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寶藏男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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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慈緊緊抿著唇。

從身份從立場來說,她沒有理由幫任何一方。

看著就好了。

但是她打算袖手旁觀,來犯的人卻不打算放過她。

前方忽然傳來一陣怪聲,聽著挺像先前那個馭使風沙家夥在空中發出的古怪長音。

對麵隊伍出現了騷動,隨即分出一隊人來,領頭人對著鐵慈的方向一舉手,身後的人齊齊抬弓,射箭。

這回是火箭,無數道深紅拋向高樹。

鐵慈坐在樹上,本就心緒復雜,看見那些氣勢洶洶撲來的火箭,冷笑一聲,抬手一捏,一道電光撞向火箭,隱然攜風雷之聲。

啪一聲炸響,火箭在空中炸成一團團火球。

白光去勢未絕,劈在一個射箭的士兵肩頭,他大叫著向後倒下,聲音裡充滿驚恐。

驚恐的不是他一個人,那一道白光顯然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無數人在大吼,叫著「賽旦!賽旦!」

西戎話裡,那是「神」的意思。

鐵慈知道,天賦之能者,主要集中在大乾和海外,西戎這一片是極少的,而這個部族信仰復雜而繁多,對天命神跡之說深信不疑,很容易被蠱惑。

幾乎立刻,進攻的陣型便亂了。

而綠洲兵這邊士氣大增,立即開始了反撲。

有幾個進攻的西戎兵打暈了頭,看見高樹底下聚集著一批沒動手的西戎兵打扮的人,還以為是什麼重要人物,撲過來想擄人。

那些大乾士兵早就看得手癢,礙於敵對立場不能參戰,此刻有人打到麵前哪裡還肯放過,當即反手就是一刀。

到後來田武楊一休等人都動了手,鐵慈也沒攔著,就當讓這些書院學生積累一下實戰經驗好了,反正有她掠陣。

她的注意力始終在先前那個馭使風沙的人身上。

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也是一個老怪了,善於馭使風沙,一手內力極其雄渾,性情非常暴躁。

今日徹底得罪了他,之後一定不死不休。

而他的內力也確實了得,先前集合幾人之力,也不過勉強能和他拔河。

能傷了他,還是占了武器和護身寶甲的便利。

所以真要對上,還需要慎重。

她在那思考,飛羽坐在樹下,對著前方戰場,慢悠悠地雕著小玩意,時不時看一眼黑沙沉沉的天邊,眼底有思索的神情。

也有西戎士兵來進攻他,哪裡是他的對手,當他輕描淡寫地讓腳下堆了好幾具屍首,並舒舒服服用屍首架腳後,就再沒有西戎兵試圖找他麻煩了。

這一場戰役進行得很快,一個時辰後,對方拋下數十具屍首,撤退了。

撤退的時候也起了一陣風,等那風卷過,方才大片大片的人潮已經不見蹤影。

這讓得勝的人想追擊都無從追起。

綠洲這邊開始清點屍首,死去的同袍直接埋在沙坑下,重傷的馬殺了吃肉,破損的彎刀陪同主人一同埋入沙穴。

失去同袍的士兵們沉默地坐在冬日的沙漠中,將屍首齊整地擺成一排,眾人圍著成一圈,肩膀相接,如海浪湧動,低低念著一首似歌非歌似詩非詩的句子,那調子非常幽遠且有奇特的韻律,伴隨那波浪起伏般的吟誦動作而令人神思遊盪,仿佛目光一抬,紅日金沙盡處,便可見神國之門,訇然中開。

哪怕身處敵對,眾人也不禁肅穆,連飛羽也停下了手中的刀,靜靜聽了半晌。

鐵慈輕聲問他:「你聽懂了這歌謠嗎?」

她雖然懂一些西戎話,但一國各地俚語無數,更不要說西戎本身是多民族國家,語種非常復雜,這歌她能聽出蕭瑟高曠的調子,歌詞卻聽不懂。

容溥忽然走過來,輕聲道:「金沙茫茫,碧野泱泱,鷹飛高天,月落大荒。理我舊裳,寄我長槍,神國此去,莫念舊鄉。」

鐵慈嚼著草根,道:「你們相信有神嗎?」

容溥道:「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的神,比如……」

「比如褻瀆了神,立馬就會被雷劈。」飛羽截斷了他的話,拋過來一個東西,鐵慈接住,看見那竟然是個核雕,雕的竟然是一連串的小人,一個攀著一個,和頭頂上黑雲裡探下的一隻手在較勁。

核雕本就難度極高,更難得的是這雕刻雖然並不特別精細,卻在方寸之地,寥寥幾筆,便將那角力的姿態神情表達得栩栩如生,讓鐵慈十分驚異。

她盯著飛羽,道:「你到底還會多少東西。」

飛羽瞟一眼容溥,笑盈盈道:「我會的東西多呢。我可是你的寶藏男孩喲。」

丹霜坐在一邊,忍不住插話,「不入流雕蟲小技,哪比得上堂皇學問。」

容溥微微一笑。

鐵慈這才恍然大悟。

敢情容溥展示了自己的博學,某人就要花孔雀一樣展示技藝踩他一腳。

她不動聲色,看那核雕,發現最底下鷹主的雕像和別人的寫實派不同,竟然是抽象派,好好的高大漢子,給他雕得牛鬼蛇神似的。

懂了,這位也礙他眼了。

一抬頭,鷹主正大步過來,他身後青煙直直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小隊的人警惕地圍攏在鐵慈身後。

