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自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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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色原上,大乾士兵莫名折戟。

遼東士兵的士氣眼看著就猛漲。而大乾的士兵還沒反應過來,隻以為是交戰失利,遼東士兵反撲凶猛,而永平軍向來越挫越勇,前麵一批倒下了,後麵接著沖上來。

將領們也在不斷給士兵打氣,沖鋒在前。

狄一葦舉著千裡眼,目光落在最前麵一批倒下的士兵身上。

她可以確定,這些人在倒下之前,遼東士兵的武器,還沒來得及落在他們身上。

她忽然厲聲道:「收兵!」

傳令兵驚訝地看著她。不明白何以形勢大好情形下忽然收兵,這樣很容易逆轉士氣,被遼東士兵反勝。

「立即收兵!」

傳令兵不敢怠慢,立即鳴金揮旗。

「後隊變前隊,立即撤離戰場,遠離遼東兵……蠍子營斷後,血騎回撤,布偃月陣為防線,自此開始,以防為主!」

「指揮使,血騎還在沖遼東騎兵陣,要救皇太女!」

「皇太女已撤,血騎回撤。」

「是!」

但是步兵在回撤的途中,還在不斷倒下。

部下撲過來,拽著她的馬往後退,「指揮使!快撤!前方步兵失利,遼東士兵在合圍,他們的目標是您,您再不撤就走不了了!」

「退開。」狄一葦一腳踹開對方拽韁繩的手,舉著千裡眼仔細觀察,有流矢從她身邊呼嘯而過,身邊的護衛急出了汗,她動也不動。

「指揮使!如果蠍子營和血騎也出問題,今日我們——」

「血騎和蠍子營既然到現在都沒出問題,就不會出問題。」狄一葦回答,「問題出在飲食。而血騎另有大營,蠍子營飲食也是單獨做,所以他們沒事。」

當日她事發後,大營飲食被作祟。但是蠍子營一向飲食待遇和普通士兵不同,他們用自己單獨的廚房,狄一葦出事後,他們更是將大營送來的食物都倒掉,哪怕自己等人糧食不夠,節衣縮食,也沒吃大營的配給。

血騎那裡,黃明蕭常等人不是沒試圖控製,但連血騎的大營都沒能進去。因為血騎擺出事不關己態度,蕭常等人怕節外生枝,不敢得罪,也就算了。

如此才在今日戰場之上,為永平軍保留了一線生機。

狄一葦並沒有慶幸的心情,這裡的步兵隻是大營左軍,右軍和周邊守營,不少都調撥到滄田關一線,要奪回滄田關,一旦發作,一定都逃不掉,雖然每支隊伍都配備了血騎和蠍子營,但此戰艱難度成倍增加,如果自己這裡也失利,士氣軍心必頹,麵臨的就是全線崩潰的後果。

毒,早已下了,但卻直到大戰才發作,必然有個能夠控製時間的引子,在一定條件下才能觸發,那是什麼?

千裡眼裡,士兵們在奔跑,然後毫無預兆地倒下,在對戰,然後倒下,在抵抗,然後倒下……

看似突如其來,毫無頭緒。

狄一葦忽然道,「不!他們都在動!」

身邊將士們懵然地看著她。

狄一葦放下千裡眼,抿抿唇。

就算是因為行動導致毒發又如何,在這戰場凶危之際,停住不動一樣是送命。

遼東人選擇了最好的時機,所以才敢如此有恃無恐,深入永平伏擊永平軍。

步兵占據主要人數,一旦全部喪失戰鬥力,遼東三處軍隊合圍,所有人命都要留在這裡。

身邊將官道:「指揮使,為今之計,隻有擒賊先擒王!」

是這個道理沒錯,可三處軍隊,主將到底在哪處?

丹霜已經射死遼東步兵營的主將,剛才得報,皇太女也轟死了騎兵營主將澹台勇,可也沒令對方軍心大亂,說明敵方主心骨仍在。

既然步兵騎兵都失主將而士氣不墮,那麼還在澹台勇之上的主事人,隻有定安王了。

他在哪裡?

