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蒼生塔內春意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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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肉衣是早就有的,鐵慈沒讓他跟著,也沒反對他遠遠護送,還將好不容易收繳到的肌肉衣分給了他和朝三兩件。

慕容翊知道後,便命他趕回汝州,穿著這件衣裳,炮製了一場驚人的「天外來客示威案」。

一方麵讓大奉百姓知曉自己並不是高枕無憂,和大乾其實是命運共同體。

另一方麵將勢力強大,為人桀驁,卻又因為告老抓不住把柄的軍方大佬給解決了。

一石二鳥。

此刻慕四站在地下窯洞裡,看著走來的鐵慈,想著自家那位酷愛倒貼的皇帝,心中不知是喜是憂地嘆了口氣。

有如今這一遭,陛下也算值了。

一行人順著長長的地道往前走,朝三先走一步,回到慕容翊身邊負責接應。

慕四走在前方,聽著幾人空洞的腳步聲,忽然咳嗽了一聲。

又咳嗽了一聲。

咳嗽聲單調空洞,顯然並不是著了風寒。

慕四聽著身後的單調腳步聲,心漸漸地沉了下去。

鐵慈是個聰明人,絕對能聽出他是故意咳嗽,是想問一些什麼,還能猜出他是想問什麼。

若她願意回答,自然會接話,問一句閣下怎麼了,給他一個開口的機會。

可她不接。

這一路來,鐵慈從初見他們,就一直在閃躲他們,不,是閃躲他。

讓他去盛都,不讓他們救走自己。

她為什麼想避開他?

慕四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著鐵慈。

鐵慈正低頭走路,險些一頭撞上他。

她及時剎住了腳步,抬頭看他。

大乾皇帝陛下執政日久,氣度越發沉凝,一雙眸子倒映地道中火把的光芒,溫潤烏黑,自帶力度。

慕四卻不曾退縮。

他一生在任何事上都不曾退縮過。

他直截了當地道:「陛下,丹霜是不是出事了。」

萍蹤霍然抬頭,她並不知道丹霜和慕四的事,聽這個異國人忽然說起丹霜,十分驚訝。

然後她看了一眼鐵慈。

鐵慈雖然還沒表情動作,但是萍蹤的表現已經把答案都說完了。

穿過地道的風冰涼徹骨,鐵慈在寒風中緩緩道:「慕四,我想,她一定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慕四凍在了穿月匈的涼風之中。

像一瞬間大奉的千裡雪原轟然崩塌,倒灌而下,在平地上埋起萬仞雪山,從此將他壓在山下不得出。

空曠冷寂的通道裡,響起一一長一短的古怪呼吸聲,那是慕四在努力調整呼吸。

好半晌,他才輕聲道:「她怎麼死的?」

他一開口,聲音古怪,像咽喉裡堵著什麼,以至於短短一句話,他清了三次咽喉。

鐵慈閉了閉眼,沒有說話,萍蹤忍不住道:「失去丹霜最痛的未必是你!何必逼陛下一次次回憶!」

慕四閉上眼,退後一步,靠住冰冷的牆壁,偏頭向陰影。

鐵慈擺擺手,沉默片刻道:「朕先前覺得,對於你,不知細節也許對你更好一些。但你這樣的人,一生無畏,沒什麼不能麵對……丹霜處於師父和朕的夾縫之中,被師父利用,感染了可怕的病,為了避免貽害世人,她……選擇了自盡。」

通道裡寂靜如死。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響起慕四平靜的語聲。

「是她會做的事。」

鐵慈輕聲道:「她在我身邊十八年,我一直覺得她性情剛烈執拗,害怕她遇上難關會走極端,勸誡警告過許多次,可惜……」

可惜性格是鏤刻在命運中的永久印痕,消不去抹不掉,在對景時刻毅然爆發,將一生做既定的總結。

慕四轉過頭來,他似乎已經恢復了平靜,什麼都沒再說,隻道:「走吧。」

隻是他轉頭那一霎,鐵慈看見他消瘦的側臉一片晶亮的水光。

一行三人在通道中慢慢走著。

慕四想著那年大海之上輕舟之中,站在船頭那一側怒目瞪著自己的少女。

鐵慈想著六歲初見,那個瘦骨嶙峋,洗去塵埃膚色如雪的小姑娘。

萍蹤想著那年鬼島之上篝火熊熊,曾經看見一對少年少女,在人群中互相踩腳作舞。

前路漫漫,時光悠悠。

不知何時前方隱現光亮,伴隨著一片片霜花飛舞而來,輕輕撲向人的臉頰,沾頰冰涼,瞬間化為一滴冰冷的淚。

光亮越來越大,隱約可見飛雪亂霜,外麵下雪了。

混沌風雪之中,微黃光亮朦朧,那是一盞燈籠,燈籠隱約映著纖弱的身影。

……

破鏡城下雪這一日,一行暖轎迤邐而入蒼生塔下。

破鏡城被大奉皇帝圈出的這一塊集中了各種景致的禁地,裡頭的塔也叫蒼生塔。

塔周桃花未開,因為地氣熱,梅花卻是早開了,老枝遒勁,經雪猶艷。

暖轎中人卻並未因為這白雪紅梅青塔的清麗景致而停留,直接進了塔,塔上燈火次第亮起,簷角的金鈴被風雪輕輕攪動。

遠處大奉百姓遙遙看見燈火通明的蒼生塔,便知道大奉皇帝又來度假了。

這幾年,大奉皇帝不定時會來破鏡城,有時住在燕南竹樓,有時住在扶春樓,有時候住靈泉村,蒼生塔倒是很少住。

蒼生塔頂的靜室內,慕容翊對著跳躍的燭火在出神,半晌才道:「你說她瞧著還好?」

站在他對麵的朝三道:「是,大乾皇帝陛下雖然清瘦,但是精神不錯,武技更勝往昔,天賦之能也恢復了。」

「這不對。」慕容翊並無喜色,「她那個師父一直不懷好意,在她身邊這許多年,怎麼可能沒留下控製她的引子?而且福兮禍所依,天賦之能又是怎麼忽然恢復的?要是能問問景緒久好了……」

