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痹之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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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晏一言似平地驚雷,苗氏和孫蓁臉色大變,薑離揚了揚眉,難道這兩日大理寺找到了新的證據?

唯有趙一銘麵不改色,「大人此話何意?」

烏簷覆雪,裴晏一襲月白鶴紋鬥篷如寒鬆玉立,但他眉眼鋒銳,目光似一柄寒氣四溢的劍懸在趙一銘頭頂,「要我在此地說?」

趙一銘審視著裴晏,苗氏看看他,再看看裴晏道:「裴大人,大理寺發現了什麼不利銘兒的證據不成?還請大人直言,說不定我能為銘兒作證。」

見狀不對,苗氏吩咐下人避退,待廊上隻有她們和大理寺的人後,趙一銘也涼涼道,「段嚴出事那夜,是我第一個發現他生了意外,也是我和虞梓謙先沖下去呼救,後來,更是我抬他上樓,我問心無愧……」

裴晏穆然道:「我何曾說你那夜殺人了?」

趙一銘一愣,下一刻,他不知想到什麼,眼底生出了兩份猶豫來,裴晏又道:「既然你問心無愧,那便請你解釋解釋,你給段嚴的丹丸是何作用?你那夜陷入幻象之中,又到底看到了什麼?」

趙一銘眼皮一跳,定聲問:「什麼丹丸?」

裴晏看薑離一眼,一字不落地復述,「丹砂、雄黃、白礬、紫石英,牛黃、菟絲子,服用後神明開通、體力強健,有催情之效,長用等同服毒——」

「曼陀羅、鍾乳、硫磺、鹿茸、首烏,同是壯陽致幻之物,亦是慢性之毒。」

「龍涎香、縮砂、肉豆蔻、肉桂,米囊子……可興助陽事,看似壯精益元,但服此丹,會令人骨節欲酥,萬念俱無,而後夢境迷離,宛入極樂。」

他語聲一沉,「此物可令人上癮,最終段嚴會嗜藥成性,神誌盡失,淪為行屍走肉不說,亦會油盡燈枯喪命,眾人隻以為是他自甘墮落,卻不知那丹丸是你相贈。」

不等趙一銘辯解,他又道:「九月十二,你在長安黑市一個名叫芪翊羅的夷族人手中買來此藥,買之時,便已知道此丹丸可怕之處,此人如今已在大理寺衙門候著,可與你當麵對質;九月十七前後,你將此物給了段嚴,段嚴初嘗到此毒之妙,在十九那日與外室相會時,與她同用此毒,後來九月二十七,孫氏登門退親,段家為了平息孫氏之怒,令人將那外室發賣去了梁州,案發後我們一直在找她下落,昨夜,她被帶回了長安。」

裴晏語氣平靜,可落在眾人耳中,卻格外有種擲地有聲之效,「不僅如此,最近三月,你明知段嚴對你多有打壓之意,卻還他走的頗近,這並非是你甘願向他低頭,是隻有如此,你才能誘導他不斷淪落,最終走向萬劫不復之地。」

「十月初一,你為緝拿匪寇所受之傷還未愈,但你卻以匪寇未盡之名,令段嚴於西市協查,但實際上,你帶他去了西市的萬寶賭坊,當日段嚴在賭坊內贏白銀三百兩,後來一月,他常以公務做掩護前往此地賭錢,萬寶賭坊的老板交代,說你為了使段嚴盡興,第一次的三百兩白銀是你自掏月要包做的彩頭,段嚴是你半個上司不假,但你做人情卻不做在明處,不過是因為你知他家中正幫他戒賭,而你不希望他改邪歸正……」

裴晏言辭詳盡,人證俱全,聽得苗氏與孫蓁膽戰心驚。

苗氏殷切道:「裴大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銘兒性情純直,段嚴又比他升得快,許是段嚴要他作陪呢?還有那些丹丸,一聽便是下九流的路子,但許多沉迷享樂的富貴子弟都沾過,段嚴放浪慣了,他若要銘兒替他找這些東西,銘兒不好推拒……」

苗氏句句替趙一銘開脫,裴晏麵不改色道:「若是替段嚴行事,那他何以讓那夷族人,特意加重丹丸中的米囊子之量?我們已經讓夷族人辨認了段府中找到的丹丸,他可以肯定,正是他按趙一銘要求,改了方量重做的那瓶。段嚴的外室玉娘也說,段嚴提過此藥乃旁人孝敬,並非他自己命人尋找,段嚴沒必要對此人撒謊。」

苗氏一時啞口,急急看向趙一銘,「銘兒——」

孫蓁也白著臉喚,「表哥……」

趙一銘冷笑一下,仍是鎮定,「裴大人應知道,去歲段嚴立了大功,如今已高我一階,再加上我知道他背後有段國公府、有肅王府倚仗,將來隻會升的更快,那我自不想因為去歲與他爭功而生嫌隙,於是今歲,我便想著法子彌補一二,對段嚴而言,如何彌補最行之有效?那自然是投其所好——」

