微微驚詫。

齊鳶一直以為遲雪莊隻是維護朋友,聽完這話才知道他們幾個竟然是真心信服他的,似乎對他們來說,「齊二」取得如何的成就都是理所應當的。昔日的小紈絝在朋友眼裡,本來就是無所不能的少年。他們隻會為他感到欣喜,既不嫉妒,更不懷疑。

他對此不禁啞然失笑,他在麵對這幫朋友時,總是充滿著感動和惶恐——既慨嘆有這麼多義氣相撐的朋友,又擔心因自己的改變,令眾人與「齊鳶」漸行漸遠,然而此時,他才意識到大家對齊鳶的包容和喜歡是遠超他想象的。

遲雪莊的一番話令許多人開始暗暗點頭,齊鳶的確沒有可以作弊的地方。

何進身邊早有人看不過去,氣憤道:「按你說的,齊鳶竟還是不世出的天才不成?他若隻是考中縣試我們自然不會懷疑,但能力壓何兄成為案首,這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正爭論著,就聽有人喊:「訓導來了!」

儒童們一聽連忙停下討論,縣學的兩名訓導先行抵達大堂前,令眾人前後站好,不許交頭接耳。又宣講了今日要造冊送府學考等事。

不多會兒,洪知縣與錢知府、桂提學也從明倫堂轉出,走到了眾人前麵。

剛剛何進等人的爭論,他們自然是知道的,洪知縣問心無愧,又覺得齊鳶這個案首是桂提學親自點的,因此並不想理會這些。

錢知府卻不這樣想,他認定了是齊鳶暗通關節科場舞弊,因此有意借著生童們的話好好查一查,若是查到齊府頭上當然更好。因此才到廊下,錢知府便沉下臉,率先道:「剛剛何人在此爭吵?所為何事?」

儒童們原有質疑的,見提學官在此,本來不大的膽子早被嚇破大半,紛紛垂手不語。

場中寂靜,錢知府不由惱火起來,乾脆看向剛剛說話的儒童:「你叫什麼名字?剛剛說何事匪夷所思?」

那生童被知府點名,不得不硬著頭皮出列,拱手道:「回大人,學生馬兜鈴,字雙草。學生質疑齊鳶的案首名不副實。」

錢知府道:「案首墨卷已經貼出,可是有不通之處?」

馬兜鈴搖頭:「文章的確是好的,學生隻是懷疑那兩篇文章非齊鳶所做。」

洪知縣微微皺眉,在一旁道:「縣試巡場十分嚴格,齊鳶更是連座位都未曾離開過,何來代筆之說?」

「回老師,齊鳶若想作弊,未必要到考場上去找人。事先先請人捉刀代筆寫好,他隻去默上也不一定。」考中縣試後,洪知縣便是這一科生童的老師了,因為馬兜鈴改了稱呼,態度也十分恭敬。

洪知縣卻大怒,往前一步斥道:「爾等是懷疑下官提前泄題不成?!」

「學生不敢!」馬兜鈴腦袋一大,連忙稱錯,「萬一他是請人擬題猜中的呢!」

擬題猜中的可能性很小,其他人考試之前也都會大致猜一下題目,先做幾篇,這就要看運氣了。

何進見其他人不敢言語,洪知縣又有被蒙騙的嫌疑,心下一橫,乾脆出列道:「老師,學生也有話說。」

錢知府看何進出列心中暗喜,心道有這位出麵,齊鳶必定要完了。

洪知縣見是何進,態度也緩和了很多,忙道:「何生有話請講。」

何進叉手道:「學生等人並非為難齊公子,隻是在科場上,齊公子的確與人私傳物品,被人看到了。」

這話一說,隻聽眾人「嗡」地一聲,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洪知縣這下忍不住遲疑起來,心道齊鳶跟人私傳物品?他對齊鳶始終是將信將疑的態度,又格外喜歡何進,因此看了眼齊鳶,令何進到前麵來:「此事當真?」

何進走到最前麵,依次向桂提學和錢知府見禮,最後道:「學生也是聽馬生等人所說。齊鳶在考試時,從地上扔了一樣東西給孟大仁,當時學生已經交卷,兩位大人正在看學生的卷子,因此不曾注意到。」

言下之意,跟兩位考官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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