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州情(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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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綏州,暴雨說來就來。邵樹德帶著一行人找了個村子暫避。

大群武夫的到來,讓村子裡的百姓有些緊張。不過在看到他們隻是找地方避雨,並不劫掠之後,人們終於放下了心。有幾個膽大的少年,甚至還遠遠看著軍士身上的盔甲、手裡的步弓,羨慕之情溢於言表。

「水利,農業之命脈。」邵樹德坐在一個馬紮上,看著屋外漫天的大雨,隻覺有些可惜。這些水用不了多久,就會白白流掉、滲漏掉、蒸發掉,無法為農業生產所利用。

「國朝素來重視水利。」宋樂在一旁說道:「有水部郎中、員外郎,掌天下川瀆、陂池之政令,以導達溝血,堰決河渠。仲春乃命通溝瀆,立堤防,孟冬而畢。若秋、夏霖潦,泛溢沖壞者,則不待其時而修葺。」

「惜數十年來,藩鎮相侵,軍爭甚烈,民力漸漸透支,以至陂池不修,川瀆淤塞。」邵樹德感覺宋樂有化身憤青的趨勢。關中那是真的荒廢了水利,但夏綏,原本就沒建設過什麼水利設施。貞元年間開延化渠,那還是國朝史上第一次,要罵也是罵接下來的近百年,夏綏上下不思進取,沒有再接再厲吧。

不過這其實也沒啥理由。夏綏是軍事重鎮,從來不是什麼大後方,最近百年,他們大部分時候在和吐蕃進行戰爭,偶爾還要鎮壓轄區內的黨項部落。北邊天德軍有事時,還要北上幫他們抵禦回鶻,幾乎就是一部戰爭機器。你讓那些大大小小的軍頭搞生產,真的難為他們了。當年夏州開延化渠,還是朝廷給支的招呢,並派了專業官僚過來幫忙。

「昨夜讀白樂天之《錢塘湖石記》,甚為感慨。宋別駕,有誌者事竟成,夏綏這番大業,還需你幫我。」邵樹德說道。

宋樂聽他嘴裡說的是「夏綏」,而不是「綏州」,輕聲笑了笑,道:「打打殺殺的事我不懂,其他事務,宋某責無旁貸。」

「這比打打殺殺還重要。」邵樹德坐正了身子,道:「前些日子我登鍾樓,觀綏州夜景。雖中秋佳節,然城中燈火稀稀落落。可見百姓生活不豐,家無餘糧,即便是節日,也沒法好好慶祝一番。這,不是我想要的綏州。」

宋樂也嘆了口氣,沒說什麼。

暴雨停下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範河讓軍士們去熱乾糧,邵樹德則仔細觀察起了農家生活。

剛才通過詢問得知,這個村子共有34戶人家,沿著一條通向無定河的小溪開墾農田。春種粟麥,秋天收獲,一年一季,日子勉強過得去。但這是正常歲月,如果大旱的話,小溪乾涸,農田無灌既,便要絕收了。

躲雨的這戶人家大概有40畝地,村裡和他們情況一樣的還有19家,墾田數普遍在20-50畝之間。另外有6家比他們強一些,但也不到百畝,家裡皆有人在州城當兵。超過百畝的村裡總共隻有2家,祖上都是州城軍校。

此外,墾田不足20畝的還有6家,生活應該不會怎麼好。至少,剛才從村外進來時,邵樹德看到有些家庭並沒有大牲畜。

沒有牛馬,如何耕作?

「牛壯日耕十畝地,人閒常掃一茅茨」這句話可不是開玩笑。

張廷珪亦說:「君所恃在民,民所恃在食,食所資在耕,耕所資在牛。牛廢則耕廢,耕廢則食去。食去則民亡,民亡則何恃為君?」

一頭牛,一天要消耗十斤粗飼料,一般由農作物的稈、葉、豆殼、穀秕(未成熟粟米的癟穀)和牧草混合做成。邵樹德在河東時聽手下軍士講過,家裡大概要有40畝地,才能維持得了牛的消耗。

但那是河南、河北,如果在夏綏,因為有大片不適宜耕作的丘陵、草地的存在,條件或許可以放低些,估計20-30畝地的家庭也能養得起牛,這與他剛才觀察到的情況對得上。

夏綏畜牧業如此發達的地方,照理來說不應該缺牛啊!猶記得本朝永隆年間,光夏州一地,就因為疫病而一次死了18萬頭牛馬。如今的銀州部分地區,水草豐美,朝廷設銀川牧場(天寶時銀州為銀川郡),平均每年進獻七千到一萬匹軍馬。

其他地方也就算了,夏綏也能缺?

好吧,這個認知刷新了邵樹德的三觀,之前他是真的不懂,但現在知道民生有多艱難了。

乾糧很快熱好了,邵樹德吃著粗硬的胡餅。以前覺得味道不怎麼樣,但看著民眾捉襟見肘的生計,一點不覺得難吃了。他想起了剛才那幾個村裡少年羨慕的目光,他們所羨慕的,可能並不是武夫的威風,而是生活水平質的提升吧?

軍隊是暴力機器,晚唐的武夫更是暴力機器中的戰鬥機,他們是不可能如普通百姓那樣農閒時吃糠咽菜的。你給他們槐葉飯試試看?保你腦袋頃刻間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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