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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度被殺,張雲生投降,數萬定難軍以及青壯民夫全都成為了俘虜,西路北戶洞開。
西軍大將辛漸率部出嗣武關,也就是現在羅兀城,兵鋒直刺綏德。
可憐綏德兩年之前才剛剛被李度率部肆虐過,這還沒有回過神來,便又遭了兵禍。
而在東路,禹藏花麻率領數萬大軍悍入入侵秦風路,秦風路安撫使李淳算是使出了洪荒之力,調集了他所有能弄到的資原、兵力,才算是勉強頂住了禹藏花麻的進攻。
雖然秦風路一時無虞,但李淳卻也是沒有半分力氣再支持陝西路這邊了,他能自保,朝廷便要謝天謝地,稱贊他李淳是一位能臣了。
而眼下看起來平靜的中路,眼下卻是平靜之下醞藏著滔天巨浪。
三月底蕭定取了羅兀城,徹底將橫山以北納入治下之後,但率主力出橫山,直抵神堂堡、定邊城,大軍直入入駐了早先被他們攻占的數十個邊地軍寨,連栲栲寨這樣的軍事重地,也在蕭定出橫山之後,徹底放棄掉了。
再不走,九成以上便要成為蕭定的俘虜了。
以禹藏花麻牽製秦鳳路,以辛漸牽製河東路,蕭定率主力要與張超決戰於陝西路的架式,擺得是清清楚楚。
而此刻,張超手頭之上還隻聚集了京畿路三萬兵馬以及火速從汴梁調集來的二萬兵馬,合計五萬禁軍。
汴梁,延慶殿偏殿,趙瑣臉沉似水,夏誡與陳規臉色凝重。
誰也沒有想到,局勢居然惡化到了如此的程度。
「張超手中有五萬禁軍,陝西路上也緊急征召了十萬團練,廂軍,就如此不堪一戰嗎?」趙瑣語氣之中帶著怒氣。「竟然如此膽怯,隻守大城、要道,將鄉野、村鎮盡皆付與賊人肆虐?」
趙瑣心中憤怒啊!
張超上書的策略,在趙瑣看來,就是一句話:打不贏,隻能守。
將百姓都撤到了大城險關之中,然後坐視對手耀武揚威,隻要不攻城,那便一切都好。用張超的話來說,別看西軍勢力,兵猛,但他們疲弱的財力,是無論如何也禁不起長時間的僵持作戰的。現在正是春上,西軍便是想搶,都搶不到啥東西,時間一長,西軍自然就撤退了。
這讓趙瑣感到無比憋曲啊!
王師被叛賊整到這個份兒上,他這個官家的顏麵何存?
「官家,張太尉所策,正是老成持重之策。」夏誡卻是支持張超的法子:「不管是京畿路還是汴梁駐軍,多少年都沒有打過大仗了?這一點,從邊軍與禁軍的數次較量之中便能看出差距來。而蕭賊所率西軍,這些年來,何曾有一日停下過征戰?雙方現在雖然兵力相若,但戰鬥力卻差得太遠。」
陳規點頭附和:「張太尉也不是完全不戰,每一次都還是派出兵馬與逆賊試探作戰,這也是以戰練兵的法子,軍隊出城不遠,倚城而戰,損耗很小,時間一長,這些軍隊慢慢地也就適應了戰爭,練出了本事。」
「更重要的是,我們在財力之上遠超對方!」羅頌接著道:「西軍所控區域雖廣,但地廣人稀,其轄下不管是吐蕃還是西域抑或是遼人邊境,都需要軍隊鎮守,戰事拖延時日一長,其後勤必然接濟不上,到時必然要退兵。既然能以拚財力的方式迫退對手,實在不宜冒險出兵。李度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聽到這裡,趙瑣臉色更是鐵青。
李度的貿然出擊,張超其實是不同意的。
在李澹突襲拿下神堂堡的計劃失敗之後,張超是準備等到陝西路上其它路兵馬到齊之後,秦鳳路、河東路,陝西路再加上李度的銀夏路同時出兵,四支大軍遙相互應,以泰山壓頂之勢碾過去。
但是來自汴梁的一封旨意,讓李度徑自丟開了張超,出兵了。
張超氣得發瘋,寫信質問夏誡陳規,這才知曉,是官家繞開了東西兩府以中旨的名義給了李度命令和承諾,這才讓李度發了瘋。
李度的全軍覆滅,讓張超所有的計劃都落了空。
缺少了李度的這數萬兵馬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讓朝廷的大軍出擊,沒有了支撐點。而且缺少了呼應,張超不認為手頭的軍隊能在正麵的硬槓之中擊敗蕭定的西軍。
拖垮蕭定,迫使對方撤軍,成了張超眼下唯一的選擇。
等到蕭定退去,朝廷再來從容謀劃,一點一點地聚集起更多的兵馬才好動手。
對西軍這樣的部隊作戰,是萬萬不能逞一時意氣的,隻能以勢壓之,以雄厚的國力耗之,一點一點的擠壓對手的生存空間。
「官家,蕭賊說是控弦十萬,但實際之上能越過橫山的兵馬,最多也就四五萬人,其治下區域更是不太平,與朝廷完全無法相提並論,隻要有耐心,耗費一些時光,勝利是必然的,上兵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方是上策!」夏誡勸道。
夏誡了解眼前這位官家最深層的那點心思,蕭定打了他的臉,最好是能快快地將這個家夥捉住或者殺了,否則此人多活一天,他這位官家便多丟一天臉。
問題是,現在的蕭定,已經變成了一頭惡蛟,那裡輕易能拿下來的。
「我們願意耗,但遼人不會趁火打劫嗎?」趙瑣整個人都垮了下來,有些萎糜不振地靠在椅背之上,「不快快結速陝西路上的戰事,河北北上再生事端可怎生是好?河北路上的走馬承受可是傳來了情報,遼人又在開始大規模集結了。」
「這隻不過是耶律俊要協我們妥協的一種手段罷了!」羅頌不以為然地道。
「虛虛實實,誰能說得準?」楚王趙敬卻是擔心不已:「各位相公,由虛轉實,也不過是遼人的一個念頭而已,當年李續能為了一個平夏王的稱號便反叛,如今焉知蕭定不會步其後塵?」
眾人盡皆默然。
是啊,虛虛實實,盡在一念之間。
朝廷想要迅速解決陝西問題,不就是因為河北路上遼國這個最大號的敵人嗎?
可誰知道,以為能很快解決的陝西問題,如今卻成了大問題。
真要成了蕭定與遼人聯手進攻大宋的話,那大宋的這花花江山,當真要遙遙欲墜了。
可與遼人之間的談判,能讓步嗎?
遼人的要求,誰敢答應,誰就是千古罪人。
這裡坐著的相公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人尖子,哪裡肯讓自己的身上留下這等汙名?
身死事小,失節事當,春筆鐵筆,煌煌史書,要是在那上麵被塗上一筆,是要遺臭萬年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好半晌,夏誡才道:「官家,臣實在是脫不開身。」
「陝西軍務繁雜之極,臣憚精竭慮,實在是分神無能!」陳規緊接著起身避讓。
「蕭禹一去,三司混亂,又適逢如今局麵混亂,臣臨時掌管三司,焦頭亂額,生怕誤了大事,分身乏術!」羅頌乾咳一聲,連連搖頭。
一邊的李光看了幾位推脫的大臣一眼,站了起來,硬梆梆地道:「臣不願意去談,臣去談,隻怕會壞了朝廷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