一場風沙和一場戰鬥,已經改變了兩邊的對峙局勢,現在對方已經失去了挾製鐵慈和她談判的條件,就算動用軍隊圍困也沒用了——很多士兵用敬畏的眼神看著鐵慈,還有人遠遠趴在地上膜拜。

大抵他們也把鐵慈當成和那個能馭使風沙的老怪一樣的神人了。

雖然警惕,完全敵對的狀態也提不起來,畢竟風沙來時,鷹主還試圖保護鐵慈來著。方才也算鐵慈幫了鷹主一把。

鐵慈心中嘆息一聲,道:「之前咱們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吧。我有些事想問問你們,如果你願意答最好,不願意,我們取點水和食物就走。」

鷹主在她對麵坐下來,道:「你想問什麼,說吧,算是感謝你方才的幫忙。」

鐵慈下巴對著他一抬,又對著外頭士兵一抬。

鷹主沉默一會,道:「我們是西戎王軍。」

意料之中,卻依舊覺得驚訝,鐵慈抬眼看他。

然後就聽了一個在很多國家覆滅的歷史中都能找到痕跡的故事。

裘無咎回國搞事,聯合大王子殺了老王。

老王重傷抬回王宮,將代表王族傳承的令牌交給了王後。

大王子非王後親生,但多年來因為性格穩重謙和,主動讓狼主位於王後親子丹野,因此很得西戎王夫婦器重關愛,掌握著王城大部分的軍隊。

最初王後也不知道大王子是背後凶手,老王垂死時還委托大王子掌管王城,守好王宮,一旦大王薨,為安定民心,秘不發喪。

結果老王死去當夜,王後險些身死於大王子之手,不僅如此,大王子還以老王傷重為名,將諸王子都引入宮中,聯合自己的舅舅,殺了個血流成河。

據說當晚王宮大門裡流出的血染紅了廣場,石頭縫裡的紅痕拖了水車來也沖不乾淨。

王後受重傷,幸虧有所準備,事先召喚了自己的族軍,闖出宮門。

大王有一支自己直接指揮的王軍,忠心耿耿,也在變亂中保護王後沖出王城。

王後帶著宮中的妃子公主們逃出王城,本打算糾集自己的部族和其餘友好部族的力量,和大王子開戰,奪回王位和王宮。然而她還沒能和自己的部族匯合,就遇上了裘無咎。

身後是大王子的追兵,身前有裘無咎的人攔路,王後讓公主們趁夜逃走,準備自己留下來斷後,卻被一位妃子出賣,被裘無咎生擒。

裘無咎將王後吊在城門上,放乾了她的血。

降於裘無咎的公主妃子們,被裘無咎賞給了親信將領,不肯降的那些,他還給了大王子。

對於這些親眼見過他暴行的姐妹庶母們,大王子毫無憐香惜玉之心,那些女子們下場都很慘。

而落入裘無咎部下手中的昔日王族公主,也不是人人都能逃得一命,有個公主被賞給了一個性格殘暴又愛好特殊的大將左司言,然後就被製成了人壺。

那個將軍將人壺擺在自己帳篷外,用蠟封住的屍首跪著,永遠張著嘴,承接來往的人的唾液。

這支軍隊是王軍中的一部分,在王城之外那場被內外夾攻的交戰中,還沒來得及好好打一場,就傳來了王後被俘的消息,軍心大亂,士兵潰散,這支軍隊被裹挾出王城,在混亂中且打且逃,被生生逼到了北境沙漠。

好容易尋到了這片綠洲,卻時不時就要來一遭沙塵暴,每次沙塵暴都會由那個黑袍人帶來,結束後在士兵們還在混亂的時候,就會受到攻擊,傷亡慘重,當初近兩萬人的軍隊,現在隻剩下了六千多人。

嚴重戰損會影響士氣,但他們沒有選擇,出了沙漠就是重重圍困的軍隊,留在沙漠也不過是不斷被蠶食的下場,無奈之下,他選擇向內進攻,借著孚山的特殊地形,試圖弄出一條通道,好奇襲狄一葦的軍隊,占下永平為自己的地盤。

鐵慈聽著,心想或許這便是對方明明擁有強勢兵力,卻沒有第一時間掃掉這支王軍的原因。

他們就是要逼這支軍隊做個先頭軍,穿越橫亙在大乾和西戎之間的這處惡劣地域,打通對永平的通道,然後自己坐享其成。

但是這位鷹主哪怕知道對方心思險惡,也不得不照做。做了也許還有一絲生機,不做就殺戮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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