他似笑非笑道:「他好賭,我便讓他贏的高興,他喜聲色犬馬,那我便尋丹藥為他助興,自然,這些下九流之物上不得台麵,可這在高門世家何等尋常?不是每一家都像裴氏那般克己慎行光風霽月,若說贈些丹丸便是想神不知鬼不覺要他性命,那也太小題大做。何況段嚴是被刺死,我若謀劃好了給他吃慢性毒藥,又何必多此一舉?」

滿長安皆知裴氏家訓當首便是「克己慎行」四字,但經由趙一銘如此說來,莫名有了幾分諷刺之感,裴晏倒不做怒,他靜靜道:「若靠丹藥,少則半載,多則年餘,你等得起,你表妹等得起嗎?你那夜於幻象撒謊,是因為看到了孫姑娘吧?」

話音落定,趙一銘麵色一白,苗氏和孫蓁也是一呆。

趙一銘上前半步,憤然道:「裴大人懷疑我沒什麼,但此言實在冒犯蓁蓁,她與此案可有乾係?」

裴晏道:「孫姑娘確與此案無關,但我讓你做過選擇。」

孫蓁麵上青白交加,輕咳兩聲後,戚戚地望著趙一銘,趙一銘咬緊牙關道:「我那夜所言幻象句句為真,裴大人嚴刑峻法斷案如神,總不是靠猜測來定人嫌疑吧?是,丹藥確是我贈,但也隻九月贈過那一次罷了,您說的另外兩種我並不知情,段嚴自己本就是耽於酒色、醉生夢死之輩,我不送,早晚也會有別人送到他手上!」

裴晏不聽他詭辯,「但偏偏送的人是你,你對段嚴本有歹意,再加上你那夜證供有撒謊之處,還需回大理寺詳細交代,來人——」

苗氏慌忙道:「裴大人,銘兒他就算真的送了那勞什子丹藥,但、但他不可能在近日害人的……」

孫蓁哽咽道:「表哥,你是為了我嗎?」

見她們母子如此,趙一銘月匈膛一陣起伏,又安撫道:「不是,沒事的,裴大人要查問,我便隨他們去一趟,我問心無愧,何曾怕問證?」

他目光決然,隻想快點離開孫府,可不知怎麼,他剛一邁步,呼吸驟然急促起來,又一把按住起伏的月匈口,麵上血色盡退——

苗氏大驚,「銘兒——」

在苗氏的驚呼中,趙一銘按著月匈口倒了下去,薑離旁觀半晌,見狀不對,立刻快步上前來,「怎麼回事?月匈口痛?」

趙一銘汗如雨下,人也意識不清,苗氏紅著眼道:「薛姑娘,他患有月匈痹之症,此前本來大好了,可受了一次傷又復發了,您快救救他——」

薑離忙道:「把人抬進廳裡。」

裴晏也未想到趙一銘會突然發病,他抬了抬手,盧卓、思危幾人立刻上前抬人,進了前廳,趙一銘被放在了西窗下的長榻上。

薑離一邊診脈一邊吩咐小錦,「護心丸——」

小錦打開醫箱,找出一粒藥丸給趙一銘餵了下去,薑離麵色嚴峻道:「脈象浮之實如麻豆,按之益躁動疾,有心血枯竭之兆,得施針,小錦——」

小錦應聲取出針囊,苗氏紅著眼道:「幸好幸好,幸好有薛姑娘在,否則真不知如何是好……」

薑離開始施針,裴晏默然問:「是自幼的病?」

苗氏哀怨地瞪裴晏一眼,「十幾歲發的,後來好容易治的差不多了,為了不影響他求功名,便沒幾個外人知道,九月底他受了傷,當時便復發了,養了幾日也不敢叫人知道,隻說是舊傷未愈,所以我說啊,大人,就算銘兒窮凶惡極要殺人了,也不會挑在近日動手,他的病切忌憂思緊張、大喜大怒,殺人這樣的事,總不能心平氣和去辦吧?萬一出個岔子,還能做到滴水不漏嗎?」

長榻上趙一銘鞋襪已除,薑離正行針京骨、昆侖二穴,苗氏又道:「那夜段嚴出了亂子,銘兒便不大好,回府之後立刻用了兩副穩心之藥,您說,他和段嚴到底不是什麼血海深仇,他何必冒著性命危險去殺人?」

月匈痹之症受驚大厥或可斃命,趙一銘的確沒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冒險。

裴晏麵沉如水,趙一銘破綻最多,可他的病況一出,幾處破綻便愈發不致命了,相反,當日的亂子不僅要了段嚴的性命,對趙一銘而言亦是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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