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可惜可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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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縣試的兩個題目,一題是「生財有大道」,另一題是「野人也」。

桂提學見洪知縣極為贊賞首份墨卷,又見何進眉目端正,儀態傲然,不由先點了點頭——自古以來,殿試都格外重視長相,因此每位大宗師遇到自己治下有文采斐然的子弟,少不得都要看看模樣如何,倒不求這些人多風流俊秀,但至少五官端正。

何進的長相十分周正,雖衣著寒酸,但沒有瑟縮之態。桂提學對他的印象不錯,低頭再看眼前答紙,忍不住先在心中暗暗點頭:「這字不錯!」

何進的一筆小楷雖然少些韻致,但端正莊嚴,在生童之中算是相當不錯的了。再看內容,破題是「王者足國之道,自其所以裕民者得之也。」

原文的意思是生財之道是生產的人多,耗用的人少;管理的人勤快,使用的人適度;這樣,財富就會長久地保持充足了。何進以「恆足」「裕民」為切入點,十分周密。

桂提學暗暗點頭,又往下看:「夫天下未嘗無財也……」

何進雖自負了得,但看桂提學表情嚴肅地看著自己的卷子,內心也是十分緊張,忍不住反復回想,剛剛謄寫沒出問題吧?應當沒有錯字吧?點斷好像也都妥當了?

他雖然都在草稿上寫了兩三遍,最後也是極為仔細地一字一句小心抄上去的。但到底稍微急切了點,因今日桂提學竟然按臨縣試大堂,何進內心不免有些急切,一心想要首個交卷,讓大宗師記住自己。

現在大宗師閱卷,他也忍不住緊張起來,心如擂鼓,手心出汗,漸漸地臉色都白了許多。

這邊緊張地滿頭冒汗,後麵的齊鳶卻剛一氣嗬成,做完一篇。

他抬頭活動了一下脖子,右側的一位生童立刻緊張地用胳膊蓋住了卷子,整個身子都要側轉過來,擋住齊鳶的視線,看樣是怕齊鳶抄襲。

他這番動作,惹得後麵和兩側的人都紛紛朝倆人看了過來。

齊鳶心中隻覺好笑,暗自搖頭,將答好的卷子放一邊晾著,去看第二題。

第二題的「野人也」是出自《論語》。原句為「子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

「先進於禮樂」是指先學禮樂再做官,乃是平民,「後進於禮樂」是指先做官再學禮樂,即貴族世家子弟。若從兩者之中擇人,孔子選前者。

題目是出自先進一章,然《論語·雍也》中有雲,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

孔子既先講出時人之言,自己卻又選擇「野人」,從「先進」,顯然是重質輕文,存雅之思。

齊鳶思索片刻,正要提筆,就聽前麵似乎有人在低聲啜泣。那聲音顯然是克製過的,但考場過於肅靜,周圍人仍是忍不住抬頭看了過去。

齊鳶也抬頭,看了會兒才發現就是自己斜前方的一個儒童,看著年紀比自己大一點,雙手抓著一根斷筆抽噎不止。

巡場胥吏經過,見狀卻也隻能搖搖頭,筆墨等物是考生自帶的,雖說知縣那若有多餘毛筆,看到後或許能借給他一根,但現在桂提學在場,誰不是膽戰心驚的,哪敢提這個?

更何況洪知縣向來嚴厲,若縣試能給筆給墨,那以後呢?府試、道試、鄉試、會試一道道下去可都是越來越嚴的,真等大比之時,別說給毛筆,就是多看你幾眼都怕被人懷疑徇私舞弊呢。

胥吏隻能慨嘆那人倒黴,好好的,沒見過誰的毛筆會從下麵斷裂的。更何況這人的文章剛剛做完,都是草稿紙上,現在卷紙還一字未答呢!

縣試考試隻有一個白天,不許點燈,天黑時必須交卷。這人要是一直等不到毛筆,那這次可就白來了。

一旁又有幾個生童陸續交卷,斷筆的考生滿懷希冀地望著他們,然而眼看著過去的人一個接一個,竟都沒一個理他,願意將用完的筆借給他。

齊鳶愣了下,看看那個考生,又看了看自己考籃裡多餘的兩支。在胥吏轉身的時候,瞅準空子將自己的留青竹雕的貂毫筆從桌下一丟,眼看著那支金貴的毛筆骨碌碌滾了過去。

倒黴的考生正低頭哭著,就見地上滾來一支新筆,他將信將疑地低頭撿起來,拿手裡一看不由驚了。貂毫筆!下意識回頭,後麵眾人卻都在低頭答題。胥吏正好看到他轉身,立刻嚴肅地敲了敲他的桌麵。