身邊人有人說是騎兵營,有人說一定還在步兵營。狄一葦冷眼看戰局,道:「不,都不在。」

眾將泄氣。

一枚流矢飛來,擦過狄一葦的長發,幾縷黑發飄散。

「指揮使!我們得退了!」

「我們往哪裡退?」狄一葦冷靜地道,「他們仗著人多,堵住了三個方向,我們背後是五色原,地形崎嶇,一旦退到那裡,首先就廢了血騎。剩下蠍子營就算能護著我們,我們也等不到援軍,還在大營的步兵應該全部中毒了。」

更不要說,還有個崔軾,此刻一定在對方軍中,局勢稍微逆轉,他就能出手。

竟是絕路。

眾將跟隨狄一葦守衛邊疆多年,大小戰役無數,竟從未遇見過這樣毫無退路的絕境。

防禦圈在縮小,無論眾人怎麼努力,還是被一步步逼向五色原。

狄一葦始終舉著千裡眼,眾人不知道她這時候還在看什麼。

千裡眼裡,狄一葦目光從倒下的每個人身上梭巡而過。

噴血的傷口,破損的刀劍,裂開的棉衣……

裂開的棉衣……

棉衣……

此時忽然從前方山道上沖下來兩人,老遠就被遼東兵沖上去攔住。

狄一葦眼眸一凝,覺得其中一人胖大身形十分熟悉。他背上還背著一人,那人用著一把傘狀物,一路為他劈刺格擋,兩人配合得居然不錯。

她道:「血騎和蠍子營各去一隊人,把人接出來!」

血騎領命而去,遠遠的那胖子忽然脫衣,撕下衣服,砍倒一個遼東士兵,用他的血寫了幾個大字,張開雙臂將衣裳高高舉起。

血字淋漓,老遠都能看清。

「棉衣!」

……

慕容翊抬頭看著定安王。

從五色原上方走來的遼東王,神情平靜地看著地上的鐵慈,道:「你身上的毒,你想要的王位,你為之努力的一切,可以不必功虧一簣,隻要拿這個注定要和你決裂的女子來換。」

慕容翊沉默。

「之前你自請解除婚約,我應了你。又給你說了門親,是汝州金甲營都督之嫡長女,金甲營在汝州是什麼地位,黃家在遼東是什麼實力,你也清楚。」

慕容翊仰頭看他,微露詫色,似乎也沒想到父王竟然還給他說了門好親。

「什麼不忿不公,什麼殺兄出氣,你做那莽直之態,妄想本王相信,本王便也可信了。畢竟兒子雖多,梟雄卻難得。」定安王淡淡道,「但是想做梟雄,就莫學那兒女情長。否則也不配。想想你過往的近二十年,想想你的忍辱負重,想想你這一路,想清楚了,給我你的答案。」

慕容翊依舊沉默,過了一會,他彎下身。

鐵慈似乎還沒完全暈去,眼睛半闔半睜。

眼前光影朦朧,如隔動盪水波,人的聲音也仿佛隔著重重水幕傳來,隱約聽得「注定決裂」、「說了門親」「拿她來換」等等字眼。

感覺到他的靠近,她勉力想睜眼,想看清楚他此刻的神情。

慕容翊卻伸出手,將她的眼皮給撫上了。

鐵慈沒有再試圖睜眼。

不想她看,那就不看吧。

她心中自嘲地笑一聲。

別人不知道,她曾陪他一路走來,他的兄長如何待他,他又是如何解決掉那些兄長,歷歷在目。

他一路掙紮至今,要的是什麼,她可能比他自己更清楚。

當日孚山之中,他說「除了一件事,所有事我都可以為你犧牲。」

那件事當時她沒問,如今卻不需要再問了。

哪怕性命重於一切,她也無權讓一個從泥濘中掙紮出來的人,為了她放棄全部的夢想和希望。

多容易啊,隻要放棄了她,王位、尊榮、實力雄厚的姻親,都有了。

沒什麼好怨尤的,她亦是那樣的人。

從黑暗中執刀前行,每一步刀尖都凝血,有她自己的血,也有別人的血,不殺戮無以出桎梏,不放棄無以向天地。

劈裂罅隙見長空,在此之前,先揮刀。

慕容翊半跪在她身前,看著她平靜的臉,她的睫毛在微微翕動,他知道她沒有暈去。

他為她拂了拂鬢邊的發,手指輕柔地從她鬢角掃了出去,略微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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