「正是因為景緒在她身邊,陛下才不必太過操心。」朝三道。「醫狂醫術無雙,總能護她周全。」

「她是有暗疾的人,當此國難,若是肯躲起來養病,我便信她無事,可你也瞧見了,她日天日地,恨不得化身金翅大鵬,張開雙臂把她的那些小鳥仔兒都給護了,這麼大包大攬的,她到哪去治病休養?」

這就涉及到人身攻擊了,朝三訕笑著不敢接話。

他心思憨實,若是換成慕四在,八成要懟一句:「背後罵得歡快,當麵秒慫。」

慕容翊看朝三一眼,大概也覺得無趣,揮手叫他滾。

朝三便彎下身,給慕容翊添了添燈油。

他動作輕微,身形遮住了油燈,添完燈油,看了慕容翊一眼。

慕容翊正對著牆想心事,想著怎麼勾鐵慈來破鏡城一趟,當然了,主要是因為有要事要商量,事關兩國存亡的大事。

隻是兩國君主直接會晤是大事,禮部能操辦個幾個月,可他等不及,要麼把人擄來吧?

他在這暢想著,沒注意朝三有點怪異的神色,也沒注意到朝三離開後,油燈火苗微微閃了閃,散發出一點淡淡的煙氣。

……

盛都十二月還未飄雪,但寒意也已入骨,尤其入夜之後,便是來自聯盟的身體素質經過改造的戰士,也有點抵受不住,早早鑽入了大乾學院的門衛室裡。

當然,如果還有肌肉衣的話,那是不怕冷的,在現今的聯盟時代,因為大氣層被破壞,經常出現極端氣候,最冷的時候城市瞬間積冰,人類隻能居住在數百米的地下,能夠出外執行各種任務的,隻能靠各種高端裝備。

然而這幾個月來,本就有限的戰時裝備被大大消耗,以至於後續兵員雖然還能續上,裝備武器卻有些不夠了,這些留守在後方盛都的戰士,便不得不脫下裝甲或者肌肉衣,除了一人還有一柄激光槍或者脈沖槍外,幾乎與平民無異。

也因此大門便沒了人站崗。

而後方宿舍營房裡,留守戰士睡得東倒西歪。

機房裡主控電腦屏幕前,一個技術員對著單調的監控屏幕,腦袋一點一點。

屏幕上本來有很多個畫麵,覆蓋了整座大乾學院的每個角落,但因為上次的「大雨」,壞了很多攝像頭,現在大乾學院也不再是指揮中心,自然得不到及時的修理和補充。

所以現在屏幕上好多地方都是黑的。

夜最深的時候,遠處不知哪座高樓傳來的光影,映出地麵微微蠕動的影子,一閃而過。

隨即啪嗒一聲,大門無風自開。

一個守衛正好出來巡視,看見這一幕有些詫異,上前去看,手剛觸及鐵欄杆,便覺後頸一麻,低頭不動了。

門衛室裡另一個還在酣睡,翻了一個身,忽覺有異,伸手一抓。

就著門頭微光,看見那赫然是隻蠍子!

這天氣哪來的蠍子?

這念頭剛閃過便凝結了,他僵硬在枕頭上。

又過了片刻,大門內的草叢中傳出一點簌簌響動。

技術員麵前屏幕上,大門監控區域也黑了。

一群人大搖大擺地走進大門,很自然地乾脆將大乾學院的大門給拆了。

於此同時,更多人從那些屏幕上已經黑掉的角落潛入,無聲無息逼近了住著戰士的宿舍和院長辦公室。

並沒有花費太多精力,這些早已懈怠,又對自己的科技水平太過放心的戰士,便成了俘虜。

大門外,戚淩帶著五軍都督府軍等著,親自將這些俘虜押走。

另外還有幾人進入了院長辦公室,當先一人看起來矮胖,披風曳地。

院長辦公室一路的守衛已經被解決,這幾日院長不在,守衛本就不多。

那矮胖之人走進辦公室,技術員瞌睡還沒醒,直到他肩膀被人一拍,有人笑吟吟在他耳邊大喊:「餵,兄台!」

那人被炸得猛地跳了起來,再被身前的人大力按下去,她恍然道:「啊,原來你不是聾子啊,那怎麼我們就差沒在這跳舞了,你還睡著呢?」

技術員驚恐地望著麵前的人,當先的人麵容明麗嬌艷,一頭少見的銀發,腹部高高凸起,原來並不是矮胖,隻不過是個孕婦。

孕婦自然是宮主,準備了幾個月,暗中做過好幾次手腳,終於在確定雲不慈不在學院內後,決定動手。

她上下打量技術員一眼,嗤笑一聲,和身邊人道:「這些人看似唬人,其實就是靠他們的武器厲害,沒了武器,一個個都是弱雞。」

身後隨從深有同感點頭。

宮主彎下身,饒有興致地打量麵前那寬大屏幕和無數按鍵的操控台,道:「來吧,告訴我,這些紐扣都能乾什麼?」

「不……不能乾什麼……」技術員戰戰兢兢地道,「我們,我們目前隻監控著學院的情況,我們已經不是指揮中心了……」

「你們的軍備庫呢……」

「沒……沒有了……」技術員苦著臉,心想真要有,哪輪得到你們在這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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