這考生如墜雲裡霧裡,一扌莫筆尖竟是新的,恍惚以為天降奇遇,神仙顯靈,激動之下頭腦中靈光一現,倒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對前麵的一題來了思路。

齊鳶倒是不知道那考生因禍得福,他丟完之後便不再管,隻抬筆寫自己的第二篇,四百多字一揮而就。寫完之後收拾一下東西,也揭去浮簽去交卷。

大堂上,洪知縣正跟桂提學大贊何進之「孝」。當今聖上以孝治天下,何進守孝六年,足以得提學官嘉獎了。畢竟提學官的職責之中,也包括表彰孝子節婦等涉及綱常禮教的事務。

等看到桂提學麵露贊賞之意,洪知縣又低聲問:「老大人,何進的文章如何?」

「必定是取中的。如此精巧嚴謹之作,周密老成,筆力強勁,實屬罕見。令人難以置信隻是一個小小生童所做。」

桂提學連連贊道,「這兩份答卷與鄉試墨卷相比也毫不遜色。何生前途無量啊!」

生員們都需要定期參加考試保持住功名,製藝被評為一等的便是廩生,孫輅他們便是。整個揚州府,廩生加起來也不過四十來人。若製藝被評為三等,那就沒有資格參加鄉試了。

桂提學的這話幾乎是認同了何進完全可以過道試,這下不僅洪知縣和何進高興,過來交卷的另幾個人也十分與有榮焉,羨慕地看著何進。

洪知縣笑嗬嗬道:「何進,你這下放心了吧,案首定是你的。」

話音才落,一旁的何教諭忙不迭道:「洪大人隻是說大概,大概。」

他還是頭一次阻止知縣大人發話,多少有些心虛,但褚若貞昨晚千叮嚀萬囑咐的,讓他看著洪知縣,千萬不能在看齊鳶的卷子之前就放言何進是案首。

那意思,顯然是覺得齊鳶的答卷會更勝一籌,因此擔心萬一洪知縣放了大話取何進,事後為了臉麵不肯更改似的。

旁人也就算了,可那是齊鳶啊……何教諭哭笑不得,隻得轉著眼珠子,對洪知縣瞎扯:「大人,卷子還沒看完呢,現在如此篤定恐怕不妥。萬一有人懷疑是你包庇何進,那何進豈不是冤枉?」

說完看了眼桂提學那邊。洪知縣也意識道自己要矜持一點,免得太張揚了讓人以為他徇私。

但能遇到此才太令他愉悅了,簡直難以自抑啊,洪知縣心裡想著,但還是依言點了點頭,「何進,你這次縣試是必取中的,回去等好消息吧,馬上要放頭牌了。」

好歹不提案首倆字了。

未時過後,縣試的龍門會被打開,鳴炮開門,名曰放頭牌。一般最先出去的儒童都是本縣優秀生童,可惜往年都被齊鳶攪合了,今年放頭牌,終於可以讓何進風風光光出去,也給江都縣長長臉了。

洪知縣心裡琢磨著,這才想起齊鳶,抬頭再看,差點被嚇得跳起來。

齊鳶正跟在倆生童身後,慢吞吞地等著交卷呢!竟然還是要搶第一個出去嗎?

洪知縣發愣的功夫,齊鳶已經輪到前麵,也一本正經地將試卷放到了桌子上。

洪知縣早就對他沒什麼指望了,往紙上一看,竟然滿紙大字,先是驚訝地一愣。等看清上麵個個要撐破格子的圓潤大字後,又忍不住氣不打一出來。

桂提學卻是始終在等著齊鳶的,因此他雖然誇贊何進,卻絕不肯說何進是案首的話,隻因齊鳶的卷子還沒拿上來。

現在齊鳶過來交卷,桂提學終於鬆了口氣,搓了搓手笑道:「你好歹過來了,快,快拿過來給我看看!」

口氣熟稔,便連態度都跟之前截然不同。

洪知縣經過玲瓏山館,多少有些心裡準備,何進等其他人卻完全震驚在那,不明白為何桂提學看起來認識齊鳶的樣子,且看著很熟?

他們幾個麵麵相覷,想要留下來看看卻是不能的,交完卷子就要去一旁等著了。幸好何教諭能在一旁看,見洪知縣已經將卷子遞過來,也忍不住伸頭伸腦,偷偷看了幾句。

桂提學仍是先看的「生財有道」一文。入目隻見一片團團字,初時隻覺得大,然而再看卻十分圓潤可愛,亦不缺勻稱工整,更難得是這樣看著毫無筋骨的字反而有種出塵韻質。

桂提學越看越舒服,笑著點頭道:「這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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